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川注意到祁聿衣着不像在外的那么板正。男人穿的是和他一样的背心裤衩,而外面套的更是自己从隔壁拿来的那条土红色围裙,一副极其接地气的居家模样。
可郑海川觉得这样子的律医生,更好看了!
*
祁聿做了四块三明治,里面夹了生菜煎蛋和火腿。
他生活和工作都讲究精细,连切菜煎蛋都方是方圆是圆的,三明治做出来跟外面超市里买的一样, 卖相极佳。
郑海川本来能一口一个,可拿到手里就有点舍不得了,小口小口的吃,每一口都用牙齿嚼碎了才吞进肚。
“好吃!”
三明治里不知道抹了什么酱,混合着火腿与煎蛋焦香的口感,在嘴里撒发出复杂又美味的口感,郑海川吃得眼前一亮。
之前祁聿虽然也在他做饭时帮过忙打过下手,但郑海川还真没吃过他亲手做的菜。郑海川本以为律医生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毕竟那精贵的手是要来做手术救人的,做菜切到手了可得不偿失。
郑海川实在没想到男人不仅会做饭,做得还不赖!
“怎么,以为我只会点外卖?”
祁聿抬手用大拇指拭掉了郑海川不小心蹭到嘴角的蛋黄酱,不嫌弃地吮了,随口说,“留学那么多年,自己不会做早饿死了。”
他那自然的动作看得郑海川心里有些躁,忙低下头囫囵把手里的三明治咽了。结果没料到吞太快差点卡在嗓子眼里,郑海川连忙又抱起粥碗往嘴里灌。
“小心烫。”粥刚从高压锅里盛出来,祁聿感觉应该还没放凉。
只是这话他还是说得晚了一步,郑海川已经灌了两口下去。这下,郑海川是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张开了嘴不断斯哈斯哈地朝外吐着热气。
“……”祁聿无语了。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捏住郑海川的下巴把他往跟前拽,“你说你一天到晚的在想什么?”他昨晚撞的是屁股又不是脑袋。
要是外人,祁聿此刻已经开始毒舌了。但谁叫这憨子是自家的呢?祁聿只让他张开嘴,看看烫伤了没。
“唔……么。”郑海川大着舌头想说没有,但脑袋还是老实地凑到了祁聿面前。
“扁桃体有点红,”祁聿对着窗外光线检查了一下,这才放下心来。他把郑海川面前的粥拿开了,“别喝了,等放凉了中午再吃。”
“喔。”郑海川也不打算吃了,三明治已经让他吃得挺饱了。
他这时候注意到祁聿面前摆的杯子。男人没有喝粥,而是磨了一杯咖啡来喝。那咖啡颜色是半透明的深棕色,和郑海川平日里路边见过那些白领喝的那种奶棕色咖啡不同,看起来更清醇一些,上面还飘了冰块。
郑海川没喝过咖啡,现在嗓子冒烟,倒有些馋这冰冰的饮品。
“想喝?”祁聿顺着他的视线端起马克杯,在郑海川面前晃了晃。
一股浓郁香醇的咖啡豆味道飘在空中。
“好喝么?”郑海川舔了舔唇。
他嘴唇本就是祁聿极喜欢的那种肉厚,此刻被烫得红了,更显出诱人的色泽。
“有些人喝不惯。”祁聿指腹在青年长出点胡茬的下巴上蹭了两下,状若不经意地说,“要不要先浅尝一点感受一下?”
郑海川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他以为祁聿会把马克杯端给他抿一口,结果祁聿却把马克杯重新放回了桌上。取而代之让他抿上一口的,是男人凑近的,带着浓郁咖啡香气的微凉嘴唇。
第117章 他疼我
这天一整个白天,郑海川都和祁聿窝在屋里,好像也没做些什么,时间一晃就到了黄昏。
郑海川今天也没有去看不断跳出消息的维修接单软件,他就跟着祁聿身边后边转,一会儿去厨房洗碗,一会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后来还是祁聿怕他腰酸不舒服把人按在床上睡了个午觉,睁开眼已是满窗的落日余晖。
暖橘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下来,把身上的薄被都烘得热乎乎的。郑海川逆着光看向身旁被缠绵的霞光笼罩的人,顿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来。
这么美好的日子,是真的吗?
真的不是他幻想出来的么?
但很快,缠绵的霞光动了。光线在男人的睫毛上分成丝丝缕缕,微风从窗缝中卷来一阵市井烟火的香气,顺着丝缕在男人的眉眼间拂过,然后悄然落在鼻尖。
“几点了?”
刚醒的祁聿声音比平日的清冷多了一份沙哑的暖意,郑海川感觉自己的腰在被子下被一只手臂揽住了。他往祁聿身边又靠了靠,抬眼去瞧时间,“快六点了。你上班来得及不?”
“……嗯。”祁聿睡得有点久,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他把郑海川拉到身边贴着,“吃完晚饭去。八点交班,来得及。”
他说着说着又没话了,然后郑海川就感觉自己胸前埋了个脑袋。男人微长的发丝蹭着他的胸口,缓慢的鼻息洒在他肚皮上,痒痒的。
郑海川没把人推开,就着这样的姿势抬手刷了会儿短视频。等算着时间差不多有点赶了,才把人推醒,自己去厨房给两人热饭了。中午他们做了好几个菜,郑海川还特意给自家在医院的两位病患炒了一锅微辣的兔丁,单独盛了一半打算晚上带去给他们加餐。
吃完夜饭,两个人逆着下班的人潮来到医院。
祁聿赶去交接班,郑海川则拎着饭盒来到自家大哥和小禾苗住的病房里。
“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等你胳膊能把这桶水拎起来的时候。”
“爸爸你骗人。幺爸说了大人才能拎动。”
“那你多吃点,就早点长成大人了。”
“爸爸好笨。我还没到五岁!幺爸说了,十八岁才是大人。我现在离大人还有……唔,一、二、三……还有十三年!”
