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的难题算是勉强解决了,接下来是吃饭。
他们去了家烤肉店,包房的桌子是方型的,这也意味着,三个人有一个要落单。
三人外加一位服务员小姐姐站在桌子旁,陷入了沉默。
时郁被俩人围在中间,很是无语。
这俩人什么毛病?
傅云礼道:“姐,咱俩坐这边。”
荆谓云偏头看了时郁一眼,没说话,却莫名带着点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
时郁心里一阵烦躁,受不了荆谓云这样的眼神,干脆推开俩人,直接坐在靠近包房门的椅子上,堵住里面的位置,谁也不让坐,淡淡道:“你俩挨着。”
傅云礼:“……”
荆谓云:“……”
说完,时郁便拿起菜单翻看了起来,傅云礼和荆谓云并排坐着,实在是有些尴尬。
他俩一个低头看手,一个盯着桌上的碗筷,一声不吭。
点菜的工作就这么落在了时郁的头上,她头也不抬,平静问道:“有什么忌口?”
“我不挑。”荆谓云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拖着腮看向时郁。
大小姐点菜啊,还挺少见的,毕竟她万事都嫌麻烦。
傅云礼挑衅一般冲荆谓云咧嘴笑了笑,“姐,我喜欢吃什么,你知道的。”
荆谓云:“……”
时郁“嗯”了一声,谁也没看,拿笔在菜单上写写画画。
这家烤肉店是那种大片肉,整片腌制好的,现烤现吃,有服务员全程在旁边跟着,负责烤肉分肉。
时郁不觉得有什么,漫不经心吃着,烤肉味道还不错,符合她的口味,主要是不需要自己动手,这点她很喜欢。
傅云礼频频抬眼看向服务员小姐姐欲言又止。
吃饭时有人看着,真的,好尴尬啊!
就在这时,服务员小姐姐冲他微笑了一下,随即把烤好的肉放在他旁边的空盘里。
傅云礼连忙道:“谢谢。”
“不客气。”
小姐姐继续烤肉,她手法很熟练,用大夹子夹住肉,来回翻几次,然后用一把形状特殊的剪刀,“咔嚓咔嚓”几下,把肉剪成小块。
傅云礼看着放在盘里的肉,又道:“谢谢……”
在谢谢和不客气说到第五遍时,荆谓云听不下去了。
“放那吧,我们自己烤。”
说完,他扫了一眼傅云礼,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一眼很明显写着“你是不是傻?”
傅云礼愤愤地瞪了瞪荆谓云,化恼怒为食欲,大口塞了几块牛肉,用力嚼着。
他完全是被荆谓云那些话说得懵了,有点束手束脚,大脑不太听使唤了。这会看见时郁喜欢有人帮忙烤肉,就不敢吱声,脑子没转过来。
吃到一半,时郁发现盘子快空了,抬起头看了看烤盘,似在纠结犹豫着什么。
坐在对面的荆谓云似有所感般,顺手拿起旁边的盘子,把里面的肉倒在烤盘上,亲自动手烤起来。
烤盘是有些热的,其次要一直看着,以免烤糊了。
男人的动作很熟练,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t恤是那种短袖的,把手臂全露了出来,上面有着明显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只是有好几处打架留下的淤青,破坏掉了本该有的美感。
忽然,傅云礼发现了什么,筷子里的肉啪嗒掉在盘子里,他用胳膊撞了撞荆谓云,“喂,你手腕上,那是什么?”
他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
嗯,咬痕?
荆谓云正在翻烤肉的手一顿,半晌,像是颓然地笑了笑,“被人咬得,出了挺多血,就留疤了。”
闻言,傅云礼盯着那重叠的咬痕看了好几秒,干巴巴道:“女的?”
“嗯。”荆谓云没否认。
傅云礼心想也是,总不能是男的咬得。他正准备继续吃饭,下一秒,“啪”得一下把筷子拍在盘子上。
是个p啊!
“你玩得挺花啊!”傅云礼冷嘲热讽道。
心里有人了还来招惹他姐,这不纯纯大渣男吗?
