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功夫,小九已经在吃第叁碗面了。
老汉看呆了,咂舌道:“我没记错,你昨晚肚子被刀捅穿了吧!吃这么多,不怕胀出来?”
小九只道死也不做饿鬼,低头狂吃面,顾不得说话。
或许人年纪大,都爱看人胃口好,老汉抚掌笑道:“人都说,能吃有福!不然你来继续做高衙内好了!”
“唏呜?”
小九猛地抬头,一嘟噜面条,全都落回碗里,支吾道:“你当真是高俅高太尉?”
“怎么?”高俅捋须,“看着不像?”
“所以就是你安排,昨个夜里要杀皇上的?”小九瞪大眼睛问。
高俅沉吟片刻,问道:“你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诶,对呀!”小九点头。
“然后你就当我的面,说我要杀皇上?”高俅摇头苦笑,“该死!你这脑子,咋活到现在的!”
“你、你本来就干了这事吗……”
小九也不知道该继续说啥,只好继续低头干面。
“天呀,还在吃……”高俅哭笑不得,“实与你讲了吧:昨晚的事,真跟我没关系。高九溟要干什么,我都任她去做。成了,我就是新朝太上皇,如今她烧死了,我依旧是救驾功臣。”
果然高小姐死了,这下林教头没借口胡闹了,小九暗想。
“结果你这家伙,竟然抢了咱一半功劳!”高俅继续道,“按理你不能活的!结果你昨晚给皇上一个嘴巴,陛下记住你了,说你大功可掩罪,还要赏你呢!”
“真、真的!”小九大喜过望,“咱这下不用死了?”
高俅一声冷笑,迭腿翘脚道:“果然没脑子!皇上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吗!”
“诶呀!”小九一屁股坐到地上,咧嘴就哭,“那、那你说这些,有鸡巴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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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嘛,让你继续扮高衙内。”高俅道,“你身份,我已让人查清楚了。原来你也叫九溟,天作其合,岂不美哉?”
“你别消遣我了!”小九哭得直冒鼻涕泡,“我太小了,跟鹌鹑似的……”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高俅得意道,“人之为人,不在其本身,只在坐了什么位置。不说别人,就老夫我吧!之前就是个帮闲的,一朝坐了这个位置,自然就会了。”
小九听高俅说正经的,忙把眼泪鼻涕擦了,匍匐跪下道:“大人莫消遣我了……高小姐那么厉害,最后都死了,俺真上了这位置,怕……”
“诶诶……”高俅连连摆手,“那高九溟,我之前找人算过,说她是当年唐明皇一套戏服转世,外在华丽,实则空空,做场面厉害,一动真心,便一把火烧尽了。”
“可、可我比一般人,都不如呀!”小九继续道,“我啥本事没有,身体弱,人又笨……”
“但是你运气好呀,这个是谁都比不了的!”高俅道,“早上时候,有太医给你看了,你肚子上那伤,只是破了皮肉,肠腑脏器,正正好好,全避开了,没准你也是什么灵物转世呢!”
小九思索片刻,答道:“说到这个,好像真有人说过,俺本是瑶池里面,一尾金鱼来着……”
“金鱼?”高俅疑惑道,“金鱼有什么用?”
“不知道呀,没、没什么用……”小九挠头道,“就是特能吃,看着好笑吧……”
高俅看小九一脸呆相,笑了笑,正色道:
“你这样子不成呀!人生在世,怎么能稀里糊涂的?得自己有个主张呀!难道你就没什么想做的勾当吗!”
小九听了,思索片刻,忽然茅塞顿开,抬头道:“啊,有有有!老爷我想到了……”
“你说!”
