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可能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就是她妈了。
…
“…怕的。” 江崎侧头望向车窗之外, 低声说。
*
很快就到了检查站。
也许是过了雨云区,这里雨势渐小。
一名士兵穿着长长的雨衣, 脸上湿漉漉的, 扛着枪把头凑了过来。
“你们还要去前面?” 士兵嗓门很大:“前面很危险, 而且武装人员也不一定能让你们过去。”
“我们就往前再走一点,就看看。” 老胡连忙解释。
士兵在车内左右囫囵扫视了一圈,再没说什么,把头收了回去,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得了通行令,司机打着方向盘缓缓向关卡开去。
这个时候,好几辆军用卡车装得鼓鼓囊囊的,轰隆驶过。
在遮挡着的军绿色防布下,隐隐约约勾勒出高射机枪的形状。
等军用卡车驶过,好几名士兵突然跑到关卡处,大声嚷嚷了几句,还对其他车做出驱赶的手势。?这是…
江崎突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老胡也有所预感,催促司机往前开。
可是那些士兵看见她们的车,立马堵在关卡前方。
还有甚者,竟然直接持枪对着她们。
司机虽然是个胆大的,但在此情景下,右脚还是飞快换到刹车处,重重一踩。
江崎坐在后座,直接往前一飞,半路上被安全带给勒了回来。
等再坐稳,其中一名士兵已经走了过来,神情十分严肃:“前面不能走了,你们回去吧。”
“我们不去交火区,我们只是再往前走一点。” 老胡再次解释。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这名士兵不耐烦起来:“你们赶紧走。”
说完,他便把头收了回去,持枪站在驾驶座外,一副不走就开枪的架势。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掉头离开。
“原路返回?” 司机挠了挠头问。
“你觉得呢?” 老胡转头问江崎,下巴上冒着青茬:“回去,还是在这里待着,然后再想想办法去前面。”
“在这里待着吧。” 江崎很快说:“我觉得可能真的快有大动作了。”
“好。” 老胡也不犹豫,看样子也是同样的想法。
于是,他们退到了离检查站一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略有些隐蔽的树林。
司机本来还有些骂骂咧咧的,但老胡提了价,他便不说话了。
老胡和江崎讨论起下一步的方案。
“再往前走10公里左右,有一个战地医院。” 老胡从包里翻出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勾勾画画了几个地方,他指着其中一处红圈说。
“要不等会儿我装病,混进去?” 江崎瞬间领会到老胡的意思,确认问道:“如果是往回走,有医院吗?”
“没有。” 老胡摇头:“最近的一个都有大好几十公里远。”
“那就行。” 江崎说:“不过,战地医院会收普通病号吗?”
“不收。” 老胡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我们怎么…?”
“只要装得够像。” 老胡捏起一瓶矿泉水,神秘莫测地说。
*
晚上。
关卡处,士兵换班。
新换班的士兵刚刚站定,就看到远处有一人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他身上似乎还背着什么人。
士兵们对视一眼。
持枪的手稍微往下落了一些。
“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 那人看上去是个亚洲人,神色慌张,还隔着好几步远就大声呼救。在他背上的应该就是他女儿了,也是亚洲人,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是发烧了。
“别动。” 士兵先是把那人拦了下来,再问:“怎么回事?”
“我们本来是想去克尔特,我老婆在那里当护士。” 那人面容苦涩:“我女儿生病了,以前都是我老婆照顾的。”
女儿?
士兵扫了一眼他背上那人,确实看上去挺年轻的。
“前面去不了,你们另找医院吧。” 士兵寸步不让。
“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这名亚洲男子快要哭出来了:“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我女儿撑不住了。”
这时候,这男人背上的女儿眉头皱起,神色极为痛苦,似乎正在忍受什么痛楚。
“我老婆叫阿丽莎。” 这名亚洲男子很着急,见几名士兵不说话,又急匆匆地补充道:“你们去查,就在前面那家医院工作。”
闻言,几名士兵面面相觑。
这么言之凿凿地说了名字…看来不是编的。
他们又看了一眼他的女儿。
确实,看上去撑不了多久了。
“算了算了,你们去吧。” 其中一名士兵示意其他人挪开路障:“但必须要警告你,前面很危险。”
“太感谢了!” 这名亚洲男子双眼一亮,十分激动地挨个朝他们道谢,然后急匆匆地便带着女儿回到了停在附近的车子里。
很快,汽车朝关卡开过去。
顺利离开。
*
车上。
“不错,演技很自然。” 中年亚洲男子老胡开口。
“跟您学的。” 江崎坐在车后座,用纸抹掉脸上的妆,感叹道:“不过,您居然随身带着化妆品。”
刚刚的生病妆,就是用老胡给的腮红画出来的。
“我也是从一个前辈那儿学来的。” 老胡说:“确实挺有用。”
简单聊了两句,很快,他们抵达战地医院。
这里主要收治从前线运过来的伤员。
老胡让司机待命,他和江崎两人下车。
可刚下车没多久,一辆救护车就呼啸而来。
等候在医院门口的救护人员神色紧张,车一停下,他们就立马把单架从救护车里搬了出来,推进手术室。
江崎飞快扫了一眼。
那名伤员左腿膝盖上有一大处晕染开来的鲜红色血迹,面如金纸,一动不动,看上去似乎已经昏迷了。
江崎两人拿出相机。
这是他们的职责。记录战争的真实和残忍。
而拍得越多,江崎的心情越是沉重。
在镜头下,有人声嘶力竭掩面痛哭,有人浑身是血还对着镜头微笑,还有人眼神空洞,等着医生护士为其包扎伤口。
血腥味、消毒液的气味、汗味...
伤者痛苦的嘶吼声、医生焦急的吩咐声、各类仪器的机械声…
乱糟糟的,充斥着明晃晃的恐慌和不安。
江崎手心微微出汗,按下快门。
*
一个小时后。
两人回到车上。
“我们今天先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吧。” 老胡说:“你在车里睡,我和司机在外面。”
小江是个女孩子,和他们这两个大男人一起,肯定还是有些不自在。
但江崎下意识地拒绝了。
她已经受到了很多照顾,不能成为别人的拖油瓶。
“这样吧。” 江崎几番拒绝都被驳回,想了一会说:“前半夜我睡,后半夜我在外面守夜,你们去车里睡。”
老胡迟疑了半晌,最后才勉强同意。
于是,他便和司机两人在车前面的空地上铺了一张防潮垫,就地坐了下来。
江崎回到车内,躺在了后座上。
她捏了捏鼻子,鼻腔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还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一股枪械机油的味道。
在此起彼伏的炮火声中,江崎沉沉睡了过去。
*
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