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钟懿发现家里的氛围很凝重,已经过了十点半,平日十点就各自回房休息的叁个人,正在客厅睁着六只大眼睛互瞪。
她不觉意外,十年如一日,经常看到她爸或者她弟耷着脑袋等着挨训的样子,她是真佩服食物链顶端的妈妈,这种招数用不腻。
钟懿放下钥匙发问,“又怎么了?”
莫芸痛心疾首地拍茶几,恨不得把茶几当成钟闻揍,“正好,你来听听,钟闻这熊孩子居然说他不想上学了,我跟你爸爸怎么劝都跟聋了耳朵似的。”
她不忘嘲钟闻,“你让你姐来听听我们刚听到一个多大的笑话。”
钟爱国好声好气地劝莫芸,“好好说话,别吓着孩子了。”
莫芸差点心梗,“就是你这温吞的样子,钟闻才不把我们当父母的看在眼里,想读就读,不想读一句话就死活不愿意去。”
“那小孩肯定有原因的,你总得问问清楚,他一说不读你就发脾气,那还怎么谈。”
“谈什么谈,无非叛逆期到了,不爱学习,嫌我们管得多了跟父母对着干,你看这两年我们对他不够小心翼翼,就怕伤了少年人敏感的自尊心,到头来,我们得到了什么。”
她瞪着钟闻,“半点本事没有你有什么资本跟我说你不读书,你是能吃不是能赚,我看你就是被我们保护得太好欠缺社会的毒打。”
钟闻红着眼眶看自己母亲,眼神委屈又倔强,大声叫嚣,“就算没本事,我还有一身力气,反正我就不读书。”
钟爱国、钟懿无语地对视了一眼:“……”
这么看事情好像比平时大条。
他儿子/她弟弟是脑袋哪里缺了根筋?
莫芸被儿子刺激到,怒斥声渐大,“呵,别说你未成年,你的小身板还能卖力气?那你去工地看看谁会要你。”
钟闻:“去就去,别以为……”
钟爱国在钟闻要说出更多不可挽回的话前把他拦住,“小闻,你妈妈在气头上说的话是不好听,可我们作为男孩子讲话得有分寸。”
钟闻梗着脖子默默地掉眼泪。
钟懿想着别让一些好事的邻居听到他们家这么晚还有“战局”,推着莫芸回自己房间,结束“战况”。
莫芸被推着走还在扭头骂骂咧咧,“别以为怎样?以为你不敢吗?你敢你倒是给我去啊……”
关了房门,钟懿拍拍她的肩膀,“妈,差不多就行了,也不怕真被你骂得钟闻不上学了。”
莫芸还在生气,“爱读不读,小屁孩就是欠收拾。”
“我还能不知道我妈妈嘴硬心软。”
“可是那个死小孩他不懂,净气人。”
钟懿宽慰,“钟闻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兴许真的有理由,你让爸跟他好好谈谈,别一气头上就对着他发脾气。”
莫芸有点尴尬,“那不是听他说完我气血一涌控制不住洪荒之力嘛。”
“嗯,我懂妈妈的苦心,你消消气。”
莫芸叹了口气,“唉,他要是跟你一样省心就好了。”
钟懿摸摸鼻子心有点虚。
她回房的时间钟闻的房门关着,大概跟她爸爸在里面做一对知心父子,她没再管,今晚的事一桩桩的让她疲倦,拿了衣服洗澡去了。
钟懿洗完澡坐在靠背椅上晾头发,拿着手机正在跟许在报告回家后的事。
— 钟懿:我累死了回家还要处理家庭纠纷,你说钟闻的脑子到底什么构造哦。
— 许在:每个男孩子都有这么一个时期让人不省心。
— 钟懿:乱讲,你就没有。
— 许在:[高兴]你是在夸我吗?
—钟懿:不是,我只是在用实例告诉你这是只有中二少年如钟闻才会干的事。
— 许在:但我的理解是你拐着弯在夸我好。
— 钟懿:你好烦~
钟懿刚发完这条信息房门响起,她道了声进来,来人是莫芸。
“还没睡?”
钟懿把手机屏幕那面盖在桌上,“晾完头发就睡,怎么了吗?”今天实在没有精力再刷题。
莫芸语重心长地说,“你爸爸跟钟闻谈了,没什么结果,不愿意告诉他发生什么事,只有一个诉求,不想上学。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不是过两天就国庆节了,一个星期的假期打算让他去体验生活,或许他就知难而退,认识到校园生活的美好。”
钟懿点点头,觉得挺好,“行啊,你们舍得就行,不用特意告诉我。”
“不啊,你爸的一个朋友在报社工作,刚刚征求了他的意见,他愿意帮这个忙,只需要钟闻送一早上的报纸,但需要早起,到时候你爸陪着他送。但二号那天我跟你爸要去看一趟你外公外婆,这个光荣的任务我打算交给你,免得那个不省心的偷偷跑去玩。”
“……”
她就说她妈怎么就特别告知她呢……
“行吧!”为了弟弟迷途知返,她做姐姐的肯定得献上一份力量。
钟懿重新拿起手机
— 钟懿:呜呜,我的假期已经被预约了一天……
— 许在:[生气]谁?
