不可能。
皇后很确定,自己研制的那毒首先便会将人毒哑,其后才是一点点抽干中毒之人的所有精力,使其只能卧于榻上,连日动弹不得直至“病逝”。
难道是有人假借江黎的名义,想坐收渔利?
“石统领,是谁派你来的?”皇后冷声问走到人前的禁军统领。
石森并未行礼,而是沉声道:“江立诚豢养私兵,围困宫城,陛下已命微臣把人一一拿下。”
江立诚是太子的名字。
“不可能!”太子立即出声道,“你竟敢假传圣旨!”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但太子心里慌得厉害,只能抓住一个在此时实在是无关紧要的点怒斥道: “竟敢直呼孤的姓名!你活腻了吗!”
石森并不理会他的愤怒,转而对殿内那些被迫留了整夜的大臣们说:“李氏为一己私欲拘禁诸位,此时危机已解,诸位可携家眷们出宫。”
“陛下有令,若江立诚和李氏再旁加阻挠,纪将军可先斩后奏。”
李是皇后的姓氏。
见石森已不再称呼他们为太子、皇后,在场的大臣们心底也都隐隐有了些猜测。
只是立场和得到的消息不同,想法便不同。
以李相为首的大臣们以为是太子与皇后的计划败露,皇帝准备反过来惩治他们,便正想着该如何让自己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
但纪相却隐隐猜出,或许石森话里的“陛下”已经换了人,所以他们才不再是“太子”与“皇后”。
而忽然被提及的纪怀光没想到,禁军统领石森竟也是临清筠的人。
江黎可不会把这种事交给他来做,石森口中的“陛下”肯定指的是临清筠。
看来大事已成。
“末将遵旨。”纪怀光很快应道。
在场的人都知道此事不会就这么轻轻放下,但除了身居高位的几名大臣仍留在殿内以外,大多数官员都垂首沉默着从承光殿退了出去。
上面的人斗法,他们只求能自保。
太子心急不已,脚步却似有万钧重,让他只能与石森僵持着站在原地。
若他谋反的罪名坐实而父皇没死,那他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与母后原本打算让父皇自然地“病逝”,那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达成目的。
即使出了意外,他们手握的兵力也可以与禁军抗衡,逼宫的胜算很大。
因为在此之前皇帝亲自下令不见任何大臣,禁军统领石森也从未主动求见过皇帝。皇后与太子便都以为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可本应口不能言且命不久矣的人却忽然下令打破了他们的所有计划,太子的私兵和能供皇后调遣的侍卫们都已经被禁军拿下,他们手上没有更多可以逼宫的兵力。
太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神看向了一直在旁观,整夜都一言不发的临清筠。
他手里有兵权。
可太子还未来得及和临清筠说些什么,却听见石森低声道:“虎毒不食子,还请三思。”
太子一愣,很快听出石森话里的意思——
即便今日的事败露,他仍是父皇膝下最堪当大任的儿子。
只要他弥补得当,父皇应不会要了他的性命,至多也只是废太子、拘禁。
若他能小心隐忍,说不定还有重新被立为太子的机会。
“孤要见父皇!”太子忽然高声道。
事已至此,他必须和母后划清界限,让父皇相信这一切的主谋并非是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是母后撺掇着他做这一切,他原本并未打算这么着急……
太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今日之事另有隐情,孤要见父皇!”
皇后自然能看出他那一眼里暗含着什么深意。
她略显无奈地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
孩子以为自己的翅膀足够硬,那便让他自己去试试吧。
皇后缓步走回那簇生长在柔柔尸骨之上的血色牡丹,静静地停了几息,很快便从袖间抽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直直朝江殊澜刺去。
“去死吧!”她狠声道。
但她还未真的接近江殊澜,便被眼疾手快的纪怀光一掌击于腕间,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
见她仍挣扎着想冲向那个假扮的“江殊澜”,石森正欲让手下把人押下去,却见太子忽然朝他身侧的佩刀伸出了手。
石森制止的动作顿了几息,又朝纪怀光递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地让太子成功夺去了自己的佩刀后才质问道:
“江立诚!你想做什么!”
