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自然是要出气的,路上有一窝没眼力的山匪劫道,被秦翰连三两下收拾的服服帖帖,那手段看得高公公有些胆寒,也算是顺带震慑了他。
在两人心情都不太好的情况下,终于到达了雁门关。
“将军府尚未建好,委屈将军要同宁王一个府宅居住。不过宅院很大可分东西两处,您住在西边。中间也有围墙,想必不会有什么妨碍。”
贞娘见他们还有事要谈:“我先进去瞧瞧宅子,你们慢慢聊。”
贞娘抱着团团进屋,小姑娘这两天好了些。撑着小脑袋看着外边,风一吹又连忙将头埋进去。
秦翰连吩咐人把东西抬进去,又叮嘱几句这才走到门边与高公公攀谈。
高公公凑到秦翰连耳边:“宁王府中还有元后娘娘次子,当初目睹母亲和弟弟惨状,吓得变成哑巴,陛下让宁王爷带他来边境散散心。”
秦翰连心中冷笑,说什么散心这般好听,不过就是新娶了娇妻又多了爱子,原配的就巴不得抛到天边去了:“多谢公公提醒,只是这边境现下主事的是谁?”
“说起来还是您的老熟人,原先秦将军麾下的徐勇徐副将!”
这可真是老熟人,不只是熟而且还相当不对付。徐勇这个人勇猛是有的,不过为人阴险,秦翰连甚至怀疑当初他爹那封所谓的交好手书是不是也是出自这位之手,要不然怎么偏偏那么巧,监军一到就发现了手书呢?他掩下眼底的厉色,这位陛下倒真是玩起手段来真是无出其右。
“将军可要去拜会?”高公公提议道。
秦翰连理了理袖口:“公公说反了吧。他一个副将有什么资格让我上门拜会?”
高公公尴尬的扯了笑脸,他这不是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吗,不过这关他什么事,陛下的意思怕是两人越不和越好一些:“既然将军已经到了,明日我便去军中宣旨。”
“公公还要回京城?”
“自然是要向陛下复命的。将军事忙我就不多扰了,明日再会。”
秦翰连点点头,朝着屋内走去。他抬眼望了望空阔的天空,最终又走回这里了,真是有些怀念啊。
贞娘在后院中指挥人放东西,团团赖在她身上不愿下来,她两只手都有些酸痛,立春拿着糖葫芦:“小小姐,奴婢带你去院子里边吃糖葫芦好不好?”
团团不理会她,小手扒拉着贞娘的脖子,像只小树濑。
立春看着贞娘额头上的汗,刚想说什么秦翰连就进了屋,伸手抱过团团。团团离了贞娘刚想哭,秦翰连直接‘恶狠狠’的说道:“不许哭!”
团团被这低气压吓得瘪着嘴眼巴巴的看着秦翰连,好委屈。
贞娘揉揉手臂:“你带她去院中玩一会儿吧,别凶她。”
秦翰连抱着孩子出去,院中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团团想要回去,秦翰连索性带着她飞到树上。
团团许久没有玩这样的游戏,赶路匆忙,黑燕又被秦翰连留在镇上同黑鹰他们一起打理镖局,飞一飞这样的活动数月以来第一次。小姑娘来了兴致:“飞飞飞!”
秦翰连只能抱着她飞,飞到围墙边上踩着雨后的青苔一打滑秦翰连险些站不住,连忙一个燕子打挺,稳稳的落在旁边的小亭边上。
还未松一口气,长剑迎面而来,他抱着孩子闪避开来,团团瞪圆了眼,好好玩啊。长剑如同灵蛇迅速缠斗上来,秦翰连一边护着孩子,一边还得应敌,不能这样下去。他手上功夫更凌厉,伸手格挡开踢来的飞腿,借力飞至岸边:“阁下好功夫,我无意闯入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小亭上边轻纱挑起,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走出来。那孩子粉雕玉琢,像是观音娘娘座下的童子。
男孩朝着下属打了个手势,那人收起剑站到一旁。
这般灵秀的孩子,居然是不会说话吗?真是可惜了。等等,不会说话……他是那位的孩子。
下属开口问道:“阁下何人,为何擅闯内府?”
秦翰连抱着孩子答道:“在下姓秦,今日住进西院,适才抱着孩子玩耍,墙部湿滑误入此院,搅扰之处还望谅解。”
小童看看他手中的团团,极其疑惑地皱皱眉,在纸上写到:“你带着她飞来飞去,那么高她不害怕吗?”
秦翰连看看团团:“她不害怕的。”
小童倒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我能看看她吗?”
