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火光在晨光照射下,变得暗淡。
许安归这才看见那些点亮的火把,全部就是孤零零的火把插在土地里而已,周围并没有人。方圆几百步之内,每隔一段距离都插上了火把,在漆黑的夜里,看上去好像是有无数人举着火把,把整个乌族军队包围。
果然。
许安归心中暗道,这是她诡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乌族利用黑暗,布了这局。
她也利用黑暗,诈了乌族这局。
他在前方洞悉了这一切,配合她诈了这一局。
狂奔一里,他看见季凉一身白衣坐在一匹黑色的马上,望着他,一脸笑意。
许安归惊讶地遥望着她骑马的样子,英姿飒爽。
他记得,十多年前,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骑在马上肆意欢笑的样子。
是她,她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小人。
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她这么洒脱的模样,都让他神往。
她能骑马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腿这些时日在薛灿的照料下,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许安归喜出望外奔到她的面前,季凉见他来,立即调转马头,朗声道:“不要停,继续向后撤,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是我们诈他们!”
“是!”众将士得令,立即打马。
朝阳已出,光芒重回大地。
向北撤军的步和回头,看清楚了那些包围在他们周围的那些火光。
没有一个人!
只有火把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上当了!
步和大怒!立即三军传令,掉转马头去追许安归。
“追——他们只有五千人!东陵的马跑不过我们乌族的马!”步和气得声音发抖,他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撤兵!
诡诈的东陵人!!!
现在冷静下来,步和才想明白方才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策在什么地方。
这地方是他挑的,早就偏离了主干道。
在没有光的夜晚,他无法侦查敌方的动态,敌方自然也没办法侦查出他的动态。
东陵怎么可能提前在这里排兵布阵?
想明白这一切的步和懊恼不已!
是什么动摇了他那一瞬间的心神?
是漫山遍野的火把?是许安归临危不惧、理所当然坑杀他们的态度?还是面对未知的恐惧心理?
“哈哈……”步和大笑起来,“好一个公子季凉,好一个东陵战神许安归!只有五千骑兵也敢诈我乌族三万大军!追——给我追!”
季凉垫后,观测着后面乌族大军追击进度。许安归跟在她身边,护着她。
不过小半个时辰,远处已经能看见乌族大军骑兵扬起的灰尘,东陵骑兵们已经逃入了平原之后稀疏的树林。
季凉从马上抽出一把剑,对许安归道:“你先走!”
许安归不解:“你要做什么?”
季凉抬眸,眸光清亮:“我还有后手。”
第308章 封赏 ◇
◎这是军门该有的荣耀。◎
许安归甩鞭, 红云加快了速度。
当最后一个骑兵出了树林之后,季凉看准时机,一个侧身吊在马侧, 一剑斩断了隐没在草丛里的绳索,身后传来许多重物落下的声音。
许安归生怕她落马, 降低了速度, 靠向季凉的马。
他看不见季凉在马背上,心里一揪。
马匹狂奔, 一只小手从侧面抓住马鬃,抱住马脖子,紧跟着另一张小手也攀着马缰爬上来。
许安归还没问出声,就听见身后有无数马匹嘶鸣、摔倒的声音。
“哈哈——”季凉回头看去,笑得开心。
奸计得逞,那些树林之间早就被她缠上了无数细线。只要她切断总闸口的绳索, 那些细线立即就会从地上拉高三寸。
这是鬼门渊的机括之术, 其中原理除了季凉, 无人知晓。
前排的乌族兵摔倒,乌族后面跟着摔倒了一片, 庞大的军队被逼停,根本无法继续追击。
步和勒马,遥望着季凉与许安归背影消失在一片金灿的晨光中,暴怒扬手一刀, 削断了身旁一颗小树。
温热的晨风拂过季凉的脸庞, 她望着身旁策马而行的许安归,心中无比畅快。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骑着马, 肆意奔跑了。
她一直很想与许安归比一次, 她自诩骑术不错, 虽然她已经八年没有骑过马了。
许安归回眸望着她,满眼都是喜欢。
“我们来比一场!”季凉甩了一鞭。
“怎么比?”许安归问她。
“以前方峡口为终点,看谁最先通过,谁就算赢!”季凉大喊。
“赌注是什么?”许安归扬眉。
季凉回道:“若是我赢了,我娶你——若是你赢了,你娶我——”
许安归哈哈大笑:“怎么你都不吃亏!”