石森的话音刚落,太子手中的刀便已刺入了皇后的腹部。
无人制止。
就连曾与皇后同谋大事的李相都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只有纪相不赞同地蹙了蹙眉。
太子闭了闭眼,松开了手,没有看自己刀下的人,便也不知道他的母后正满眼惊惶地望着他。
她以为他只是打算与她划清界限,便主动递了个机会,让他可以出面阻止她攻击江殊澜。
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下死手。
那刀竟毫不犹豫地捅向了她的要害。
“母后执迷不悟,事情败露后竟还妄图杀害唯阳公主泄愤,孤……孤要见父皇。”太子声音颤抖地说着,面上却并无任何表情。
好似那一刀捅向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石森挥了挥手,让人把中刀之后正迅速失血的人带了下去,却并未下令让人为她治伤。
他来之前得了令,无论这对母子反目后互相做到什么地步,都不必干涉。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按计划,石森本也要带江立诚走这一趟。但他没想到江立诚会真的对自己的生母下手。
皇家亲情,不过如此。
*
林谨遗憾于不能去承光殿欣赏那场闹剧,便一边在江黎身上试一种能让人瞬间五感尽失的毒,一边问临清筠:“你还在服用那药?”
临清筠望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我看了师母给公主新开的药方,”林谨语气平常地说,“公主应已开始有心关注子嗣之事。”
那些药大都是孕前调养之用,林谨猜应是公主问过,师母才会在之前的温调药方上做了改动。
临清筠神情微顿。
江殊澜未曾与他说起过这件事。
“你不打算告诉她吗?”林谨问。
临清筠仍在服用那药,公主再怎么调养也不会有身孕。不过那些药能温补公主的身体,到他们考虑要孩子时也能有所助益。
临清筠摇了摇头。
叶嬷嬷之前问起是否需要准备避子汤时江殊澜拒绝了,那时她说想顺其自然。但临清筠不知道她已开始期盼他们的孩子。
“也无妨,若我没猜错,你应也快要停了那药了?”
事情快要结束了,临清筠也得知公主开始考虑孩子的事,林谨觉得他不会继续服用避子的药。
“嗯。”
临清筠舍不得让江殊澜喝那些苦口的避子汤,却也不愿让江殊澜在他们成婚前受世人指摘,不愿让他和江殊澜的孩子经受任何聒噪的议论。
且之前种种事情还未结束,他担心会生出旁的事端来,影响江殊澜的心情。
是以他找林谨要了那药,从自己这边避免他和江殊澜的孩子在时机还未成熟时到来。
但至多一个时辰后这些事情就会归于尘土,他与江殊澜也很快就要成婚了,这些顾虑便都不复存在。
他会和她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临清筠便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轻轻缓缓地软了下来,蓄满了柔而暖的情意。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出差,更新时间不固定,但会保持日三,有时间会日五或者日六~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伯利亚二哈 1个;
第九十一章
无论是否清楚今日设局之人究竟是谁, 李相与纪相都能看出,太子已经无力回天了。
即便他亲手对皇后下了死手。
但太子仍不死心,固执地要求石统领带自己去见父皇, 口口声声说今日之事是另有隐情,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待他去见江黎本也是临时更改的计划之一,石森便没说什么,领着他出了承光殿。
纪怀光和纪相都注意到, 殿内的官员走得差不多时,唯阳公主和临清筠也一道离开了, 似乎并不打算跟着太子过去。
只有石森知道, 假扮成公主和将军的那两人会就此出宫,恢复成他们原本的身份。
太子心里又急又乱, 没什么着落, 回头看见李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原地时,他忽然出声道:“李相与孤一同过去吧。”
“有些事或许你还更清楚些。”他满含深意道。
李相位高权重,太子觉得若他为自己说情,父皇或许会考虑一下这些老臣的意见, 不会给他太重的处罚。
而且今日之事, 李相也并不干净,即便他想全身而退, 太子也不会轻易让他如愿。
但李相却是万般不耐。
他的确与皇后商议过,会支持他们某些事情, 但那都建立在他们今日的计划进展顺利的基础上。
如今皇后谋逆的罪名已经被坐实,中了那一刀后是否能活下去都还未知,李相与他们二人撇清关系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愿意为这个已经翻不了身的太子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