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挑衅——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但在意识到其的那一瞬间,我也意识到了别的某些事。祖国人越来越像我们两人中更为弱势的一方,因为他的强大对我而言已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他可以杀了我,杀了我的父母与弟弟,甚至杀了我们俩的孩子,而现如今的我会觉得这一切都没关系。是他选择开启了这场游戏,也是他在开始时占据了几乎所有的优势。但现如今,我却敢确信他绝对无法在最终取得胜利。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我能赢。
  不,或许,我也有可能赢。
  想到这儿,我相当真诚地上扬了嘴角,展露出一个比往日更为猖狂的温柔微笑:“动手吧。”
  “……”
  “怎么了,亲爱的?”
  “……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到。”
  “你想要相信自己,你是绝对可以做到的。”即便到了此时此刻,我的心情照旧平和无比,而我本人还能持续微笑着伸出手去摸祖国人的脸,“来啊,杀了我,我死了就能真正地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听罢我的话,约翰便什么都没再说。他只是将我那正在触摸他脸颊的手紧紧捉住,略微低下了头,眼泪狂流。
  我没有受到丝毫触动。
  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原本以为祖国人和很快恢复常态,不料他却当真表情难看地哭了好久,仿佛要将此生能流的眼泪全数流净,从此成为一名没有感情的机械战警。他抓着我的手哭,看着我哭,抱着我哭,我倒仍旧不为所动,还都没有虚情假意地对他进行丝毫安抚。
  但当我们一起上了床,我还是再次主动开了口:“今天要做吗?”
  他则轻轻吸了下鼻子,又眼泪汪汪地点了下头:“当然要做。”
  “好的。”
  “不,还是算了。”他抬起手努力地抹去咸湿苦涩的泪水,似乎终于哭够了,“别做了。”
  话虽如此,我可没料到日常精虫上脑的祖国人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举止。所以我又微笑着问了他一次,他的答案不变,只是相比刚才变得更为冷静。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而我整个人都开始情不自禁地发懵。
  “我明白了。”我其实难得什么都没明白,但我要表现得自己什么都懂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匹饿了五天的狼在瞧自己的食物——即便他的眼睛照旧是红的:“你想做什么?”
  “睡……睡觉?”
  “对于我们来说,这个时间睡觉未免还太早了。”
  “那你还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我不饿。”祖国人稍稍上扬了下嘴角,却很快恢复了原状,做起了他在电视上最爱做的营业式假笑,“我现在就想和你好好呆一段时间。”
  “那我们要不要再一起去看看孩子们?”我的脑子转得飞快,心跳的速率却能控制得很寻常很平凡,“他们的睡脸都很可爱很迷人,这点真的很像你呢。”
  “……那你不如就直接看我。”
  “甜心,明明是你先说现在不该是我们的睡觉时间的。”我的演技持续上线,撒娇技术也越来越厉害,“去嘛,拜托了,我们看一下就出来,好不好?”
  没费多少口舌,约翰就答应了我,却是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头。他的心情显然还是很不妙,而我的心情自然也是糟透了。
  于是在他打开孩子们卧室的那一瞬间,我突然眸光一沉。
  “亚历克斯,你说过你想要帮我杀了他,对吗?”我表面上默不作声,却在心里暗自开了口,“快点行动吧,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