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许多孩子三五成群闹做一团,有几个大点的娃娃拿了几枚铜板跑向临水岸的摊贩买炮竹,随即立在岸边点燃炮竹,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惹得荀双刚刚探出的脑袋又缩回去了。
她在江俞怀里抓着他结实的手臂晃了晃,“快走吧!我不要在这里待着了!”
江俞略一挑眉,故意戏谑道:“刚刚那训我的气势呢?说没就没。你且等着吧,现在人多,马车不好过来。”
说罢他抱着荀双的身子,故意往炮竹飞爆的最热闹处走去,火苗刚下引子,冒着烟气的竹筒啪啪得大响,惊得荀双死死捂住耳朵,满脸惊惧。
荀双嘟着红唇,半嗔半求道:“走开啊,走开啊,算我求你了,我不凶了。”
一双小手捏的他手臂越发紧,江俞吃痛道:“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啊,多大个人怕这些小孩子玩意,忒丢人。”
好事的小童听到荀双与江俞的话,半大的男童口无遮拦,转头就问:“大哥哥,姐姐为什么怕炮仗啊?是不是小时候被炸伤过?我小时候,烧火时被烧伤过,现在都不敢帮娘亲续柴火咧。”
他旁边站着个小女孩,她扯过男童的耳朵,“王小四,不想给你娘烧水就直说犯懒,麻烦你偷懒换个理由好不啦。”
王小四呲牙咧嘴的把她的手拍下去,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刘三丫!你才偷懒!那你说,姐姐也是偷懒不想走路吗?”
“人家姐姐这是故作柔弱博得大哥哥欢心,我阿姐说过,这叫柔弱不可自理,女子越柔弱男子越吃这套呢!你懂得什么!”刘三丫抱着胳膊得意洋洋的说道,她朝着江俞拱拱肩膀,抛了个‘我都懂’的眼神丢给江俞,“大哥哥,我说的对不对?”
江俞接下她的眼神,捏了捏荀双的腰肢,“对,真聪明。”
王小四往旁边捅捅刘三丫的肩膀,“看到没,得像姐姐这么漂亮才叫柔弱不能自理,你学学,别老打我!”
刚刚一大声炮仗炸过,盖下江俞的话,她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直到听到王小四和刘三丫,嘻嘻哈哈的笑声,她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荀双耳根红透了,支楞出脑袋,大吼一声:“不对!我就是怕炮仗!”
这一大声,直吼得岸边正嬉笑的孩子一齐跑来,围着江俞与荀双问:“那姐姐你是哥哥的妻子吗?”
“哥哥,你要好好保护姐姐啊,她看起来好瘦呀。”
“大男人就应该像哥哥这样保护女孩子。”
江俞平时脾气再怎么不好,是大魏最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恶阎王,但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冲他嘱咐,他的脾气还是收了些,他点点头,一一答应着。
荀双实在是不知刚刚那小巷里混不吝的狗脾气,怎么就这么快一扫而空,但她刚想反驳,就听江俞哄着孩子们,说道:“姐姐的胆子是真的很小,但是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姐姐的。”
刚想骂他的话,存着一点良心吞了回去,念他救下自己,暂且饶他这一次,她黏在江俞怀里,底气十分不足得悄声道:“你才需要保护,没有你我照样行。”
江俞的耳朵向来是尖,心眼小,报复心又强,他故意向上抛起荀双,将她的身子扶直,单手拢住一双小腿,让她整个人都坐在他的手臂上。
荀双失声尖叫,“你干什么!”
孩子们一齐高声呼喊,闹得更欢了,“大哥哥好厉害!”
荀双急急抓着他的肩膀稳住身形,羞赦至极,她气恼的攥起粉拳,重重砸在江俞的后背,“你疯了!你疯了!快放我下来!”
粉拳虽重,砸在江俞铜墙铁壁似的身上分毫不动,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觉着有些痒痒的,他立马回道:“我不放,我要惩罚你这小白眼狼,不知感恩。”
他们这对儿闹出的动静太大,雅阁君正陪着江解忧逛街作为赔罪,还有江俞的嘱托,要他照顾好嫡妹。两重大山压着他,他耐着性子,陪她到每个小摊都要去搜刮一顿。
雅阁君一手拎着花灯,另一手举着好几个油纸包的糕点,清清冷冷的少年郎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被热闹冲的脸色发青,好不容易才随着有说有笑的解忧挤出人群,他一眼就看到前方被小童围起的江俞与荀双。
他搬到救兵一般,不管不顾往他们走来,“江少主!少夫人!”
雅阁君远远走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来,他从未这样热切得喊着,荀双与江俞面面相觑,都有些诧异,一时没敢开口。
就见江解忧从他身后钻出来,“小嫂嫂。”
江俞把荀双轻轻放下来,解忧一蹦一跳的握住荀双的手,“没想到姐姐这样的标志的人儿,竟是我的嫂嫂。”
荀双面对热情似火得江解忧有些不大适应,嘴角微微有些抽,她努力提着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江家的掌上明珠,解忧小姐了。”
解忧一敲脑袋,“哎呀我真笨,都忘了和小嫂嫂介绍介绍,是我是我,我是解忧。”
她亲热的挽起荀双的胳膊,“哥哥真是好福气,娶得小嫂嫂这么个大美人呢。”
雅阁君与江俞互相作了一揖,雅阁君抓住救命稻草似得,几乎是恳求得向江俞与荀双说道:“天色不早,我们该回了吧。”
江俞看他的眼神饱含深意,他望望叽叽喳喳的江解忧,点头答应道:“回吧。”
长街人气太旺,江俞的车马赶不过来,雅阁君把大包小裹丢给小二后,要他送去江府。摒弃累赘的他一身轻松,与江俞走在前面,他们步子迈的大,解忧又抓着荀双不肯松手,她实在走不快。
少年即使穿梭在人群中依旧仪态不减,他与江俞的距离只隔半尺,仰着一张无暇的脸庞,面色清寂冷淡。
视野中,他的背影始终背植如松,就像迎风雪而立,丝毫不折风骨。
即使隐于市井,行人纷至沓来与雅阁君擦肩而过,他穿着一身魏人的衣衫,衬得那张眉眼深深的异族面容有些不搭,旁人一眼就能解出他并不属于这里,但他颇有股超然于世的意味,君子怀珠韫玉不露锋芒,但珍宝之辉难以遮掩,就是如此了吧。
解忧扯着荀双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从南燕跑来想拒婚,那时还以为,哥哥是要把我许给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没想到我未来的夫君竟是这样的人物。”
荀双并未回话,眼神左闪右躲地看看两旁的小贩。
解忧疑惑的看着她,“小嫂嫂,你怎么了?”
“和亲之事没下定论,暂且不可宣扬。”荀双看着满目光亮盈盈的解忧,小心翼翼地说出口。
解忧大咧咧的一拍胸脯,仰头道;“哼,早晚的事,我不管和不和亲,他是我江解忧看中的人,我非他不嫁。”
她话落下,荀双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不知该如何与解忧说其中的种种因果,望着解忧自信满满的样子,荀双最后还是选择把话头缩了回去,日子长了,相处久了,希望她可以看到无忧与雅阁君的真情实意,自己知难而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