秦翰连上前一些,又伸手护住团团,担心她害怕,谁知道这姑娘直接伸手扑到人家身上:“哥哥好看。”
小童被这一夸羞红了脸,想要伸手抱起团团,秦翰连哪敢让他抱,忙抱着团团后退了一步。
两个孩子都皱着看着他,秦翰连连忙解释:“你太瘦了,抱不动她的。”
小童看看自己细细的手臂,决定今晚多吃一碗饭。
“秦将军请稍坐。”下属知晓了秦翰连的身份,端来茶点。做点心的人倒是有些特别,点心做出来全是小兽样子,胖乎乎的极为漂亮。小童拿了一个递给团团,那是个小猪样子的点心,白嫩嫩的,团团伸手接过,也不吃,只拿在手中玩儿。
小童以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吃,拿了一个小鸭样子的,拍拍团团的手。团团看着他一口咬掉了小鸭子的头。
团团愣住了,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拽着秦翰连的衣角:“鸭鸭……死掉了……哇……死掉了!”
小童愣住了,张着嘴也不知道该不该嚼。
“没事,你吃你的。”秦翰连低头告诉团团:“这不是真的鸭鸭,这是点心。”说着把她的手指塞进嘴里:“甜的。”
“点心?”团团尝到甜味,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小胖猪的脸:“甜甜的。”也不再哭,咬了一口点心看着小童笑。
两个孩子笑着吃点心,吃完一个,小童递给团团另外一个,秦翰连又将它放回盘里:“一会要吃晚饭了,吃了点心她会吃不下饭。她还在长牙齿呢,吃多了甜的也会坏牙。”
小童听话的将点心放回盘里,秦翰连抱起团团:“出来够久了,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来叨扰。”
要走了?小童有些舍不得,这里鲜少有人进来,叔叔又病了,他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趴在被子里边偷偷地抹眼泪。现在有人来陪他玩儿,他有些舍不得让他们离开。
他也不说,只是低着头。
秦翰连低下头对团团说:“给哥哥说再会,我们要回家了。”
团团不太明白都是一个院子,怎么就不是自己家了:“这是哥哥的家,我们要回自己的家。咱们家在那边呢。”他伸手指了指墙那边:“姨姨做好了饭,等着团团回家。咱们快些回去好不好?”
“哥哥一起。”团团不想走。
“明天再来找哥哥玩儿好不好。”这孩子这般身份怎么可能带回去,万一出了岔子……
团团摇头:“哥哥吃饭饭。”刚才哥哥有请她吃点心,她也要请哥哥吃饭。
秦翰连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童就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秦翰连看向旁边伺候的下人,那人微微点头:“既然是去将军家里自然是无碍的,我先去给四皇子换身衣裳,将军再坐一会儿。”
果然是四皇子,秦翰连看着团团笑着给小哥哥挥手的样子有些发愁,他是真的不太愿意和这些皇家子弟扯上关系。
贞娘没想到秦翰连还带了个人回来,秦翰连将团团放在地上,让她同四皇子去玩儿,吩咐立春去看着,自己和贞娘坐下来:“这是陛下的四皇子。”
“他怎么会来家里?”皇子不是都住在京里边。
“他一直住在东院,他情况有些特殊,先皇后死的时候受了刺激,现在口不能言,估计和那位子没缘分了。皇上让他跟在宁王身边,大约是有让他承了宁王位置的意思。”秦翰连看她累了一下午,一面给她按压肩部,一面同她说话。
“宁王还没有娶王妃吗?”贞娘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说这位王爷拒了城中数家的亲事。
秦翰连眼神暗了暗:“听说还没有。当初其实他向姐姐也求过亲的。就在姐姐和那个人定下亲事的后三天。他同姐姐一起长大,却又一直将这心事藏在心底,最后我知道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我以为他一直只当旬月姐姐是他妹妹。”
贞娘有些唏嘘:“要是当初姐姐嫁给了他,你说会不会有些不同?”
“终归都是错过了,现在物是人非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秦翰连着看向窗外,四皇子和团团在院中打闹,当初是不是姐姐也和宁王有这样的日子呢?
第41章 宁王
晚饭是东院直接端过来的,一来秦翰连他们才搬来,生火做饭多有不便,二来四皇子吃的东西也需要谨慎。
两人吃饭不乐意让人伺候,四皇子的下人上完菜就站在门口。
两个孩子吃饭像玩儿一样,互相夹着菜。贞娘看着都有些醋意:“团团都没给我夹过菜。”太偏心了,遇见长得好看些的哥哥就对人家那般好。
秦翰连看着她微翘的嘴,连忙夹了一块她喜欢的鱼香排条到她碗里:“娘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夹,不用看着别人。”
贞娘不太好意思:“我说说罢了。”贞娘吃了一口饭:“公子是明日就要去上任吗?”
