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痒?”
“对,我手痒。”
巴虎轻哼一声,哪还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闭眼不理她。
“哎。”蜜娘推他,“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
“行了行了,手痒你打我。”男人闭着眼拉过她的手,摊着身子任打任捶,不讲理道:“你打死我吧。”
哪舍得打死,打死了谁给她干活啊,蜜娘搂着他的腰,两人弓着身贴在一起,含笑道:“先攒着,等孩子长大能干活了再打死。”
“已经快被气死了。”巴虎揪她一下,有气无力的,“你气死我算了,还能省点力。”
蜜娘闷笑出声,胸腔里的震动带动了身前的男人,他也跟着笑,翻过身把人搂在怀里,闭眼听着窗外猎猎的寒风。
半夜蜜娘醒了一次,桌上的油烛已经熄了,她摸黑从被窝里起来,跨过外侧的男人下炕穿衣裳,开门去隔壁看孩子。
在野外的时候巴虎一直提着心,一夜要醒好几次,回家了也放松了,开门阖门的吱呀声都没惊动他。
兄妹三个盖一床被子,哈布尔躺在兄姐中间睡的正香,蜜娘进去推醒他们,“醒醒,起来尿尿。”
“娘?”哈布尔睁眼就伸手要抱,迷迷糊糊地问:“天亮了?”
“起来尿尿。”蜜娘抱他下炕,拉着他到尿桶边上,“尿水桶里。”
其其格和吉雅醒了还拥着被子发愣,听到水声才回过神,下炕了往外看,“我爹呢?”
“在睡觉。”蜜娘站一边看三个孩子陆陆续续又踩着椅子上炕,走过去给他们盖好被子,“快睡,娘也回屋睡觉了。”
她出门又给灶里添几锹牛粪坨,又去后院给老头睡觉的屋续上火,这才拥着一身的寒风往屋里走,踏进檐下听到屋顶的噼啪声,伸手出去,是下雨了。
冬雨一落地,冬雪也就不远了,路上还没到家的牧民接下来几天可要受罪。
蜜娘掀被躺进去,捞起男人的手臂钻他怀里,脚也踩他腿上,好冷好冷,穿的那点衣裳不抵用,一出去就被寒风吹透了。
巴虎这才醒,捞起腿上的脚揣在肚子上,“起夜了?下次你喊我,你别出去了。”
“睡吧,有话明天说。”夜里醒了神可就睡不着了。
雨点噼啪打在瓦片上,蜜娘闭眼数着数,什么时候睡的不知道,早上巴虎什么时候起的也不知道,醒了炕上就只有她一个人,隔着墙的灶房里有锅铲碰在一起的闷响。
“咚咚。”两声敲墙声,“东家,饭快好了?”
“可以起了,我在烙葱油饼。”巴虎回声,“夜里下雨了,今儿冷的很,你多穿两件衣裳。”
雨下的还不小,地面都打湿了,他早上起来时还在庆幸,但凡早一天下雨,人就要受老大的罪。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之后又阴了两天,接着天上就飘起了雪,来买蜂蜜的妇人都羡慕瓦湖的人赶在雨前到家了。
“落雨的当晚我们还在路上,摸黑起来拆毡包,老的小的都塞勒勒车里,毡包湿了风再一吹,人坐里面像是坐在雪窟里。天明了还要里三层外三层迎着冻雨赶牛羊,急着赶回家啊,害怕再下雪了,下雨还能识方向,雪大了迷了向都不知道。”妇人苦着脸说路上的辛苦,“老人和小孩坐勒勒车里还好一点,男人迎着风淋着雨,到家了就病了一堆。”
“男人体壮,病了喝几剂苦汤子好的也快。”蜜娘往瓦罐里多添了些蜜,漠北的冬天就是这般,迁徙的路上最大的威胁就是突变的天气。
“也是,有些连苦汤子都没喝,就躺火炕上捂了一夜就退热了。”妇人也不再抱怨,这种情况也难遇,今年是没军队护送,乱糟糟的把速度拖慢了,往年这时候早就到家了。
买蜜的一波又一波,蜜娘带着三个孩子忙活着烧水煮酥油茶,又是招待踏雪来的客人,忙活的团团转,心里又乐滋滋的,她家的蜜算是打出名声了。
