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芊芊一步一步, 慢慢的走上前,她身穿着湖蓝色的衣裳, 纯白色的曳地裙, 随着走动的动作,裙摆微动,完美的身段若隐若现。
流苏紧随其后, 当看见姜纯的脸时,心下一惊。面不改色的靠近许芊芊, 耳语道:“小姐, 就是她。”
就是她出现在东宫。
许芊芊面色温润, 一如既往的柔和,轻声道:“我知道。”
流苏一愣,小姐见过?
还未等她问, 许芊芊已经随着许苁走到了姜纯面前。
其实早在许芊芊走来时, 姜纯面带笑意,但余光却一直在许芊芊的身上盘转,每看一眼,心底便一个震颤。
天爷!这世间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
她阅人无数,自个儿也是钦州那边数一数二的美人儿,所以她的尾巴一直翘的很高, 见谁都不屑一顾,可就在方才, 她看见许芊芊的第一眼, 心下竟燃起了一抹怪异的感觉。
许芊芊通身的气派,让这个铺子蓬荜生辉。
她自认美丽, 但见了许芊芊, 就像是丑鸭子见到了真正的娇贵天鹅。
当两人对视的那一瞬, 姜纯已经猜到,许芊芊定然是知道,她来此的目的。
她来京都前,的确是打探过,这家铺子就是许家人开的。
只是对上许芊芊的那双眼时,她一瞬有些乱,那瞬息将自个儿多年的骄傲给打落的粉碎。
许苁热情的介绍姜纯,见她大包小包的买了好多胭脂水粉和新进的布匹,还不忘向姜纯寒暄,“听姑娘的口音是钦州的,来这里是常住还是小住?”
姜纯的余光从许芊芊的身上收回,莞尔一笑:“常住。”
许苁乐坏了,这得是绑了个长期的财主啊!
许苁:“可是在这里相看了人家?”
许芊芊莫名想起,前世初见姜纯的时候,她站在晏呈的身侧,晏呈说姜纯已经是侧妃。
姜纯那时拿着绢帕的捂住了嘴小声的咳了咳,羸弱的行了个礼,道:“妹妹见过姐姐,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她说话间弱不禁风,身子虚弱,可女人最是了解女人,她眼底的笑意她再是清楚不过。
就好像此刻一样。
许芊芊清楚的看见姜纯的目光偷偷的睨了她一眼,而后笑着,柔声道:“嗯,打算在这里安家立业,母亲已经为了选好了人家,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许苁以为她所谓的经常见面是日后会常光顾的意思,乐呵呵的应了好。
许芊芊却知道,姜纯的这个话,其实是向她炫耀
——她和晏呈的事情定下来了。
.......
许芊芊无甚心情,姜纯离开后不久,她便去了后院。
流苏一边替许芊芊收拾东西,一边好奇的问道:“小姐为何不回府里住,这里到底不安全。”
许芊芊坐在床榻上,无声的叹了口气,起初,她是因为那日醉酒后的憨态让他看完,还主动的亲他,让她有些没脸,所以才躲到这里,可女孩子的心思到底是敏感的。
晏呈若是向寻,她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能知道。
更何况只是隔了一条街,从他的左眼皮搬到了右眼皮。
她以为他会来寻她。
可他没有,非但没有,还一边哄着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边又迫不及待的和亲亲表妹定下了好事。
既然姜纯的出现那么快便让他动摇,那她算什么?那他这段时日里的忏悔、难受、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吗?
“早知道就不信你了,”许芊芊眼一红,心底的涩然,让她又难受了好一阵子。
导致晚膳也没用,气的胃胀胀的。流苏请了大夫来,开了两贴药就离开了。
这会儿,流苏去后院的后厨熬药,因为不能烧干还得掌握火候,她就守在了药炉前。
许芊芊的小身板躺在床榻内,背对着门口,面对着里头。
她咬着唇,葱白的小手扣着床榻上的红木,眼眶酸酸的。
不一会儿,屋内响起男人沉稳的脚步声,扣着红木撒气的许芊芊一听,指尖一顿,身子一僵,原本红着的目光瞬间闭上。
装睡的彻底。
晏呈看着被窝里的小手动来动去,而后又不动了。
他蹙起眉头,抬脚往前,坐在了床榻的边沿,拍了拍许芊芊的背,“怎么跑来这里住了?”
晏呈的明知故问得不到回应,他轻轻的一笑,将许芊芊的小身板板正,有些凉意的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嗓音低沉道:“还同我闹脾气呢?别气了,那日醉酒,是我的不是。”
他知她羞什么,更是知道该如何哄好她,可偏偏,姜纯的那件事情,他却只字不提。
许芊芊的心顿疼,本就胀气的胃,现在更胀了。
晏呈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她,灼人的目光,烫的她无法淡定装睡,她睁开了勾人的眼眸,在晏呈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眸下,她别过了头,不去看他,但却能感受到他的气压瞬间变低。
而后,屋内响起他低声的关切,“绵绵,你这是怎么了?”
