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沈溪说她知道谁家缺, 这真不是瞎话。
显然她之前已经把这楼里的邻居家全都去了一遍,对各家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在十七楼的时候,她们把火盆给了一户从外面搬过来的七口人家。
那家人是这房子的原主人。却和时宸家是一种情况, 就是买了房子却没在这边常住, 是地震后别的房子塌了才搬回来的。
他们家还不如时宸家呢!
时宸他们家虽然不常住,可好歹这边是家,房子都装修了。
这户人家搬过来的时候, 压根就是毛坯房。
地震后谁家还能剩什么东西啊?原本就是两手空空, 再住进毛坯房……
夏天怎么都好糊弄,这一夜寒冬,这家人可不就难活了?
说起他们一家七口,那是实实在在几户人拼凑的。
一个老爹,一个儿子外加一个十二岁的孙子,这是三口人。
另外就是老爹的女儿、女婿还有女婿的妈以及女婿妹妹八岁的女儿。
看起来人口众多, 可真正能干活赚干粮的全劳力只有儿子和女婿这两个人。
沈淙她们去的时候, 出来开门的是老头的女儿。
她应该是三十来岁的年龄,可艰难的生活却把她磨砺的, 看上去要比同龄的沈溪大好多, 鬓角的头发都白了。
那女人身上裹着一个已经磨得都快透光的毛巾被,脸色青白。
打开门接过沈溪递过去的火盆立刻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连连道谢。
她让开身子,想请两姐妹进屋坐坐。
沈溪摆了摆手。
然后却朝里探了探头,问:“这是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黯然。
她垂下了头, 轻声的说:“我婆婆快不行了。”
沈淙和沈溪这才明白里面传出的压抑的哭声是什么原因。
“我去给你们盛点热汤过来。”沈溪立刻说。
女人却一把拉住了她。
女人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语气却很坚持。
“不用麻烦了, 刚才小顾他们已经送来了驱寒汤, 有这就行了。
别为我们麻烦, 这天儿谁家弄点柴火都不容易,别为我们烧火。
那个驱寒汤已经很感谢了。
我也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我就想说,就想说……要没这口汤,我婆婆抗不到现在。”
她嘴里说着拒绝的话,眼泪却跟断了线似的一直往下落。
可以看得出她是真心拒绝,但内心也已然绝望。
在这样的气候下,还能坚持照顾两位老人和两个都非自己亲生的孩子,这样的人能坏到哪儿去?
再怎么说,她至少会有一颗善良的心。
看到她这样,姐妹俩难受极了。
沈溪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扯了妹妹一把两个人就从她家里出来了。
“我回家拿点热水下来。”沈溪说。
沈淙点了点头,和姐姐一起重新返回了家。
两个人根本就没下楼几分钟就重新返回,家里的人都有点惊诧。
听了沈溪的解释,程茹也跟着难受,她没吭声直接返回了厨房。
沈淙却在空间里扒拉了起来。
虽然她空间里还有备用的衣服棉褥,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法拿出。
她在里面翻了很久,然后目光落在了最早买的那些帆布上。
那帆布是当初她考虑到万一下雨可能会有东西要包裹然后买的,可实际上买完之后一直到现在一次也没有用过。
那帆布很厚,面料粗糙但绝对挡风并且还防雨。
她二话没说将帆布拿了出来,拿出剪刀就在客厅里剪了起来。
看到她的动作,沈父走了过来,问:“你这是在干嘛?”