不仅是人高兴,家里的山狸子和狗也高兴,一天到晚蹲在家门口哪也不去,每走一波客人都能混两口蜜水喝,它们看到骑马赶车来买蜜的,比收钱的主人还高兴。
娘四个忙着卖蜂蜜,凿冰捕鱼都是巴虎一个人带着仆人去的,其其格和吉雅闲的时候在门外的河道里过了滑冰的瘾,去湖里滑冰对他俩就没了诱惑。
…
冬月尾,家里刚宰了牛,婉儿和阿斯尔两人来了,阿斯尔在山里打了只雄鹿,过来给两家送些鹿肉。
“你们自家吃呗,还拿来送我们。”巴虎接过鹿腿拎到灶房里,“晌午在我家,把你三姐一家也叫来,昨天刚宰的牛,晌午煮个锅子,再烤了牛蹄。我们去年烤过一次牛蹄,味道极好。”
阿斯尔摆手,“你们别忙,晌午在我三姐家,她已经在做饭了。”
“那就住一晚再回去,晚上在我家。”蜜娘拉着婉儿的手留客,“老远来一趟,去年和今年,你们有两年没过来了。”
“这不就来了,今年过年我们带着俩孩子过来,还像前年一样,多住几天。”婉儿玩笑说不带公婆,“免得两个老的催我们。”
“月初下雨的时候你们可到家了?”巴虎问,“不少人路上都挨了冻。”
“我们还好,下雨的时候已经到了。我们走的早,走在前面没被堵着,十月尾就到家了。”阿斯尔跟巴虎聊着路上的事,说了好一会儿被婉儿提醒才想起了还有事,“到你家就是自在,有说不完的话,年后我们来了再聊,婉儿想去看看一起来漠北的其他小姐妹,我得跟她去走一趟。”
蜜娘和巴虎送他们出去,差了其其格和吉雅去带路。
“今年扈家可还请戏班子?”出门的时候婉儿问。
蜜娘摇头,“孩子还在肚子里,估计是明年夏天生,可能明年冬天会请戏班子。”
“那我把我阿奶也接走。”婉儿还记着老太太想听戏,琢磨着等哪天雪停了带她去都城听戏。
婉儿和阿斯尔拿了东西先去盼娣家里走了一趟,之后又去木香家,这趟过来主要也是为了看望木香,去年她男人死了这么大的事因为婉儿有孕没方便过来。
“走,进去吧。”巴虎揽着蜜娘往屋里走,看哈布尔在檐下踩雪,两人都没做声,进屋喝了碗酥油茶才出声喊人:“小三子你不怕冷啊?快进来。”
哈布尔咚咚咚地跑进来,扑在蜜娘的腿上问他哥他姐什么时候回来,“我哥和我姐也怕冷。”
意思是不该使唤他们出去。
蜜娘笑看了巴虎一眼,人家兄妹三个是一条心的,她跟他都成外人了。
“你哥和你姐又没说冷,他们不怕冷。”巴虎招手让小老三过来,抱着拍了拍屁股,“你说我怕冷吗?”
哈布尔摇头,掰着手指头说:“扒雪煮水,扫院子里的雪,扫屋顶上的雪,还有早起做饭,下雪天去买粮食,都是你,我觉得爹你不怕冷。娘怕冷,我怕冷,我姐和我哥也怕冷。”
“对,爹不怕冷。”巴虎揉了揉小儿子的胖脸蛋,小崽子还挺有心的,他干的活儿都被孩子看在眼里,是个心细的小孩儿。
“我哥我姐什么时候回来?”哈布尔还惦记着,“我们说好要捉迷藏的。”
“他俩藏你找?”巴虎下意识地问。
哈布尔特得意的点头,“我找人可厉害了。”
不用问,这迷魂汤又是其其格和吉雅给他灌的。
小可怜,被忽悠的团团转,蜜娘听的都有些不忍心了。等其其格和吉雅回来,她喊来巴虎陪三个孩子玩捉迷藏,让巴虎找,她和孩子们藏。
“我数数了啊,十,九,八……三,二,一,都藏好了,我来找了。”巴虎从大门外进来,先去了灶房,再去卧房,这两间都没有,再去厢房,刚进门就听到轻微的一声响。
他故意咳了咳,以为是哈布尔躲在里面,在门口打了个转又出去,转身去了另外两间房,把其其格先逮了出来。
“你哥呢?没跟你藏一起?”巴虎以为最先找出来的应该是蜜娘,他拉着其其格溜溜哒哒去后院,几间屋都找了一个人影都没找到。
“不会是去库房里了吧?”男人搓着下巴,问其其格以往会不会藏到库房里。
“不会,都挂着锁,我们取不下来。”其其格也来了兴趣,跟着他爹一起找人,“我娘和我哥我弟还挺能藏的,爹,前院你都找了?”
