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高小姐离了花岫房间,到院里转了一圈,跟客人说了几回话,喝了几杯酒,心里惴惴不安,总觉着方才,跟花岫那一番云雨不对劲。
自己多少能耐,高小姐有数的,即便吃了胡僧药,也难连泄两番。
除非,刚泄过一次后,又遇见了个自己中意的……
高小姐正纳闷着,忽听背后有人叫,回头一瞧,高小姐惊出身冷汗来。
只见一肥胖官人,锦衣玉服,左揽右抱,喝得半醉,招呼高小姐喝酒。
而那官人怀中,两个粗俗花娘,正笑得花枝乱颤——原来这肥胖官人,鼻头眼角,抹一大团白粉,扮成戏中小丑模样,说起话来还怪声怪气。
众花娘只道,他是哪个富贵人家傻胖小子,纷纷围上来捉弄调笑,顺便讨几个便宜钱。
高小姐见了,赶忙上前,把一众花娘轰走,拉着那胖官人到僻静处,低声道:
“陛下怎自己跑出来了?万一给人认出,小奴可担不起这罪过呀!”
原来,这扮成了丑角的胖子,便是当今圣上,道君皇帝是也。
皇上双颊泛红,爽朗笑道:“粉师多虑,粉师多虑啦!今日我这扮相,便是自称皇帝,众人也只是拍手哄笑,其谁知之!哈哈哈!”
高小姐见皇上有酒了。正所谓天子尚避醉汉,其沉醉天子何如?高小姐没办法,只得拉着圣上,去僻静屋里,叫人上些浓茶青果,陪皇上说话醒酒。
##
天子扮成小丑,也并非是道君皇帝突发奇想,实有典故可证。
原来,当初梨园祖师爷,唐明皇李隆基,为博贵妃一笑,扮的就是丑角。
然而龙颜尊贵,谁敢在皇帝脸上涂油画彩了?
众人便想到,找一块白玉替代,挂在皇帝脸上,以代粉墨,此便是后世,丑角脸上涂抹白粉的缘故。直到今日,戏班里都是丑角为大,班主团长,往往丑角担任。
此乃梨园旧话,外人多不知晓,只当小丑戏里戏外,都是猥琐小人。故谁也没想到,堂堂当今天子,会扮成丑角,在人堆里跟花娘胡闹。
况且,真切记着皇上龙颜的,又有几个呢?须知,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
虽然皇上自己不介意,可高小姐还是很谨慎。房间里,高小姐把身边人都轰出去了,只剩自己跟陛下说些闲话。
皇帝鸟出樊笼马脱缰,正快乐着,高小姐说什么,都嘿嘿答应。
两人正说的入港,忽听门口吱呀一声,一个小娘,手提包裹,迈步走进门里。
高小姐霎时拧眉瞪眼,转头厉声道:“该死!不是说了吗!我跟官人说要紧话,不许打扰!”
那小花娘不紧不慢,带上房门,走到高小姐面前拜了拜,不卑不亢,微笑答道:“回大人,小奴亦有样要紧宝贝,今日特来献上!”
这花娘虽只露一只眼睛,却比寻常人额外有神。
“好呀!什么东西?”皇上只如农夫进城,看什么都新鲜,抢着开口道,“俺能看看吗?”
花娘哪里知道,这肥胖小丑是当今圣上,只眼一斜,卖弄道:“高大人,可以给这胖子看吗?”
“该死!”高小姐手中茶碗直晃,咬牙切齿道,“你说吧!这是什么东西!若平白消遣俺们,必叫你好看!”
花娘看似气定神闲,不紧不慢解开包裹,只是酥颤声音,出卖了她心中万分惶恐:
“好叫两位大人得知……此乃传国玉玺也!”
“啊!”
或是因为方才泄了两遭,高小姐心神不稳,手中一颤,险些把手里茶碗摔了。
杯子碎了事小,若坏了大事,可就糟了……
##
话分两头,且说柴九溟把蚕衣给了花岫后,心里不安,暗自嘀咕:一件滑溜溜破衣裳,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在门外徘徊不去,暗自窥视。
后撞见高小姐与花岫行事,小九只道这下成了。谁知干了两番后,高小姐自走了,花岫躺在床上犯懒,都如没事儿人一般。
小九着急,继续跟上去观瞧,忽然见到个熟悉身影——金婼菜正拎着个包裹,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
小九本要去叫她,却被府上家丁驱赶。扰了一圈后,小九再溜回来,便寻不到人了。
正着急时,忽听有房中一声大喊:“若大人不答应!莫怪在下,摔了这传国玉玺!”
小九听了,浑身酥软,险些一跟头栽在地上。
##
循着声音,小九立马寻过去,忽然一间房外,都是如狼似虎甲士,各个披坚执锐,正在门外候着。
小九吓得冷汗直流,躲在墙角暗处,只听里面喧嚣说话,啪嚓一声,不知什么碎了。
一众甲士,霎时冲进屋里,高小姐,跟个扮成丑角的胖官人,随之走出房间。
高小姐神色惊慌,说道:“陛下勿惊,今日人多杂乱,江湖骗子强人,难免有混进来的,因此带了一干人马保护,还望陛下赎罪!”
陛下?小九差点儿叫出来,那蠢胖小丑,竟然是当今皇上?
皇上反倒一脸兴奋,笑嘻嘻道:“好!好!江湖勾当,果然有趣!今番又长见识了!”
“玉玺之事,关系甚大,传言亦多,绝非朝夕之功,还往陛下稍安勿躁……”
“诶呀!俺知道了,总之交给你们去办就好啦……”
两人说完,甲士出门复命,护送着走了,里面有几个留下,打扫处理后事。
其中一个老练的,把刀上鲜血振了,却不进屋,四下张望徘徊一会儿,走掉了。
小九刚松口气,忽听身后脚步一响,不等她回头,整个人便被一把提起。
“傻子!你刚才半只脚露出来了!”甲士把小九往地上一丢,抽出刀来,“不留神丢了性命,也是理所应当吧?”
小九吓破了胆,双目紧闭,却听另一人说道:
“嗯嗯!你说的对!”
但见手起刀落,血流如注,小九惨叫一声,狠狠撂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