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旁的黄得昌踮着脚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却被裴玄凌烦躁地推开,嫌他耽误时间。
然而,裴玄凌进了堂间,并没有看到女人。
他走到内室看了看,也不见她的影子,这才走到堂间外头,问长廊外的小桂子,“你家主子呢?”
“回皇上的话,小主去锦嫔那了?”
“锦嫔?”裴玄凌微微蹙眉,“她去锦嫔那做什么了?”
“小主醒来后,锦嫔常来诗月阁看望小主,而小主喜欢跟着锦嫔练武,所以,偶尔会去锦嫔那习武......”小桂子低眉顺眼地回。
“......”裴玄凌浓眉蹙得更厉害了,转身就带着人直奔锦嫔寝宫。
到了锦嫔的院子,隔着大门他就看见院子里有两个练武的女人。
两人手中各拿一把长矛,在院子里武动。
只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抹薄荷色倩影。
女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跟着锦嫔在那耍长矛。
许是刚开始学,女人的动作看起来既笨拙又有些可爱。
前阵子还昏迷躺在床上的女人,这会子已经生龙活虎了,看得裴玄凌嘴角微微上扬。
那蒋重锦不是说了,只有心爱之人的心头血,才能救活诗诗。
如今诗诗活过来了,是不是证明他就是她的心爱之人?
紧接着,裴玄凌还听见女人在教锦嫔喊口号。
“俺家乡在南阳,心心念国兴亡,总耕田身体棒,吃嘛嘛香能打仗,要是俺能上战场,迟早要把那将军当!”院子内,蒋诗诗念完后还转头问锦嫔,“虞冰,这口号怎么样?”
“还别说,你这口号怪押韵的,不错,不错......”虞冰一边点头,一边肯定这口号。
主要是这口号喊出了她的心声,她这辈子就喜欢习武打仗上战场,还梦想有一日能够当上女将军带兵打仗!
去年皇帝带着她去西夏国打仗,她总算是过了把瘾。
裴玄凌负手站在门外,他听见这口号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抽。
但也不得不承认听起来怪押韵的,还怪可爱的......
黄得昌:“......”谁能想到后宫妃嫔相约一起习武,还喊着口号说要当将军。
这就是不想当将军的女子她不是好妃嫔呗?
不过,锦嫔想当将军皇上早就知道了。
要是这淳妃也想当将军,皇上还不得心疼死啊?
思及此,黄得昌偷偷望了眼身旁的皇帝,只见皇帝陛下眼睛就跟长在淳妃身上似得,嘴角都快扬到耳朵根了。
看到蒋诗诗和锦嫔习武时的开心模样,裴玄凌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回龙渊殿沐浴换衣服去了。
待他沐浴完,换上干净龙袍来到诗月阁时,蒋诗诗也已经回到诗月阁了。
裴玄凌没让人唱报,这次他直接问了门口的小桂子,“你家小主可回来了?”
“回皇上的话,小主刚回来,只是习武出了一身的汗,如今正在耳房沐浴呢。”
裴玄凌转头看了眼耳房,就抬手让身后的奴才止步,独自一人抬脚去了耳房。
到了那儿,他对守在门口的春桃做了噤声的手势,就直接推门而入。
“啊!”
裴玄凌一进屋,就听见蒋诗诗尖叫一声,躲到春杏身后整理衣服。
春杏站在蒋诗诗前头,朝皇帝行了礼。
裴玄凌朝春杏摆摆手,春杏就退下,把门给带上了。
他来到女人跟前,低声道:“别怕,是朕......”
“臣妾见过皇上。”蒋诗诗整理好衣裳,朝男人福身行礼。
还不等女人屈膝福身,裴玄凌就一把扶住了女人,“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说话时,他紧紧握着女人的手,舍不得松开。
可女人却不自在地抽出了手,从一旁的木施上取了块毛巾擦头发。
见状,裴玄凌略微有些讶异,“这几日...朕在开封赈灾,听闻你醒来后,立马从开封赶了回来,你醒来的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好多了。”蒋诗诗一面擦头发,一面回。
视线落在女人湿哒哒的秀发上,裴玄凌抬脚靠近女人,伸手去拿女人手中的毛巾,“朕来帮你擦吧?”