“高公公明日便要去宣旨,不过……还能过几天清闲日子。”秦翰连隐晦的说道,况且这个宅子里边有多少人的眼睛现下都还未知。总归要把宅子理顺了。
“这是什么意思?”贞娘不太明白。
“边关将领关系复杂,我资历尚浅,又初来乍到,就是个空架子。”秦翰连半点没有不高兴。
“这样正好,这边境同苴西民风饮食大有不同,趁着新来正好可以多去转转。空青上次说他去了江南就来这边一趟,正好给他瞧瞧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贩走的。到时候拿了银子提前购下,他挣的银子我们也分上几成。”贞娘巴不得秦翰连不打仗,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秦翰连眨眨眼:“那我就权等着娘子今后挣了钱,带着我吃好的,穿绸衣了。娘子可别挣了钱就不要我这糟糠之夫。”
贞娘轻嗤:“你是真跟着空青学坏了,这般的油嘴滑舌。”
秦翰连凑得越发近:“娘子都没尝过怎地就知道我油嘴滑舌,好生冤枉啊。”
贞娘不自在的推开他:“孩子看着呢,别闹,好生吃饭。”
秦翰连看着旁边开心的玩喂饭的两个小破孩,还没拥有自己的孩子就已经不想要孩子了。
这边其乐融融吃晚饭,那边副将气氛就不那么融洽了。
“你说什么,圣上新派来了将军,明日便要宣旨?”徐勇恶狠狠的瞪着门人:“这样重要的消息现在才知晓,你们都是饭桶吗?”
“叔叔消消气,这倒也不怪他们,只怪咱们这个陛下太精明。他先将咱们的请功折子押着,任免也没选朝中的人,这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侄子徐寅上前看着门人:“现下当务之急是要知晓,陛下到底是派了什么样的人来,咱们也好早作打算。”
门人连忙恭敬的说道:“这个已经打听清楚了,正是先前秦家军的少将军秦翰连……”
“他还活着?”徐勇一脸惊诧:“不是说早就死在大漠里边,你们到底弄清楚没?”
“将军我们是切切实实去打听了,他一来便住进王府西院,我们的人探进了院子,一面又给宣旨的人打探,得来的消息都是准确无误的。徐勇听完顿时焦虑起来:“完了,这下完了,这小子肯定是来找我报仇了!”
“叔叔,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且不说当年那件事做得十分隐秘,单就看现在,他秦翰连不过毛头小子,您怕他作甚?”徐寅不太理解徐勇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你不懂的,那小子就是个狼崽子!”徐勇想着当年他那扎空的一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死在那个人手里。
“狼又如何,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叔叔想想现在边境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要想收拾了他,易如反掌。您别忘了,战场可是最要人命的地方!您看,我这般安排……”徐寅屏退左右。
阴谋算计无止无休。
苴西镇上,临到关城门的时候,两人骑马飞快抵制门前,守城官满脸的不耐烦:“什么人这么晚还要入城?把户籍册拿出来!”
来人穿着一袭黑袍,个子稍矮的那个地上文牒:“官爷,我们京城来的,同亲人失散多年,听闻消息说是流落到了此处,所以星夜赶路,迟了些,您见谅……”说着遮掩着送过去一锭银两。
守城官掂了掂,哟嚯,这分量可不带小的,他堆满了笑:“既然是寻亲那自然就无碍,快快进城吧,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赶路不迟。”
“有劳了。”矮个男子行了礼,两人翻身上马,进入城内。
守城官关上城门,伸手把银子放在兜里:“有五两啊,发财了,不愧是京城来的可真阔……那姓氏也特别‘云’……”他喃喃说了几句,倒头回旁边小屋睡下,什么事都同他无关,他只管把门守好就成。
进城的两人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矮个男子端着热水进了屋:“这乡野之地条件简薄,世子担待些。”
云阆不在意的接过盆,拿起布巾子:“打听清楚了吗,那个村子在什么地方?”
“就在东边五里远的地方,小二给画了一张图,明天顺着图找肯定能找着。”他抬头发现云阆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云翼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云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云阆苦笑着放下帕子:“不会是吧。旬月看似温婉实则性子极坚。岳家突逢意外,本就伤心难过,母亲却做出这般让人寒心的事,我又没能及时回来护着她,害她流落乡野,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云阆说着咬牙切齿的恨道:“从小到大任由母亲摆布还不够吗,为何……”伤了他也就罢了,旬月做错了什么?
“世子往宽处想,现在将军已经平反,世子妃也尚在人世,纵然一时的愤恨难消终归还有以后,水滴尚可石穿。日子久了她会明白您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