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骚动的同时,机器人已经沉默地自行断了电,纠察者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身,和救出林心的一伙人会合。
卫凌灵一眼就看见孙净元流血的手,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孙净元苦笑一下:「太久没有练习绝对共感,退步了。」
因为纠察者都有共感核的辅助,发动共感时还没有这么明显的差距,一旦回归到自身基因赋予的能力时,他很明显地比不上卫凌灵绝佳的持久力。
卫凌灵垂眸:「我一直想问你,白承安这个人也是你们的实验品吗?」
孙净元检查了下他的后颈,摩娑了下。共感者的编号是用一种特殊墨水刺上,只有在肌肤感热时会浮现,但白承安的后颈依然空白,没有痕跡:「不是,我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唯一的一次照面,就是那时和你不小心撞到他的时候。」
「所以,很大机率他本身并不是共感者,」卫凌灵若有所思,压低了最后一句话,「但我附在白承安身上时,使用起共感能力几乎毫无阻碍,甚至比用共感核还顺手,为什么?」
他们两人互视一眼,彼此都没有答案。孙净元脑中冒出一种可能性,却正巧验证了卫凌灵那时的问题。
共感究竟是取决于基因还是意识?
「如果其实一切的源头都是意识,那我们这些共感基因的拥有者又和一般人有什么不同?」孙净元轻声说,「我们为之而战、原本想要消灭所有共感者,又有什么意义?」
卫凌灵答不出来,幸好敌人当头,他们没有时间沉溺在这个看似无解的问题里。
孙澈元紧急取消记者会,强硬地让警卫疏散人群,精锐的纠察者们混在里头,悄无声息地闪进了一道暗门,一行人窝在狭小的空间里,悄悄地等候深夜降临。
凌晨一点。
人们已然熟睡、没有防备的时候,纠察者们从掩身处踏出,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敌人并非毫无准备。
孙净元边走边回头,他总觉得这一切入侵太过轻易,简单得好像,是一个精心准备的陷阱。他们来到一处分岔口,照计画孙净元和卫凌灵会前往储存核心资料的机房,沉湘率队去另一边控制住在底下的共感者不要来碍事。
几人在分岔口交换一个眼神,沉湘紧张时神情比平时还要冷漠,下巴轻轻一点:「都小心点。」
卫凌灵很想藉这个机会和他说些什么,但此刻一切言语似乎都是多馀的,他只是衝他点一点头:「你们也是。」
他们朝不同方向走去,四周非常安静,阿进不断紧张地张望,忽然惊叫:「沉湘——」
「别大呼小叫,干嘛?」
「共感核失效了。」
前方忽然传来齐整的脚步声,在远处的走廊迅速逼近,沉湘做了个手势,几人照着先前孙净元提供的情报,往另外一条走廊走,却发现对向也同时有人走来。不得已,他们只能仓促地退进一个暗房。
沉湘仓促地发出通讯:『卫凌灵,这边有共感核的干扰器,我们被包围了。你以前在孙家待过这么长时间,他们的干扰器通常会放在哪里?』
孙净元顶着卫凌灵的脸,唇都要咬破了:『通常在通风口,有效距离不会太远。你们一定要先破坏干扰器,千万不要硬和他们对上。这些基因改造的人共感能力都非常强,没有共感核辅助,你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但他这一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惊险闪过一个守卫的回眸,躲进走廊外一个狭小的角落。孙净元已经察觉不对:「他们今晚的守备比往常都多,要嘛是察觉到我们会来,要嘛就是多了其他需要保护的人。」
卫凌灵望向走廊尽头,要再继续往前,至少七八个持枪的共感者守候在那边:「人太多了,共感控制不了,可能需要用枪。我五你三,有把握吗?」
孙净元咬紧牙关,他很想帅气地说一声可以,但实际上他不行。他很清楚自己的三脚猫体术,远距离开枪还行,像这种狭窄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误伤同伴,他完全没有把握近身相搏。
两边人马同时陷入僵持。
共感者巡逻的脚步一次比一次靠近,爬到通风口侦查完的纠察者从天花板跳下,低声匯报:「卫凌灵说对了,干扰器就在我们上面大约一个房间远的天花板上。」
阿进慌乱地抿着嘴,飞快在身上摸索了下纠察者随身的武器们,抬起手:「用这个微型爆炸器呢?从通风口那边过去引爆,可以把干扰共感核的机器摧毁掉。」
沉湘脸色凝重:「这只能手动引爆,发信器必须在一定距离内,除非按了之后马上从通道另一端跳下,否则里头这么小的空间,按的人必死无疑。」
有一位队员哑声道:「可是通道口的状况……」
他没有说完,可是在场的人都懂,如果通道口是焊死的呢?手动爆炸的人无路可逃,会马上被烈焰焚身、粉身碎骨。
谁来引爆?
所有人面面相覷,沉湘正要开口,阿进却骤然抢先接过发送器:「我来吧。」
沉湘想都不想:「不行,你……」
看到那双坚定的眼睛时,原本准备好了的冷嘲热讽又卡在口中说不出口。这算什么?每次任务都只会扯后腿的人,这种时候充什么英雄?
「我是你的搭档,我有我该完成的事情。」阿进的声音很平静,「沉湘,你是指挥官,指挥官必须最大可能确保所有人活下去,对吧?」
那个油盐不进、说话常比谁都难听的沉湘眼眶泛红,还是咬紧了牙:「我不允许——三年前差点死了一个卫凌灵,这次难道是你吗?」
「死一个我,能保住全队,何乐不为?」阿进重重砸他一拳,「更何况,不是百分之百的死路。做你搭档的人命都挺硬的,卫凌灵上次扛过这么大的爆炸,我也幸运逃过这一次,不是没有可能吧?」
沉湘手指掐紧得快要渗血,阿进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机会,一转身就爬上了通道:「我会在通讯里倒数十秒,听我的指令。」
所有人都屏住气息,沉湘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死死转过身:「所有人注意,等干扰器一失效,就准备突袭。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好像过了一世纪那样久,通讯频道里传来阿进沙哑的声音:「准备引爆,倒数十秒,祝我们都好运。」
「十……九……」
另一个角落里,卫凌灵问孙净元:「你相信我吗?」
孙净元全身都在颤抖,点了点头,看着卫凌灵倾身上前,嘴唇轻轻碰上了孙净元唯一露在外头没有防备的眼皮。
那位年轻的共感者睁大了眼,脑中飞快掠过纠察者之间经常传诵的警语。
永远不能脱下防护,因为在肢体接触的那瞬间,哪怕只要一秒的馀裕——
那一瞬间,神经网如电延展铺开,卫凌灵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多出另一个视角,审视着自己苍白的脸。
「四……三……二……」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动了整座大楼,悲愤的纠察者们从暗房一跃而出,卫凌灵和孙净元并肩衝出走道,直面持枪的八位守卫。
绝对共感时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