“那个,说之前……”小九摸着空空面碗,害臊道,“好事成双嘛,老爷能不能,再赏小的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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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叁圣庙里,小九跪在师娘坟前,磕头烧纸,同时把“伤官败名”刀,供在师娘坟前。
小九心中感慨,喃喃道:“娘,当初你让九儿下山,就是要给娘取这刀,好证明九儿能干大人勾当……如今九儿把这刀带回来了。”
小九说着,丢了几张纸钱进去,起身掸掸尘土,看火苗敷衍,旋而灭了。
有说法,给死人烧纸,火中途灭了,便是祭奠的亡魂不在。
苏碧云魂兮何处?那还用说!果然到处勾留幻飘荡,去做采精销髓的美色鬼了,不知幻化出春梦几许。
既这样,这名刀供在这儿也无用,搞不好又弄丢了。小九起身,把刀在腰间挂好,说句“娘若想我,多多托梦”,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想没走几步,便听得外面吵闹。只见那金发碧眼的小娘,正满脸凶相,死死咬在林冲胳膊上,吼呜吼呜乱叫。
这松雀儿,便是小九从皇帝那儿,讨来的第二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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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你们能不能消停点!”
小九大喊一声,上前捏住松雀儿后颈。松雀儿嘤咛一声,奶狗样乖了。
“我刚到,她就来咬我呀!”林冲甩手退后,喘粗气道:“诶呀!这家伙,看着小小一点,力气这么大!险些给我胳膊撅折了!”
“你肯定逗弄她了,不然她干嘛咬你?”
小九掐腰反问,松雀儿躲在她身后,对着林冲呲牙呜咽。
“诶呀,算了算了。”林冲苦笑摇头道,“你一早见过皇上了?他老人家怎么说?”
“高俅在朝上,把罪责都推到你们梁山头上了。”小九道,“这下你们山上那些想官复原职的,现在彻底没戏,高衙内也已经死了,林教头你可以放心回去,给晁天王报仇了。”
林冲点点头,看不远处,一匹好马在闷头吃草,问道:“那小师尊你呢?”
“我准备走了!”小九说着,牵起松雀儿手,扶她坐到马上。
此便是小九管皇帝要的第叁样物事。
松雀儿不乖,咿呀直叫,小九朝她小圆屁股拍一巴掌,对林冲道:“这蹄子丧了心神,我准备带她回老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治她的办法!”
说着,小九也翻身上马,把松雀儿揽在怀里,摸摸马耳朵,说道:“马爷你放心,这一路不亏待你,到了番邦外国,好多高大牝马,活活美死!”
大马摇头呲牙,不以为然:
——干!莫跟老爷画饼!一路有萝卜吃,烧高香了!
林冲看着,点点头道:“这一路上,可凶险得很,你真能行?”
“没事的!”小九朝松雀儿脸蛋上咬一口,笑道,“咱运气好,都能化险为夷的!况且这一路上,肯定不止俺一个呢!——那么,林头领,就此别过了!”
“好好!”林冲拱手笑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一骑扬尘,小九驾马而去。
从此,锦鲤入溟,虎豹归林,江湖漫漫,难寻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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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风流小道姑》故事,到此便结束了。
再交待几句众人下落:
豹子头林冲回梁山后,将高俅栽赃一时,对众头领讲了,断了某些人诏安念头。于是众人只得一边继续做强盗,一边思想计策,去捉那史文恭。
丑郡马宣赞,既没搞到钱,又因玩忽职守,得罪高太尉,责罚一通,赶回北京去,从此官居下僚,后值梁山攻打大名府之际,宣赞借得跟林冲一面之缘,落草做了头领。
至于唐莞唐花主,高衙内死后,唐莞知大势已去,收敛钱财,投奔梁中书去也。后不止何故,接连生了叁个大胖小子,梁中书也糊涂,把唐莞当宝贝宠着,还弄了个诰命夫人给她当。
若要问,那柴九溟跟松雀儿,在番邦外国,又有何种奇闻异事,那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当然,诸君若多用珠子钱儿砸我,没准小花娘我,还能给你们多说几句了!
诶?什么?谁说的!谁说我一只眼睛,瞎呼呼的,哪里知道的这些故事?
哎呀,这位客官岂不知?说书故事,我姑且言之,诸君姑且听之,仅此而已,有诗为证:
说书唱戏劝人方,叁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