可他的手刚碰到毛巾,女人就后退几步躲开了,并生疏而客气地婉拒了他,“皇上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这等小事,臣妾不敢劳您大驾。”
裴玄凌想要与女人亲近的一腔热心,顿时就被临头泼了一盆冷水,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尤其是女人冷漠疏离的态度,以及谨慎戒备的眼神,好似他是个入室的登徒子。
面对这样的女人,裴玄凌尬在原地,把他都整得不会了。
来这之前,他有许多的话要同她说。
可现在,对上女人冰冷防备的眼神,别说那些话他开不了口,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裴玄凌索性在屋里的圈椅坐下,思考问题,偶尔抬头看一眼坐在屋里擦头发的女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对劲!
很久以前,他也不是没直接撞见她出浴时的情形。
那时她还正在穿衣裳,被他看了大半个身子,她虽娇嗔地抱怨了几句,但他说了她几句,她到底是没再抱怨了。
再后来,她都和他共浴了,还主动开口说要给他生孩子,那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现在,他怎么觉得她比之前更抵触他了?
那感觉就像是把他当成了陌生人一般,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建元二十八年,他刚打仗回东宫时的情形。
确切地说,女人现在在他面前的样子,还不如那时!
带着心里的疑惑,裴玄凌转身去了外头,把诗月阁的奴才通通叫到了跟前,低声问:“你们家小主醒来后,可有什么异样?”
诗月阁的奴才纷纷摇头,异口同声地回:“没有。”
“......”没有异样?裴玄凌不大相信地问:“她有没有不认识你们,或是与你们相处时很疏离?”
春杏第一个否认,“没有啊,小主醒来后,就说奴婢这些日子伺候她辛苦了,赏了奴婢一根赤金胡蝶钗呢!”
春桃:“小主也赏了我一支金簪。”
小桂子:“小主赏了我一对金花生,还赏了院里其余奴才银子......”
“......”奴才们的话,就像是一把把尖刀,不断扎在裴玄凌心头,听得他一脸阴沉。
见皇帝脸色不好看,奴才们及时收住了话茬。
真是奇怪,不是皇上主动问他们的吗,他们不过实话实说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刺中了皇上哪根神经?
裴玄凌回头扫了眼耳房,闷声离开了诗月阁。
接下来的几日,裴玄凌除了上朝,处理朝政之事,就是去诗月阁。
可无论他去诗月阁多少次,那个女人就像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虽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可他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疏离得很,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因此,裴玄凌严重怀疑他的肉包子失忆了!
可他发现她除了在他面前话少,惜字如金,在别人面前都很正常。
尤其和那个锦嫔,两人隔三差五一起在院子里习武,好得跟亲姐妹似得。
眼看着女人醒来,气色一日比一日好,裴玄凌原本想着两人一起要个孩子。
这下虽整日看得见,可他每次稍微一靠近蒋诗诗,女人就用那种冰冷地眼神看着他,导致他碰不得也亲不得,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不,是暴政!
是酷刑!!!
因为这事,裴玄凌整日异常暴躁。
六月下旬的一个下午,他直接同时召见了青黛和蒋重锦。
此刻,裴玄凌坐在龙渊殿上首。
十一爷、青黛、蒋重锦坐在下首。
“什么?您说淳妃失忆了?这不可能啊......”蒋重锦觉得不可思议,“她醒来那日,臣特意去诗月阁看了她,她见我第一眼时,就喊了声大哥哥,拿了好些礼物让我转交给家中两位嫂嫂和孩子们。”
“而且,我祖父在世时给那名男子施展招魂术后,那名男子一切正常,没听他说会落下失忆的毛病啊......”
裴玄凌:“......”
什么?肉包子居然连不常见的娘家嫂嫂和侄儿侄女都记得清清楚楚?
