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抬眼笑了笑,“没有。”
  “三百年后轮回转世,积善德可入天道。”判·官多说了一句,好奇的视线停在底下的鬼魂身上。
  “那是下辈子的事了。”江余转身往外走。
  呆愣的鬼·差回神,小声嘀咕,“不知好歹的家伙。”
  大人还是头一次说那么长的话,不感谢就算了,还视而不见,活该要去十八层。
  书上写三百年不过弹指间,转瞬即逝,真实体会起来却是度日如年。
  江余在十八层火海里盘腿坐着,耳边凄惨的哭声听久了还是让他耳膜刺·疼,分不清是多少次,想把那些厉·鬼给抓出来撕了。
  鬼是没有眼泪的,从眼睛里留下的都是血,江余刚来这里的时候硬生生接受焚烧之痛,连续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像是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也不知道自己哭了,直到他摸到脸上的血。
  痛苦之后就变的麻木,日子不再被计算,江余淡定的等待离开,有天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他慢了一拍,记起是哪一位。
  “叮,江先生过的好吗?”
  “不会看?”江余嗤笑,都三百年了,这机器怎么没坏?还这么神出鬼没。
  上次还说再见,这次又出现,不可能闲的蛋·疼,跑来跟他叙旧。
  “叮,徐奕名死了,在江先生离开后的第三年,他把自己锁在工作室,和那些画一起被大火淹没。”
  000的声音继续,“张释是抱·着尸体开枪自杀的,宋衍也死了,他是挖开江先生的坟墓,躺在棺材里活活闷死的。”
  江余干裂的唇蓦地抿起,震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死了?
  “叮,人死后都会入轮回转世,江先生不想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吗?”
  江余似睡非睡的眼睛慢慢地掀开,在那一瞬间似乎掠过太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他以为三百年过去,已经做到无欲无求,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上辈子有想得到的,也有遗憾。
  “说吧,想求我什么?”江余意味不明的问,“是不是你们在分解他的过程中出错了?还是……”
  顿了一下,江余放缓语调,透着深意,“他又跑了?”
  “叮,江先生是明白人。”
  江余冷笑,眼底却几不可察的涌出暗色,顷刻之间褪的一干二净。
  肯定是走投无路,才会想到他。
  谁利用谁都看价值和所求的东西,江余承认自己拒绝不了,但是这次他会争取最大利益。
  昔日的合作伙伴开始把什么都摊开来,嘴脸一样难看,最终还是000妥协,答应了将余提出的所有要求。
  “叮,江先生必须入轮回道转世,重新拥有生命体,我们才能建立互助友好的关系。”
  再次走到忘川河边,江余心境大变,他随同大部队上了奈·何·桥。
  相传每个人过奈·何·桥后喝的汤就是自己今生流过的眼泪,喝下去,所有的快乐和痛苦都会忘掉。
  前面有个亡·魂在那大哭大闹,声音悲惨,他甘愿跳进忘川河承受千年煎熬,也不愿忘记今生所爱之人。
  江余掀起白衣帽檐,他望着河里痛苦呻·吟的亡·魂,如果只有一世的缘,那也浅的很,何必那么执着?
  如果缘深,牵绊未了,就算没有记忆,来世还会重逢,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轮到江余的时候,那石碗里的液·体很少,勉强算一小口。
  “别耽误投·胎的时辰。”孟·婆提醒。
  “我与过去那些人还有重逢的机会吗?”江余把碗端到嘴边。
  “相见不相识。”孟·婆木然的说,下一刻她微诧异,因为对方的回答。
  “那就好。”
  江余勾勾唇,毫不犹豫的咽下去,他的眼前有许多画面不断的闪现。
  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如同过眼云烟,什么都没留下,那双眼睛不见一丝阴暗浊气,干净透澈,宛如新生儿。
  “江余,1985年生,2017年世。”守在轮回道那里的鬼·差把牌子一翻,“畜·道。”
  江余面部扭曲,操!畜道?当猪做狗还是牛?