— 钟懿:我妈!
— 许在:[萎了]哦!
钟懿哈哈笑,把二号要陪送报的事说了,果不其然等来一句“我陪你”,才心满意足地道了晚安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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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文艺演出前夕,阚文星发了一条短信给钟懿约见面,他把见面的地点定在离浦宁一中不远的一家奶茶店,因为他知道,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钟懿都喜欢买上一杯奶茶。
钟懿到的时候,阚文星正襟危坐地握着杯奶茶出神,她敲敲桌子,拉回也许正在构建数学公式的人。
阚文星让她坐下,把手里握着的奶茶推到她前面,“给你。”
钟懿没接,疑惑地看着他,无声询问他今天约她出来的目的。
阚文星抿着唇,喉结滚了滚,“对不起!”
钟懿笑,“我以为呢,怎么都轮不到你道歉呀。”
他涩然,“要的,事因是我,是我要求你别把分手说出去惹来的麻烦,问题我也没能解决好,连累你收到伤害。”
方钰后来又找了他几次,阚文星以为,他的拒绝已经表明了他坚决的态度。
方钰又一次找上他,又一次被他拒绝,可这一次被拒后她却不似往常的哪次一样愤愤不平,而是略有得意地对他说她的干哥哥去找钟懿了,钟懿识相的话是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而且那人本来就喜欢漂亮女孩子,也许钟懿被勾搭了呢。
孔汪爱面子,没有说事情被许在插了一脚,在方钰问起时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夸大地说把事办漂亮了,因而方钰认为他把人恐吓了也把人勾搭了。
一直没拿正眼看过方钰的阚文星听了她的话,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那张万年冰山的脸难得浮现怒色,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难以置信是很难相信眼前的女孩子能为了追求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孩而做出的下作手段,威胁,恐吓……
很多人都是因为爱情之外的原因结合,例如他就算对钟懿有几分心动,也是优先考虑她是不是能让自己省心,能跟自己共同进步,他不知道爱情有怎样的具体形式,但绝对不是方钰这种畸形变态的强占拥有。
那天,他大概将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都对一个女孩子说了。
“你也是女孩子,为难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就能满足你那不值钱的虚荣心?”
“还是说她被别人追到手,我就会跟你一起?”
“我喜欢努力向上,聪明能干的女孩子,就算不是钟懿,那人也不会是你。”
“我已经拒绝过你很多次了,你是真单蠢还是假单纯,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我不堪其扰。”
“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跟你交往,你来多少次都是这种结果,你有羞耻心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方钰满心满眼温文尔雅的少年换了副面孔,毫不留情地数落她的不是,没心没肺的小太妹被奚落得一无是处也伤了自尊,心有不甘地红了眼眶跑掉了。
钟懿轻松地说,“我没受到伤害,就是有点烦他们太闲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应付他们。”
孔汪其实有点难搞,但没必要马后炮让人内疚,况且她还有许在帮忙呢。
阚文星面对笑意盈盈不受影响的钟懿,不清楚究竟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只能真挚地道歉,“抱歉,是我太自私,顾着能为自己带来多少便利,没能考虑到会给你带来的麻烦。”
“别给自己揽责任啊,事情发展我们谁都没能想到,不必这样。”
“不,都怪我,真的很抱歉。”他有太多的话想对钟懿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重复地道歉。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迷人吧。”
阚文星被她的话逗笑,失笑地低下头,习惯性用手去推他的眼镜,“这次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
钟懿思维发散地想,他这么频繁地用手推眼睛,会不会哪天就把边框推变形。
看他仍是歉疚,反而开解他,“学习要紧,你不是忙着比赛的事吗,没必要为不省心的人费心,划不来。”
“你不是已经把方钰骂跑了吗,估计她歇了心思这事就完了。”
“他们那群人,把无知当有趣,我们可不能陪着玩啊。”
“你……”她还想说什么,抓在手里的手机震动,有信息进来,是许在发来的。
— 许在:[愤怒]给我滚回教室!!!!
她放下手机,想把刚刚那句话说完,又有信息进来
— 许在:滚来滚去jpg. 就这么滚,快点!
许在以2秒一条信息的速度催她快回教室,幼稚鬼,她好笑地回了个“已经在滚了”,许在才消停。
阚文星见她话说一半对着手机偷笑,问道,“许在吗?”
钟懿觉得这事瞒谁都不能瞒着阚文星,翘着嘴角微微一笑,“对。”
阚文星嘴巴有点苦涩,“他挺好!”
“嗯,我也觉得。”她看了看时间,再不走许在真的要生气了,也不知道哪里收到的风,“我还有事,走了啊。”
钟懿的来去匆匆让阚文星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你先走吧,我再坐会。”
钟懿起身,听阚文星说,“把奶茶带上吧,给你买的。”
钟懿拒绝,“你留着喝嘛。”
阚文星怎么能不知道她拒绝的理由是担心许在误会,他换了个说法,“是歉礼。”
钟懿盯着桌上的杯子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拿了奶茶,她笑吟吟地道谢,“谢了,阚文星。我走啦,拜拜!”
阚文星露出一个很惊艳的笑容,认真跟钟懿道别,“钟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