青黛:“皇上,淳妃醒来后,一直都是民女在帮她调理身体,我帮她诊脉时,并未发现她的脉象有失忆的现象。
且她醒来时,我给她行了礼,她还说把我当朋友,让我不必多礼,显然是记得我的。”
就连一旁的十一爷都说:“皇兄,当时青黛在诗月阁时,我也在场,淳妃当时见了我,不但向我行礼,还问我身体怎样了,不像是失忆的样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每听一句,裴玄凌面色就阴沉几分。
那些话就像是一把把刀,通通扎在男人心尖上。
裴玄凌:“......”肉包子记得家人和朋友也就罢了,居然连十一弟都记得,还记得过问十一弟病弱的身体。
“不知皇上为何说淳妃失忆了,难道是她不记得您了,还是不认识您了?”青黛的一句问话,无疑更扎心了。
“虽然她没有不记得朕,也没有不认识朕,但给朕的感觉就是很陌生。”裴玄凌淡淡回:“再说了,宫里头人人都喊朕皇上,她就是不认识也会认识......”
青黛:“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排除淳妃患了选择性失忆症。”
“选择性失忆?”裴玄凌挑眉。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遇到了刺激,这种刺激包括外部刺激或心理伤害刺激,那么,她潜意识就会选择忘掉、逃避一些人和事。”
青黛一板一眼地回:“如果淳妃忘记了您,可能是曾受了伤害或刺激,在心底里有了阴影,而忘记...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不过,她表面上看似忘掉了您,其实心结一直深藏在脑海里,随时都有可能被记起......”
“......”被青黛这么一提醒,让裴玄凌想到一些事情。
打从去年到各地巡察时,他便发现诗诗每次帮他避祸,都会遭到反噬。
尤其是在蜀地那次,他永远都忘不了女人明明已经昏迷,却因为反噬痛得呈半昏迷半醒状态,梦里哭着说再不想那么难受了。
那情形,即便现在想起,心口仍隐隐作痛。
所以,他当时承诺过她,再不会让她难受。
自那以后,他便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为的就是避免她再帮他避祸,从而遭到反噬。
后来回宫后,他知道父皇要派他出征西夏国,战场刀剑无眼,军营里又都是男人,加之他本就不想让她再帮他避祸,承受痛苦,自然是没打算将她带在身边的。
因此,他更加与她保持距离了。
之所以这么做,除了不想让她再帮他避祸,还有就是做戏给东宫妃嫔和穆王党看。
这样的话,届时即便他出征,诗诗也能在东宫过得轻松些。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般,穆王党果然卑鄙到把手伸向了东宫妃嫔,而苏侧妃成了那个倒霉的妃嫔。
也正因为苏侧妃落胎,打破了诗月阁的安静。
若是苏侧妃能像阮侧妃那般通情达理,或是稍微有点脑子,穆王党也就不会盯上诗诗了。
好在他提前设了防,让小全子把诗诗带到地窖里避难。
难道就是他刻意与诗诗保持距离的那段日子,让她受了刺激,这才选择遗忘他?
十一爷见裴玄凌面色不对,忙出声宽慰:“皇兄,选择性遗忘症未必就是受了刺激,万一是太喜欢一个人了,也有可能选择性遗忘,否则淳妃为何谁都没忘,偏偏只忘了你。”
“是啊,皇上,这次您用心头血救了淳妃,说明您正是淳妃心爱之人,她肯定是太爱您了,这才一时忘了您......”一旁的蒋重锦也跟着宽慰。
听到十一爷和蒋重锦这么一说,裴玄凌肯定地点点头,他更愿意相信是这个原因。
然而裴玄凌还没高兴太久,青黛就淡淡地泼了盆凉水,“正因为有爱,所以才会生恨,会受伤,会选择遗忘来保护自己......”