“哎哟,我们家禾苗儿可以哦,算数这么厉害!来,张嘴。”
“啊——”
“那我们禾苗儿十八岁了准备做什么?”
“唔,要……读大学!”
“可以可以,志向远大,你要考得起,爸爸肯定供你。”
“嗯!然后等我找了工作挣钱,就能养你和幺爸了!哦,还有爷爷!还有绿叔叔!”
“……绿叔叔,就是那个给你做手术的医生?”
“昂!绿叔叔可好了,他给我买玩具,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郑嘉禾,爸爸和幺爸给你讲过没,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人家医生给你治病,该我们给他送东西,你咋还收人家的东西!”
“可、可是,绿叔叔不是别人啊……”
“那他是谁?不就还是你们邻居吗?”
“他是我幺爹啊!”
郑海川本来站在门外打算吓两人一跳的,结果这父子俩越说话越多,最后还扯到了他和律医生的关系上面。郑海川本可以进去打断小禾苗的话,但最后却没这么做。
他等小家伙把炸弹一样的话给大哥郑海山说了,才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对上了大哥那发懵又震惊的眼神。
“咳……才吃晚饭啊。”
郑嘉禾此时靠在病床上,已经能用拐杖走动的郑海山则坐在他床边,给小家伙喂着饭。郑海川连忙走过去把自己带的饭盒打开,“来,禾苗儿,看看幺爸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哇!是兔子!”
郑嘉禾鼻子一动,闻到了浓浓的酱香味。他其实不太分得清鸡鸭兔肉,但是他记得幺爸炒的辣子兔丁的香味,嗯,和这个一模一样!
住院期间一直吃着清淡的饮食,从小出生在西南的郑嘉禾早就感觉嘴里没味道了。现在看到这一大锅兔丁,口腔里不停的分泌口水,连忙眼巴巴地望向自家老爸,等待他手里的勺子舀几颗兔肉喂给他。
只不过郑海山此刻没什么心思在饭菜上。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儿子说的“幺爹”,这两个字配上这一顿兔肉,震得他头皮发麻。
郑海山双眼复杂又带着怒气地盯住郑海川,气势汹汹地问,“你是当兔儿爷去了?!”
郑海川反应了一下才听懂郑海山嘴里说的‘兔儿爷’是什么意思,他哭笑不得,“大哥,我就是谈了个男对象而已!我跟他处就跟男的和女的处一样,没啥区别。”
“还‘而已’!还‘没啥区别’!”郑海山怒目圆瞪,要被小弟气死了:“区别大了去了好吗!”
他比郑海川大几岁,走南闯北的时间也比郑海川长。郑海山知道有的地方缺女人,男的和男的也能将就,可他郑家又不是穷得连儿媳妇儿都娶不起了,咋能让弟弟和男的好呢!
“说!你是不是为了禾苗儿的病,才、才委屈自个儿的?”郑海山记得自己弟弟以前挺正常的,没发现有这毛病。他在脑子里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一个可能。
“大哥!你说啥哩!”郑海川注意到床上的小家伙也在好奇地竖着耳朵听他俩说话,连忙把勺子塞给小禾苗让他自己吃饭,然后站起来将自家大哥往屋外拉,“你想哪儿去了,我跟他都是自愿的!我这么大一人了,就不兴我跟别人看对眼儿?”
房门合拢,也挡住了小孩子不适合听到的成年人对话。
郑海川在病房外给自家大哥讲述了这近一年来自己的生活,他并没有急着提祁聿的好,只是从自己带着小禾苗来到鹏城找房子找工作说起,细细的掰开了,将日常的琐碎与困难讲给最亲密的大哥听。
他说到了现在工地上的活,说到了他拍的短视频,说到最近新接的各种订单,当然也没有隐瞒他为了讨要医药费而遇到的种种困难与危险。
说到最后,郑海川才对大哥说:“哥,没他说不定我人都早没了。小禾苗可能也会到长大身体畸形了才发现病,也不一定能治好。”
郑大哥张嘴,想说就算这样,也没有把人抵出去报恩的道理啊。但郑海川止住了他的未尽之语,“哥,跟报恩没关系,也跟钱没关系。哥,我就是想跟他在一块儿。”
郑海川低头,看向自己黝黑粗糙的手。
如果不是医院消毒水味掩盖的话,郑大哥此时应该能嗅到一股清冽的果木香。那是刚才吃了晚饭洗完碗打算出门时,祁聿给他抹上的护手霜。
男人家的玄关柜上有一个小盒子,放着钥匙和一些零碎的物件。那些东西都印着英文,郑海川看不懂,从来没碰过。
但今天出门前,祁聿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软管,从里面挤出黄豆大小的乳膏捉着他的手抹匀了。
两个人的手都沾了这股淡淡的味道,连下楼时牵手走,都因为滑润而牵得更紧了些。
“哥。”
郑海川抬起眼,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郑海山从来没在自家弟弟眼中看到过这种非谁不可的执拗与认真。
“他疼我。”
“我也想疼他。”
“我想跟他在一块儿,一块儿过日子。”
第118章 供读书
郑大哥心里有再多的话,都被弟弟这副模样给堵了回去。
他手摸了摸裤口袋,想摸出根烟抽,但想起这里是医院又缩了手。
“那……以后你们养老咋办?”郑海山没什么前卫思想,总觉得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能老了有人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