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说自己会帮我杀了祖国人——这让我突然停止了哭泣,亦猛然清醒。毕竟处在这种年龄的他根本就不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甚至也不该具有自我中心的意识,以一个独立人的身份同我进行交际。
  正因如此,他根本没道理对我讲出这种话,对我做出这样的保证。我对此感到吃惊,此后情不自禁地心生出名为恐惧的糟糕情绪。拥有读心能力的亚历山大自然立刻就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所以可爱无比地快速眨了眨眼睛:“妈妈,你为什么好害怕?”
  我努力地挤出个温柔的微笑:“甜心,你不可以说那种话哦。”
  “可是妈妈,你明明也想要爸爸死。”
  我的笑容僵在了愈发瘦削的脸上:“我没有。”
  “哼,你撒谎。”
  “亚历克斯(Alex,亚历山大是Alexander),妈妈不希望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爸爸是个坏人,他和电视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一样。”
  “好了,我说了停下。”
  “可是妈妈,他刚才想着要把我和妹妹送走。”说真的,不到一岁的小宝贝能这么流利地讲话便够奇怪了,更别提此时此刻从他嘴中蹦出的台词还一句比一句更可怕,“他不想要我们了,他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都说了你该停下了,小南瓜。”我重新上翘了嘴角,并接连深呼吸了好几次,再略微低下头去亲亲他的脸颊,“而且妈妈不希望你小小年纪就这么爱撒谎。”
  “……我才没撒谎呢!”
  “亲爱的,听话。”
  “妈妈……”
  “你和你爸爸真的很像,就性格方面而言。”我已不再开口了,只是重新微笑着在内心暗自言道,“所以只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我就会选择相信你了。你还需要好好加油呢。”
  “呜,对不起……”
  “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我会一直爱你,并且以你为荣。”我继续与再次装起可怜的亚历山大进行意念交流,“但妈妈希望你能答应我,以后别再随便操控妹妹做这种事了。她是你的妹妹,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助关爱彼此,而不是用你的能力利用还什么都不懂的她。”
  恰好这时,约翰与泽诺的争斗也终于停止,整栋房子重新恢复了宁静。
  在之后的半日里,亚历山大亦变得异常安静。
  至于又单方面挨揍——他再怎么可恶也不可能打女儿——的祖国人,他又挂彩了。他受伤的地方比上回还要多,但照旧没一处伤口能算得上严重,且以一种快到诡异地速度在愈合。
  把突然乖巧起来的儿子女儿送去睡觉后,我继续在客厅的沙发上做孩子父亲的身心安抚工作。他没多说什么或是急着和我做爱,反倒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揽住我的肩膀,而我也识趣地将自己的头往他肩上靠。可没隔一会儿,我却发现身旁人的状态变得很不对头。
  他低着头。
  他在发抖。
  我下意识地握住了他搭在我身上的手,还主动往他身上贴得更紧了些,却发现他抖得更凶了。
  祖国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