闻言,裴玄凌刚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由于聊得不太愉快,约莫一盏茶后,裴玄凌就遣散了十一爷等人。
离开龙渊殿后,蒋重锦就直接出宫了。
十一爷和青黛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你明知皇兄心里有淳妃,那淳妃记得所有人,独独忘了他,皇兄心里头难受,脸色也不大对劲,你说话时该委婉点的。”
“现在知道心里难受了,可你们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为别人好,伤害她人时,你们又委婉了吗?”虽然讨论的是皇帝和淳妃,但青黛这气是冲着十一爷的。
去年淳妃出宫陪侍皇帝,结果回京时两人却分道扬镳。
后来她还听说淳妃失宠了,光想想她就替淳妃感到生气!
他们皇家的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副德性?!
“皇兄那样做是有原因的。”哪怕女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十一爷仍温声道:“本王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气,可你有什么气直接冲着本王来好了,不该牵连其他人。”
“我只是替淳妃感到生气罢了,下次不会这样了,也没机会这样了。”青黛淡淡回。
“没有机会这样了?”十一爷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青黛看向男人,“正月时咱俩就说好了,半年后,等你体内的毒彻底解掉,我就得离开了,如今半年已过,你体内的毒也解掉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听到这话,十一爷眸中满是哀伤忧郁之色。
见男人抿唇不说话,青黛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我医好了你的病,甭管我要走还是要留,你都绝无二话的,你该不会想要反悔吧?”
不等男人回答,青黛就不耐烦地说:“我告诉你,裴清离,之前我是看你病重想要还你恩情,这才在府中多留了半年,这次不管怎样,我都要离开!”
“我知道,你别急,本王没说不放你走。”十一爷声音翁翁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日吧,等我跟京中的朋友道别后我就走。”
“那你打算去哪?”
“我打算四处行医替人治病,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可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四处行医恐怕不妥,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危险?”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只需放我走即可。”
“......”十一爷沉默了良久,才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好,本王放你走。”
“多谢王爷信守诺言。”虽然十一爷答应得还算爽快,但以青黛对十一爷的了解,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具体哪不对劲,她暂时也说不上来。
一炷香后,马车在亲王府停下,青黛坐在马车里,等着十一爷下车后,她再跟着下车。
可她等了半响,也不见男人下车,反倒听见男人说:“你先回府,本王还有点事儿。”
于是,青黛下车回府后,十一爷就乘着马车离开了。
“王爷,您打算去哪?”前头,车夫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问。
十一爷:“去皇宫。”
车夫虽奇怪不是刚从皇宫出来么,怎的又要进宫?
但他一个做奴才的也不敢多问,就驾着马车前往皇宫。
半个时辰后,皇宫,龙渊殿书房。
“十一,你不是刚走么,怎的又来了?”裴玄凌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有些诧异地问:“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嗯,是有些要紧事想同皇兄说。”说完这句话,十一爷就抿着唇,好半响都没再开口。
裴玄凌见十一爷这般模样,倒也没催他,而是一面批阅奏折,一面等待着十一爷开口。
良久后,十一爷才缓缓开口:“皇兄,我想离开京城。”
正在写字的裴玄凌手腕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向十一爷,“你可想好了?”
十一爷点点头,郑重地回:“我想好了。”
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裴玄凌走到十一爷身旁坐下,兄弟二人隔着茶几说话,“你且说说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紧接着,十一爷和裴玄凌畅聊了一个下午。
最后,六王爷也提着好酒入了宫。
这日夜里,兄弟三人秉烛夜谈,不醉不归。
到了第二日清晨,三人脸上都带着宿醉的醺红。
裴玄凌拍了拍十一爷的肩膀,义气地说:“十一,既然你想离开京城,朕尊重你的选择,即便你不在京城,不管朝政之事了,但你仍是我东梁国的景亲王。”
六王爷揽着十一爷的肩膀,“到了外头,若遇到什么事情,写信回京说一声,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京看看,届时我们三人再一起喝酒!”