巴虎这下不确定了,他去库房看了一眼,门上都好好的挂着锁,又拐去前院进了厢房,在炕和衣箱的夹角里揪出顶着被子的吉雅。
“爹,你头一趟进来没发现我?”吉雅蹦出来问。
“没。”巴虎不肯承认他心存偏袒。
这么久哈布尔都没动静,他可以确定小儿子跟蜜娘藏在一起,差使两个孩子去找,“你俩找,我去做饭。”
然而他刚进灶房就看见了藏在门后的母子俩,他往外瞅瞅,比了个指头,趁其其格和吉雅去后院了才问:“一直在灶房?”
蜜娘是趁巴虎数数和其其格吉雅藏进屋的时候,轻手轻脚拉了小三子藏在大门后面,大门后放的有卷毛毡,刚好能把人遮着。等他找了其其格去后院才又带着哈布尔藏到灶房里。
“多亏了你把其其格拉走。”蜜娘窃喜。
巴虎看了看咧着嘴傻笑的小儿子,摇头笑笑,他那是怕其其格把藏在厢房里的人找出来了。
屋外的两个孩子只差把地窖盖给掀起来了也没找到人,又跑出门去羊圈看了看,进屋站院子里大声喊:“不找了不找了,爹,饭可好了?我们先吃。”
“还没好。”巴虎同样大声喊,只当没看见其其格给他使眼色。
吉雅觉得不对劲,院里院外只剩灶房他没进去过,他瞅了眼开扇门又关了扇门做饭的男人,大步往灶房跑。
“干啥干啥,饭还没好。”巴虎心中一紧,大声阻拦。
吉雅才不听他的,进门就看见了贴着墙坐着的一大一小,笑盈盈地看着他。
“唉,可算找到了。”蜜娘装模作样地拍身上的灰,“腿都要给我坐麻了。”
“爹你作弊。”吉雅气得脸都红了,跑过去抱着巴虎的手张口就咬。
其其格听到声也跑了进来,看到从门后走出来的娘和弟弟,哪还有不明白的,啪啪跑去给他哥帮忙,嘴里一口一个骗子。
“我冤死了。”巴虎挟住两个孩子大声叫冤,“别咬别咬,我摸了牛粪没洗手。”
一通解释,其其格和吉雅仍然气冲冲看着巴虎,但凡他一动就重重一哼。
巴虎笑着向蜜娘求助,嘴里一再夸赞:“我儿聪慧,竟然发现了灶房这个漏洞,将来定有大本事。”
吉雅抱臂不銥嬅理他,等饭好要吃饭的时候才肯开口:“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跟你娘玩吗?”
“我娘又不是骗子。”
好了,骗子这个帽子扣他头上算是摘不掉了。
巴虎撇了撇嘴,捞了烫熟的牛肉挟孩子们碗里,“还不跟我玩,以后你们喊我我都不陪你们玩。”
还是蜜娘说的对,孩子们的事大人不能掺和。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顿晚饭, 巴虎殷勤地给俩儿女挟菜烫肉,要吃肉决不捞青菜,百般讨好, 人家兄妹俩还是气鼓鼓的。
他给蜜娘使眼色,劝劝啊, 打个岔也行。
“我晚上想吃鱼丸子和肉丸子。”蜜娘趁机提条件。
“行, 我下午做,牛肉丸子还是羊肉丸子?”巴虎痛快答应。
蜜娘看向三个孩子,“你们要吃哪一种?”
其其格看吉雅,她犹豫着要不要和好。
其他几个人也随着其其格一起看向吉雅, 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自尊心,摆着谱说不想吃肉丸子,“我晚上想吃烤羊肉。”
巴虎想到阿斯尔提来的鹿腿,“那行,晚上煮丸子汤, 明晌午烤鹿腿和烤羊肉。”
吉雅嘴巴动动没出声,算是同意了,但还想卖好:“也就是我娘了, 换成旁人我是不肯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