“那我数三个数……”季凉驱马追上许安归,许安归有意放低了红云的速度,“三!驾——”
季凉直接数三,连打三下,□□黑马立即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许安归爱死她的小无耻了,宠溺一笑,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你耍诈!”
“兵不厌诈!”季凉头也不回只顾着甩鞭子。
许安归夹着马肚子,红云得令,立即放开了跑,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只是两三步,便已经追上了季凉,只差半个马身。
“哪有这样的!”季凉回眸看见许安归已经追上,当即道,“你才耍诈,你是千里马!”
许安归笑道:“我都让了你一个马身,还说我耍诈?!我不会给你机会娶我的,我要娶你!我要成为你的夫君、你的天下!驾——”
这一鞭,许安归已经超过了季凉。
她骑的到底不是千里马,根本跑不过许安归的红云。
许安归已经越过季凉一个马身,回身问她:“还比吗?”
这一回眸,他没看见季凉,只看见她的马跟着他一起奔跑。许安归吓得调转马头,看见季凉已经从马上摔了下去,整个人躺在草丛中,脸色苍白。
他翻身下马,快跑两步,抱起季凉,摸了摸她身上的骨头。
还好,夏季的草木繁盛,草坪够厚,她除了手掌、膝盖有蹭伤之外,没有骨折的地方。
许安归低声唤着她:“洛儿?北寰洛!你怎么了?”
季凉没有任何反应,许安归把手放在季凉鼻下,气若游丝。他顾不了许多,立即背上季凉,唤来红云,脚下用力,背着季凉气沉丹田,用轻功直接跳上红云。
他一手扶着身后的季凉,一手牵着马缰,狂奔回去找月卿。
凌乐已经驾着马车带着月卿跟步兵大军汇合。
许安归带着季凉不敢跑得太快,直到晌午才找到东陵营地。
他背着季凉,找到她的马车,月卿在马车上看见季凉是被背回来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许安归把她背上马车,轻轻地把人放下,回头对月卿说:“骑马骑得好好的,忽然晕倒的。你看看!”
月卿蹙眉,低声道:“你要不要回避下?”
“什么意思?”许安归不明白月卿让他回避是什么意思。
凌乐握住月卿的手,道:“殿下迟早会知道的。”
说完,凌乐便撩帘出了马车。
马车里只剩下月卿与许安归。许安归一脸疑惑地望着月卿。
月卿深吸一口气,望着许安归道:“我救人,不喜欢有人打扰,你若留下,就不许发出奇怪的声音。”
许安归从来没有见过月卿这般严肃的模样,立即点了点头。
月卿不管季凉伸手的擦伤,直接去找她的裤腿,她小心翼翼地卷起季凉右腿,只见季凉整条右腿上到处都是乌青。
许安归看得心里一沉。
月卿手在季凉右腿上扫过,右腿上那些乌青的地方中央都弹出了一根银针。
许安归跪坐在马车里,眼睛盯着季凉的腿,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
月卿把插入季凉右腿上的银针全部拔出,才道:“这是她第二次强行用药用针愈合自己腿上的经脉。第一次,是在去灵山,找你的时候。上一次,她强行愈经脉之后,右腿就特别怕冷。只要寒气刺骨,她的右腿就会一直疼。那次强行用针愈合经脉的后遗症根本就没还没养好,她只能勉强少走几步路。这次她从许都出来,问薛师叔要了一颗辅助经脉愈合的药。因为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况,只靠我的行针之法,她是不可能骑马的。”
许安归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月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吸了一下鼻子,望向许安归,带着哭腔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了吧?每次她决定去找你,腿就会更差!每一次她为你涉险,从未想过自己以后!她明知道这药只要吃了,针只要下了,她这条腿就废了,可她为了救你义无反顾——许安归,我告诉你,你若是敢负了她,若是敢因为她腿不能行不要她,若是敢嫌弃她,我与凌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许安归握着季凉的手,久久不语。
月卿帮季凉上完药,从马车里出来,眼睛哭得通红。
季凉很累,浑身宛如散架一般疼得她动弹不得。
她很想睡觉,可真的睡下了,又会被疼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