  000说有惊喜,江余被推着去畜道入口,他焦躁不安,怎么还没出现……
  “等等。”鬼·差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牌子,奇怪的咦了一声,乌黑的嘴巴一张,“人道。”
  江余被一股力量拉着往下坠时,隐约听到脑中系统的声音,“叮,答应的惊喜已经送上,超能力将会稍后出现。”
  星历4035年
  布拉尔星,利贝区,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一个罩笼,不时有低级飞行器飞过。
  这里的人们多半都是被不同区域驱逐出来的,吃着粗劣的人造食品,他们被称为贫民,但是在外界就是贱·民。
  丑陋,肮脏,杀·戮,贪婪,罪恶,懦弱,无知,几乎所有不被认可的词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某栋建筑物后面,一个面容苍白瘦弱不堪的女人把手里的包放地上,拉开拉链往里面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婴儿,她狠下心走了。
  ☆、第96章 九十六
  啪嗒啪嗒,沉重的脚步声从一头密集而来,昏暗的光线里出现四人,三男一女,他们神色戒备,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为首的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他忽然侧头,犀利的视线往下,停在角落里的包上,眉头拧了拧,一步步过去。
  其他三人同时握紧手里的刀柄,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呲啦一声,劣质的包被锋利的短刀划开,四人与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对上。
  女人把帽檐拉下,露出了一张与周身杀气极不相符的秀气脸庞,她感兴趣的凑上前,两眼放光,“是个漂亮的小不点。”
  竹竿男抬手擦掉脸上的血,他扯出一个笑容,有几分妖艳,“多薇,别是个长鸟的你就犯花痴。”
  叫多薇的女人轻哼,“兰斯,你是不是垃圾吃多了?满嘴臭味。”
  兰斯脸色微变,刚要回击就见旁边面目丑陋的男人低声催促,“快走!”
  连帽衫男人没动,在三个同伴惊愕的注视中蹲下来单手拎起婴儿的小背带裤。
  一道金属寒光划现,男人的手掌在袭来的刀上一拍,也不见用了多少力道,却将短刀打偏,“西尔,放下。”
  西尔呼吸粗了些,“江檩,别告诉我们,你想带上这个小麻烦!”
  江檩依旧与婴儿对视,英俊的脸上涌出有些怪异的神色,“你们不觉得他太平静了吗?”
  另外三人都翻了个白眼,一个婴儿除了哭还能做什么?这会没哭可能是好奇也说不定。
  多薇调笑,“难不成他是你儿子?”
  江檩皱眉,没有回答。
  这个婴儿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他们都被遗弃了。
  兰斯伸出手指戳戳婴儿左眼角下方的浅色泪痣,“别说,还真有点儿像。”
  和江檩的那处烫伤是同一个位置,如果这也算的话。
  “是时候收个徒弟了。”江檩脸上展出愉悦的微笑,夹·着婴儿大步向前。
  “什么?”西尔瞪眼,“你脑子长虫洞了吧?”
  他的记忆里,这家伙看起来既猥琐又虚伪,杀人无数,心狠手辣,是他见过的向导里面身手最强的,连他都会忌惮。
  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对一个陌生婴儿起了同情心,这比联·邦倒台还让他接受不能。
  在这里,每个人在八岁会面临觉醒时刻,决定是成为能力者,还是普通人。
  当然,这也是脱离贱·民,贫穷的唯一机会,利贝区任何一个家庭出现能力者,等同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那些军·方以及帝·国权贵还可以购买进·化剂,促进觉醒。
  能力者分为哨兵和向导,前者拥有可以与异兽抗衡的力量,精神容易处于暴走癫狂状态,后者则是精神力异于常人,能起到安抚治疗疏导作用。
  两者一旦相·容,哨兵会和向导结成伴侣。
  普通人一般能活到90岁左右,能力者寿命拉长一倍以上,但是常陷于危险,如果没有完美的融·合压制,非正常死亡机会选比普通人多。
  江檩,兰斯和多薇都是向导,只有西尔是哨兵,按道理他成天和三个向导生活在一起,能让其他哨兵嫉妒的撕了他。
  但是他们三个的精神领域都对他排斥,这令人感到悲哀。
  而且他从来没闻到过他们三个的味道,从认识到现在,都是臭哄哄的药剂味,更悲哀了。
  “西尔,你那张脸都扭曲了。”多薇搓搓胳膊。
  西尔冷眼,脸上丑陋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
  “早说他寂寞了,你们还不信。”兰斯摊手,边走边说,“以后的日子有的玩了。”
  在江檩四人离开后,十几个黑衣人出现,他们在四周走动,仿佛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一人按了一下手腕的联络器,“那个向导跑了。”
  虚空出现的光幕上是个斯文的男人,“去查。”
  那人声音弱了一些,“他们使用了干扰器。”
  “废物!”
  “是。”所有人都羞愧的低头。
  在这片区域有一群猎杀者,他们都在夜间行动,击杀一切可以获得物品的目标,简单纯粹,为了生存。
  江檩四人就是猎杀者,不属于任何组织。
  这次引来麻烦是因为兰斯,谁让他的味道太骚,把北鹰的头儿科勒给吸引了。
  一个多小时后,四人回到住处,一路绷着的神经松懈,没有多余交流,各自处理伤口去了。
  江檩把婴儿随意往床上一扔,脱了被血染湿的衣服边走边哼着曲子去洗澡。
  床上四脚朝天的婴儿白花花的肚皮上下起伏,他转动眼珠子,两条圆呼呼的小胳膊不停挥动,咿咿呀呀的吐着口水泡泡。
  一只毛茸茸的灰毛兔蹲在旁边,爪子挠挠婴儿的裤子,又好奇的凑过去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