晏呈虽然之前的确混账了点,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但眼下,他将许芊芊放在第一位,心也是不由得偏向她,她的一颦一笑,一个蹙眉一个瘪嘴,他都看在眼底,记在心底。
而今,她的情绪不对,他一眼能察觉得到。
许芊芊不说话,咬着嘴角,明明就是很倔强,但那张精致的小脸却惹人怜惜,让人气不起来。
晏呈被她一言不发的态度折磨到没了法子,撩起她的发丝,却又被她娇气的抓了回去,晏呈懵了,须臾后,道:“究竟怎么了,绵绵这般闹脾气,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说着,他又将语气软了几分,“你说便是,何须生闷气,到头来气到自个儿。”
在他的软和的态度下,许芊芊的心终究是软了,可嘴巴还是硬的,将被子盖住了头,嗡声嗡气道:“殿下自个儿做了什么,自个儿清楚,何须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到头来也让彼此难看,倒不如好聚好散,你我也体面些。”
许芊芊这个性子来的莫名其妙,说出来的话也莫名其妙。
几日前还软声软气的喊他夫君,而今,就喊她殿下。
还用那种生疏到不行的语气。
晏呈伸出手扒拉她的被子,可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死死的拽着。
晏呈无奈,“好好好,我不扯,你别捂死了自己。”
见好就收的许芊芊适当的提出了条件,“你出去。”
这是不想看见他了。
他双眸眯了眯,无奈的轻叹一声,以前就是如此,平日里温温柔柔,凶一句都要红透眼眶的小家伙,但是小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累的人够呛。
为了不让她真的捂死自己,晏呈无奈答应。
要让她自个儿说出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倒不如趁此去问问她身边的人。
屋内再次响起脚步声,而后是门打开,合上的声音。
须臾后,许芊芊的玉手将捂住自己小脸的被子掀开,胸口上下起伏,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屋内空荡荡,她的心又一酸,瞧,让他走,还真的就走了。
她一瘪嘴,小手攥成拳,无力的打在了轻柔的被褥上。
软绵绵的,没出到气,她更气了。
眨巴一下,眼泪就掉了下来。倒也不是她矫情,只是姜纯的出现,让她又感受到了,他身为储君的无可奈何,将来登基后,还有更多的妃嫔们,大臣们也都会费力将自个儿的女儿塞入后宫。
皆是,会有更多的莺莺燕燕围绕在他的身边,她真的能做到坦然接受吗?
可若是接受不了,放弃他,她又能做到吗?
当前世的那些误会解开后,他的种种行为都是无可奈何而为之,甚至那些无情、冷漠、往深了剖析,也是另一种爱意。
若是没解开误会稀里糊涂的就分开,她倒也不遗憾。可眼下,那些误会解开,细看下他的内心一直住着她的身影,这叫她如何舍得,如何甘心,人生怎能一直重来。
许芊芊这厢忧愁思重。
晏呈在那头,也调查到了她今夜闹脾气的关键原因。
“当真是因为姜纯的原因?”晏呈问。
苏维应了是。
晏呈细细一想,恍惚想起什么,若不是刻意去想,他都忘了前世姜纯也是他的侧妃。
他眯了眯眼,手转了转玉扳指。
苏维见状,想起年前两人因为一个女子的胭脂盒在东宫大闹一场,晏呈的狗脾气,立刻好言相劝道:“殿下,许小姐这是在意你的表现,若是不在意,那么殿下与谁见面,她又何须赌气不理殿下呢,再者,姜小姐三番两次去沁妆阁,一买就买那么多胭脂,若不是有心,哪有人几日的功夫用了那么多胭脂,还有就是,姜纯小姐的那些话,也值得引人深思。”
苏维说的这些,晏呈又怎么不懂。
只是眼下,苏维不懂的是,其中有一个原因,才是她介怀的。
那便是姜纯前世与他的关系。
一想到这个他的脑袋便疼的很,他伸出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思忖片刻,道:“明日让姜纯去百合坊,就说孤要见她。”
苏维咯噔一声,喃喃道:“殿下,您还要见姜小姐么?”您可真厉害。
晏呈只是淡淡的睨了一眼苏维,并未吱声。
苏维只得应了,走了下去。
......
流苏将熬好的药送到了许芊芊的屋内。
好说歹说,方才将一碗药送入她的口中,而后又拿出了一小碟的蜜枣,笑着呈上,道:“小姐尝尝甜不甜。”
苦口的药汁,让她觉得涩口,见有蜜枣,许芊芊黑亮亮的眸子瞬息光彩熠熠,伸出小手捻起一块吃进了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让她漂亮的眉舒展开,她道好吃。
流苏笑着道:“能不好吃么,这是太子殿下亲自去买,亲自拿到奴婢的手里,说小姐怕苦,让奴婢盯着小姐喝药,缓解嘴里的苦味。”
许芊芊一听,轻哼一声,“让你在宫里住几日,你倒是成了殿下的人了。”
流苏一听,忙道:“小姐说这话我可就伤心了,奴婢只是瞧着,殿下对小姐的心是真的,所以才说这些,能在一块不容易,更何况,小姐的心里,本就有殿下,人活一辈子不容易,何必委屈自个儿。”
流苏的话很是通透,许芊芊一瞬间竟不知说什么,张了张嘴,也只能再吃一个蜜枣。
......
翌日沁妆阁刚开门。
许芊芊便带着流苏去吃了街头那家冒着热气的肉馅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