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点灯,昏沉沉的屋内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弯腰不知做些什么。倏忽风起,屋内尚存的烛火被尽数点亮。
迟年瞬间抬头,浑身肌肉绷起,将魂灯护在怀中。
屋内再无声响,眼前一纸书文轻飘飘地落下来。
确定周围没有气息后迟年伸出手,纸上只有几行字,几乎瞬间,那张纸被他捏的皱皱巴巴。
定山将军安,
幸于月清得见温如梦,念及将军,特此来信。
没有署名落款,这信必有蹊跷。
但迟年低着头,眼睛对着桌面虚看了一会儿,又拿出怀里的魂灯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去月清城看一看。
天界无人不知月清。
这座城池也算是天然形成的,其中的居民来自人间各处,生前未得善终,死时又极其不甘,死后的灵魂越过地府直接进入月清,变成了现在月清城的居民,用人间的话说,这里可以称上是桃花源了。
不过条件也极其严苛,要追溯几世命途都不顺才有可能被天道选来这里,因为这里是给他们的一个相当于圆梦的世界。也因为新入的灵魂太少,所以这里的居民普遍生命较长,死亡和新生的更迭都很缓慢。
然而仅仅有内部的平衡是不够的。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样一个桃花源般的存在并不符合制衡之法。眼见月清将顷,天地浩劫将至,天界派人出面交涉,建立起日浊城,这个后天建成的城池内部规则基本是与月清城反着来的。
作为一个互相制衡的整体,月清城和日浊城平时不与其他地方来往,只有两位城主知道其中缘由,如果有外来者误入一般也会由城主引出去。迟年思索了一下,打算先跟月清城的城主知会一声。
虽然只要自己不去破坏规则,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但脾性使然,迟年还是想走一下过场,虽然就算月清城城主拒绝了,他还是会去的。
月清城内
不知为何,最近去献舞总是轮不到自己,石小楠在家里头快要闷死了。付小声倒是来得比往日勤,难道他都不需要干活的吗?
好些日子未见,不知道温如梦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好像在慢慢变得开朗,现在她恢复正常了吗?
石小楠默默想了好久,感觉现在这个情形很不对劲。
她感到自己的生活轨迹好像在被谁限制,可就算是不用再待在温如梦那里了,也不应该不让她去见温如梦。
就算真的不能见也要提前说好吧,也要让她好好告别一下啊!
她气得往水池里扔了好几块石头,心想一定要找机会溜过去温如梦那里一趟。
单论剑术白未闻已不是顾剑的对手,尽管早料到还有这一天,但这速度还是让白未闻不禁咋舌。
冷刃舔在脖边,白未闻笑道:“你也进步太快了吧。”
顾剑冷静地收回剑,与白未闻过招的这些时日,白未闻总喜欢逗他,他早已经免疫。
“你和江久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们。”
已经自动把自己与温如梦划为一边了吗?
白未闻又是淡淡一笑,刚才被顾剑扫在地上,他此时直接顺势躺下了,朗声道:“你怎么不杀我了?”
顾剑扫他几眼,淡声道:“没有必要。”而且白未闻并不用仙术和他打,加上灵力的话,他还不一定是白未闻的对手。
而后讥讽着说:“你们都喜欢摆出这样一幅任人宰割的样子说话吗?”他是这样,翟江寒也是这样。
白未闻没接他的话,径自看着头顶的天空。
他和顾剑早就出了燃霞小筑进行活动,其实就算温如梦再怎么突飞猛进,也无法在几月内就超过白未闻的修为,但顾剑总是担心,修炼的时候动不动就会分神,所以只好来到这里。
月清城的边缘,侧面不远便是与日浊城的边界。
湛蓝与灰蒙蒙的边界就在眼前,白未闻可以看见其中丝丝缕缕的火花,碰撞明灭。
问东答西,问北不言。顾剑过去踢他两脚,“喂。”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修为需要你慢慢积累。”
看他没有丝毫想起的意思,顾剑问道:“你就一直躺在这儿?”
白未闻笑了,答道:“嗯。”
他们有他们的打算,顾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会守住温如梦,这已经足够了。
燃霞小筑里的海棠树最近有些黯淡,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繁盛,花瓣的颜色却暗沉下来,树干也不似往日那般仿佛有微光附着。
顾剑走进院门,温如梦在树前站着,闻声望向他,抬手向他攻来。
顾剑不敢懈怠,对招的同时不忘收着剑锋。
剑气劈开气流,后续却有更厚重的灵力跟上,顾剑渐渐有些气力不支。
没有修为加持,他不过是个凡人,再厉害也是凡人。
尽管赢得如此轻松是因为顾剑收着不肯以剑刃对她,但温如梦探查着对方身体里微薄的灵力,语气冷淡道:“顾剑。”
“你能活多久?”
顾剑慢慢站直,剑尖指地,直视温如梦的眼睛:“您活多久,我就活多久。”
温如梦手指触上树干,淡粉色的微光笼住整颗海棠,忽明忽灭。
她松开手,不知对谁说:“可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啊。”
顾剑的手紧了紧,在白未闻那里膨胀起来的信心渐渐压平,他忘了,对于他们来说,灵气修为更加重要。
他还没说话,温如梦紧接着转身过来,仔细看过他神情,轻松笑道:“不过,和我一起死应该挺容易的。”
神树有异,江久赶来这里。温如梦一个眼神,示意顾剑该回避,顾剑还提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僵硬地挪着步子移开。
温如梦观上前的江久,气息平稳步履轻慢,果然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她笑,带着江久进屋。
江久刚刚烧掉迟年送来的信笺,尽管可以用灵力销毁,他还是想看它被火舌吞没的样子,指尖仿佛还留有余温。
进门的时候他顿了顿,此一进门,日后怕是再也进不来了。
还是踏了进去,总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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