他不满意俩人在一起是一回事,可荆谓云这么搞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手上带着别的女生留下的咬痕,还能心安理得地泡他姐。
谁还没个前任过去式了,但这种痕迹,看了就是犯膈应。
荆谓云声音沉了下去,语气很轻,仿佛只要提起那个人,就失了所有气力一般。
“没玩,挺认真的。”
时郁眨了眨眼,不知何时也放下了筷子,面上没什么表情,胸口却一窒,仿佛有东西要挣脱牢笼,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势要将人摧毁撕碎。
她定睛望向那个浅褐色的疤痕。
牙印的形状挺明显的,疤痕颜色不算重,现在医疗发达,这种疤应当不难祛除。
荆谓云却没有祛除,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
他忘不掉那个人。
这也是傅云礼为何生气的原因。
“艹!”
傅云礼蓦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荆谓云,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往上一提。
他力气不小,真就把人提起来了。
荆谓云也不反抗,漆黑的眼眸沉着,没什么情绪地看他。
“知不知道什么叫把地方腾干净了,在搬别的东西进去?”傅云礼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顾及着时郁还在旁边,估计早一拳揍下去了。
是,他打不过荆谓云,但那又怎样。
这人明明不久前,还在和他讲“道理”,一口一个时郁怎样,现在又整这一出,委实双标,渣得明明白白。
傅云礼牙槽咬得死死的,手臂紧绷着,冷声道:“离我姐远点。”
说完,他甩开手,走过去拽住时郁的手腕,把人拉起,同时从兜里掏出几张一百,也没数,直接拍在桌上,“饭钱,姐,我们走。”
荆谓云看着傅云礼将人带走,眼神冷得厉害,垂在身侧的手握起凌厉的弧线。
到底是没有动。
烤盘上的肉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没人去翻动,已然烤糊了,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很是难闻。
荆谓云一动不动垂着头,脊背微躬,额前的黑发遮住眉眼,落下一片阴影。
只有他记得,他怎么能忘……
名为成长的这条路上没那么顺,吃过苦,流过血,走过黑暗。拼命挣扎摆脱一切,好不容易冲到了终点,红线处却再也没了那人等待的身影。
之后的路就开始顺了,顺到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荆谓云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空位,那里一分钟前还坐着人,四周仿佛还残存着她的气息与温度。
她吃饭很安静,依旧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方才他与傅云礼闹成那样,都没有让她的表情有一丝的变化。
真的再也想不起来了吗?
荆谓云垂眼看手腕上的咬痕,晦暗的眸子里深埋着克制的某种情绪。
他想。
若是时郁很介意,那他就把这个疤去掉吧……
不是没想过把所有事情坦诚告知,但旁人讲述的,终究和自己经历的不一样。
没人知道时郁听完过去的事,会怎样。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傅云礼还在,学校也不错,一切平淡且安逸。
荆谓云若将那些事说出来,根本就是强行给人加上一段回忆。
比起时郁想不起来,荆谓云更怕她因此被束缚,她可能会在听完后考虑和他在一起,但那绝不是因为喜欢。
所以,荆谓云宁可重新追时郁,都不愿告诉她真相。
真是疯了。
他眼眶泛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固执地坚守什么。
“咔哒——”
被关上的门突然被人打开,荆谓云抬眼看过去,神情微怔,“怎么回来了?”
时郁眨了眨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轻缓。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荆谓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有什么激烈而压抑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半晌,他声音发哑,“我能抱一下你吗?”
时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紧接着,那人走过来,俯身将人轻拥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呼吸近在咫尺,丝丝缕缕纠缠包裹住两人。
仿佛只要抱着对方,就能将心里空缺的一部分找回来。
没有人看见,一团光球悄无声息的出现。它围绕着两人盘旋几圈,而后化作流光,如丝线般缠绕在两人的手腕处,一点一点渗透进身体,填补着缺失的地方。
时郁心神一晃,用力抱住荆谓云,死死抓住他后腰处的衣服。
她的小白菜,怎么这么傻?
是不是浇水少了,或者缺阳光晒了,不然怎么叶子干巴巴的碎裂了。还要拼命护住藏在最里面的东西,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亲吻手腕,代表着欲望,更何况在那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