“我找了点帆布出来,想把它剪成小块儿给大家分分。”
沈父用手把帆布扯起来看了看大小,说:“你别剪小块儿,剪小了就把这布给糟蹋了。”
他说着将剪刀从女儿的手里要过来,然后将帆布重新叠了叠好,用手按压出痕迹,边剪边解释:“这块儿布应该有二十米,剪成两米一块儿的,够剪十块儿。
这个大小盖也好,裹也好,再分开两个人用也好,比那种小块的用处多。你一户给一块儿,就能替人解决很大的困难了。”
老人自有老人的智慧。
听爸爸这么说,沈淙就将这个活儿交给了他,然后将空间里虫灾时用剩下的一次性雨衣也拿了出来。
虫灾的时候他们家一次性雨衣可没少用,之前买的两百个这会儿剩的连一半儿都没有。
她把它们全都取了出来,与爸爸剪好的帆布放在了一处。
这时候沈母已经煮好了酸辣汤。
这次的酸辣汤里她放进去了一些玉米面糊糊,看上去稠乎乎的,完全可以当做一顿饭吃。
沈溪提着放了酸辣汤的饭盒,沈淙用纸将帆布和两个一次性雨衣包裹起来,重新去了十七楼。
再看到她们,女人眼中露出惊诧的光。
看到她们递过去的东西,她眼圈立刻就红了。
她还想推拒,沈淙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然后用目光在周围看了一下。
女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她们姐妹俩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把东西接了过去。
从十七楼下去,姐妹俩心里都有点不好受,俩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直至都快要走到十楼了,沈淙才问道:“姐,还去谁家里?”
“去二号楼吧,二号楼有一家男的前段时间出去干活的时候把腿给摔了,现在就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日子也不好过。咱们去那家看看。”
沈淙原本以为姐姐要带她去的都是同一栋楼的邻居,没想到她现在的活动范围都已经扩大到别的楼栋了,不禁有点诧异。
看出了妹妹的惊讶,沈溪笑了笑:“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注意你家这栋楼是整个福临小区条件最好的楼栋?
就算除了最顶上的四套复式面积大,下面楼层的住家户面积也不小,最小的房子也在一百二十平方以上了吧?
住得起这样房子的人家,没有几个真穷的。最多就是像十七楼这样从外面搬回来,以前的东西全没了。
可这种也是少数。
前面一号楼二号楼全是小户型,那边住的人才是什么情况都有,有些人家都山穷水尽了。”
说到这儿,沈淙忍不住叹了口气。
姐妹俩边说话,边往楼下走,结果走着走着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争执声。
那声音很大,即便还隔着好几层楼,姐妹俩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她们还没有来得及表示惊诧,就听到那争执声里已经带出了谩骂,很快竟然传来了打斗撕扯的声音。
沈溪顿时瞪圆了眼睛:“谁打架了?”
她说着下意识的就加快了脚步,却被沈淙一把抓住。
沈淙抓住姐姐的羽绒服后背,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根防狼棍攥在了手里。
看到妹妹的动作,还有她一脸的警惕,沈溪的表情也凝重了。
她用手戳了戳沈淙的胳膊,低声说:“给我一个。”
沈淙没有回头,直接将防狼棍递给了她,转手却从空间里拿了一把劈山斧紧紧握住。
姐妹俩走到了五楼。
根本不用靠前,她们就听出那打斗声是从最早那套被用来当做进出口的房子里传出来的。
她们走过去,还没进门先就发现那屋子里的情况已经和以前全然不一样了。
这房子可以说——已经被人给扒-光了。
不要说房子里面还剩下的家具,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
就连门板,门框还有窗框,墙上的壁柜也都被人给卸了。
地上的木地板也被拆的七零八落,连木地板下面的龙骨都被人给砍成了碎片,收拢到了一边。
此时屋子正中在撕扯是一男一女。
男人年纪不轻了,怎么也得六十靠上,女人年轻一点,却面黄肌瘦,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吹倒。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打得那叫一个狠啊,可以说拳拳见肉。
老头儿往女人身上捶的时候一点不收力,即使隔着老远姐妹俩都能听得那嗵嗵的声音。
女人也比老头儿好不到哪儿去,她的手蜷成了钩型,指甲死命的在往老头的脸上,身上挠。
老头的脸上有好几道长长的血痕,血痕的肉往外翻着,有血在流。
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也有抓挠的痕迹……
沈溪忽然打了个冷战。
她朝后躲了躲,悄声的问:“他们俩这闹得是什么啊?”
这下手也忒狠了,多大的事儿要往死里打啊!
沈淙这会儿倒是放松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