“好。”十一爷点头应下了,“我自幼丧母,这些年来多谢两位哥哥对我的照顾。”
话毕,十一爷朝裴玄凌和六王爷跪下,还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作甚?!”裴玄凌和六王爷要去扶十一爷,可十一爷仍坚持磕了三个响头,才回了景亲王府。
三日后,青黛与蒋诗诗,还有京中朋友一一告别后,就收拾了行囊,背着包袱,带着两名药童乘坐马车离开了王府。
马车停在京城最大的码头后,一行人就走水路前往杭州。
七月上旬,青黛抵达杭州。
她带着两名药童下了船,背着行囊离开了码头,准备找个客栈住下。
然而,青黛刚离开码头,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也就罢了,在前头赶马车的人,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男人着一袭玉色锦袍,头戴玉冠,如玉般的脸庞好似雕刻般棱角分明。
此人不是十一爷又是谁?!
下一刻,男人下了马车,朝她作揖,“在下裴某,见姑娘一行人背着沉重的行囊和包袱,甚是辛苦,不知姑娘准备去哪,裴某愿意送送姑娘。”
见十一爷以裴某自称,显然是不想暴露王爷身份,青黛和药童们就没行礼了。
青黛拉着男人的衣袖,将男人拉到人少的地方说话,警惕地问:“你怎么会在这?该不会是一路跟踪的我吧?”
“跟踪你?”十一爷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我早都到了杭州,你现在才下码头,咱俩到底是谁跟踪谁?”
“你......”青黛与男人说不清楚,索性掉头就要走,却被男人拉住了手腕。
十一爷一把拉住了女人,“好好好,我承认,我确实特意跟你跟到杭州来的。”
“你怎知我会来杭州?”青黛眯紧了眸子。
十一爷:“你离开京城前,同你那些闺中密友说了要来杭州,我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道了。”
青黛:“......”在京城生活多年,她和十一爷有许多共同的朋友。
早知道这个男人会跟过来,她就不告诉那些朋友她要来杭州了。
“你的病好了,也早就答应放我走了,如今又跟过来作甚?”青黛甩开男人的手,“难不成反悔了,想抓我回京?”
“若我想抓你回京,又何必放你走?”
“那你到底想干嘛?”
“当然是想和你一起四处行医,做一对闲云野鹤。”
在青黛看来,他是景亲王,怎可能放下京城的荣华富贵,跟她在民间受苦受累,这个男人一定在和她开玩笑呢。
“如果你是开玩笑的话,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青黛怒视着男人,“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像诗诗忘记那位那样,选择性的忘记你!”
她之所以远离京城,除了讨厌京城的尔虞我诈,就是想躲开这个男人。
虽然她现在没办法遗忘他,但时间长了,她总归会忘掉他的。
可这个男人居然跟过来了,还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达,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这让她觉得他在玩弄她的感情!
十一爷:“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早在你说要离开那日,我就同皇兄和六哥告别,说要和你一起离开京城了。”
“当真?”青黛不可置信地问。
十一爷点头,“当真!”
青黛:“......”难怪那日回王府时,她让她先回去,他却乘着马车离开,一天都没回来。
听府里的人说,他是第二日清晨才回来的,还喝得个烂醉,原来是和皇上还有六王爷喝酒,秉烛夜谈去了?
“那我也不要你跟着,我自个有药童。”青黛一脸漠然。
“药童是药童,我是我。”十一爷坦白道:“青黛,年初的时候我就说了,想你留在王府做我的王妃,只是你不愿意留下,如今我跟过来,你该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青黛轻声劝男人,“不是...要我说...你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跟着我这样的女人,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又不喜打扮,身上还一股子药味。”
“这些年,我闻药味还闻得少了?”男人温柔哄道:“再说了,我就喜欢闻药味,也就喜欢你素面朝天,认真钻研医书,给人治病时的认真模样......”
说话时,男人还凑近了几步,用手臂碰了碰女人的手臂。
青黛略带嫌弃地撇了撇嘴,“反正我们已经两清了,你最好别跟着我。”
“谁说咱们两清了,多年前,我救了你,你一直留在府中替我治病报恩。”十一爷颇为无赖地说:“现在你治好了我的病,该换我报恩了。”
“大可不必。”
“恩人大度是恩人的事儿,但我不可以有恩不报。”
“之前你救我一命,现在我救你一命,咱们算是两清了。”
“我救你时,只花了短短数日,可你救我却花了好几年的青春,所以,我必须也得在你身边呆个几年,保护你的安危!”
青黛:“......”所以,这是赖上她了?
这些年来,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病娇的男人居然还是个无赖!
而男人的无赖,让青黛很无奈......
背着包袱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青黛才问:“你可知道离开京城意味着什么?”
新帝登基,而眼前的男人是辅佐新帝登基的大功臣,算是苦尽甘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他却放弃了权势和荣华富贵,跟着她一个女医来到杭州,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中毒中傻了?
“我知道,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我只是个有名无权的亲王。”十一爷淡然回。
他母妃死在宫斗中,他也差点死在十龙夺嫡中。
那个劳什子王爷,他早就不想当了,也当倦了。
如今皇兄登基了,害他母妃的丽婕妤,以及害他中毒的穆王一党都已下了阴曹地府,那座京城,他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现在唯一值得他留恋的,就是眼前的女人。
男人一番话说得真诚且诚恳,青黛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女人不吭声,十一爷知道事成了一半。
他朝远处的仆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把东西都搬到马车上,接着就打横抱着女人往马车走。
等到青黛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男人打横抱在怀里了。
身子一阵悬空,吓得她惊声尖叫:“啊!放我下去,你快放我下去!”
说话时,她在男人怀里拼命挣扎。
奈何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病秧子,无论她如何挣扎,他还是稳步抱着她走向马车。
无论她如何尖声大叫,男人强健的身躯始终紧紧抱着她。
反倒是周围的老百姓,纷纷朝她们投去异样的目光。
十一爷将女人抱到马车内坐好后,就朝车夫下令:“去咱们定下的客栈!”
语音刚落,马车就缓缓行驶,前往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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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十一爷是抱得了美人归。
皇宫内,裴玄凌那头却没什么进展。
这日夜里,裴玄凌在龙渊殿用晚膳,黄得昌给夹了块葱爆羊肉,登时就被训了。
“这大热的天,吃什么羊肉?”裴玄凌将碗筷往膳桌上重重一放,这是没胃口吃了。
皇上都没胃口吃饭了,殿内的奴才没一个敢站着,纷纷都跪下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罪魁祸首黄得昌也立马跪下,自顾自地掌嘴。
唉,自打淳妃疏离皇上以来,皇上的脾气那是一日更比一日暴躁。
那淳妃也不知怎么回事,跟谁都混得熟。
不是跟锦嫔习武,就是跟春杏春桃跳操,或是和薛婕妤一起享用美食。
就连宫中的御厨,若是做的菜合她胃口了,还能被她召到寝宫,大肆赏赐一番。
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别人亲近,而皇上却不能亲近,能不上火么?
搞得他这个做奴才的整日提心吊胆,稍有不甚就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要他说,既然淳妃惹得皇上不痛快,皇上大不了少去淳妃那就是。
偏偏皇上每日都要去淳妃那找不痛快,你说这又是何必呢?
日子不好过,黄得昌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别说他这个太监大总管的位置不保,便是人头都有可能难保。
于是,黄得昌凑到裴玄凌耳房,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皇上,自打淳妃醒来后,对您的态度大有转变,奴才倒有一个法子,能测试出她是否心中还有您。”
“说。”裴玄凌不耐烦地命令。
“咱不是既有美人梦,又有如梦似幻香吗?”黄得昌小声提醒了一句。
就算淳妃患了选择性失忆症,总归心里头还有皇上,只是不愿面对或表达出来而已。
但愿那美人梦能够让淳妃直面内心的真实感情,届时皇上高兴了,他这个当奴才的日子才好过啊......
“若是她心中有朕,自会在言行当中自然流露,何须如此费心?”裴玄凌狠狠咬了咬后牙槽,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这个法子倒也未尝不可,这样吧,你去趟猗兰殿,就说朕深夜召见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