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言不在家,涂然并不会总在家待着。守着一屋子的金缕衣和那些前朝传下来的破陶烂玉,她总疑心自己哪天真随着那些物件变成了女鬼,而段言连她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做官是件不容易的事,官太太也并不好当。
涂然小时候随着母亲去参加聚会,对方不过眼风扫过了段母腕子那只翠玉镯子,涂母就带着她去洗手间,硬生生就着肥皂水将那只镯子蜕了下来,又支使她悄悄拿到那夫人手边:“婶母,您戴上给阿然瞧瞧好不好。”那只镯子戴上了就没了摘下来的理由,涂然一直记得那是母亲过生日时父亲送的,母亲宝贝得很,平时从不让她碰。
北城以太太交际为中心,往外延伸出二奶交际,再往外延伸出同窝交际:明媒正娶的枕边风和温柔小意的枕边风以及不同杆打进同一洞的枕边风,威力逐次递减;这是北城的特色。
蓉城有一位老领导因为裤链没拉好落了马,人人自危至今,太太间有交际,不多。这是比北城好的一点,相比母亲,涂然不用参加数不胜数的宴会,不用面对一模一样的笑脸也强迫自己挂上那样一张笑脸。
涂然最常做的事情是吆喝着供她使的那辆出租车,载着她从这条小巷穿过那条小巷,闻着小吃摊上的炸物味,她就活过来了。
给她开车的年轻人叫王小门,那小孩面嫩,年纪不大,车开得也不赖,换过好几届领导还能在他们搬过来后分给段言,可见也是个内心有成算嘴上有把门的。也是,这个水潭里扑腾的,再怎么顶着一口大白牙喊她“姐”,也不该真是个大傻子。
小门身上有一股味道,这种味道和涂然闻惯的味道全然不同,后来涂然才知道那是汗味。多稀奇,她见过的人都把体面恨不能刻在脸上,哪里闻过这样浓重的汗味:像是除草机刚把土地的腥翻了出来,就被一盆雨浇了下来,雨水的清香试图压住那点腥臊,最后却混在一起,直直往人鼻子钻来。
她头一回闻见这样的味道,和小孟买回来的臭豆腐交织在一起,让她打了个大喷嚏:“小门,什么味儿?你买的是不是我要的那家呀,这味儿怎么这么奇怪?”
小孩红着脸汗珠往下淌:“姐,刚出锅的,我咋没闻着?”
她开了窗盯着小门看了一会,回过神来,仔细瞧了瞧后视镜里那双被睫毛遮了一半的眼睛,笑了,王小门的领子后面被汗浸得发黄,汗珠从发丝上滴落在黄渍上,连带着车内的座椅都湿漉漉。她从来未在段言身上闻到过这样的味道,段言永远是清爽的,永远是带着肥皂味的,也是已经永远抽不出空来陪她买一盒臭豆腐。
当涂然的脚踩在小门的裆部时,门外是熙攘的人间烟火。
“豆花——甜豆花”“剃脑壳了——”“哎呀,小娃娃莫乱跑撒”,破旧的玻璃窗不能阻挡汽车的鸣笛声,小小门被她踩在脚下,慢慢地抬了头:“姐,你莫捉弄我”,小孩耳朵都红了,手搭在她的脚背上,想摸一摸,又缩了回去。
她开始变的湿润,在家属院,她从来听不到这样热闹的声音;口干极了,涂然俯下身舔着小门的脖子,那些汗被她一嗦就进了喉咙,听话的不得了。
“小门,你看看我呀。”涂然解开扣子,光溜溜坐在并不平整的木板床上,摸着男孩毛茸茸的头,乳尖颤巍巍立在空气中,“吧嗒”,小门的汗滴在了那上面,又顺着弧度滑到了涂然腰间,湿漉漉的痕迹邀请人也用舌头去弄出更大的痕迹,去尝尝那草丛里也是不是一样的味儿。
“姐,姐——”小门终于不再忍受,撞在涂然身上,涂然脑袋磕在墙上他也不管,两脚把裤腿一蹬,不得章法的在涂然身上乱拱起来。
涂然被撞得发昏,湿润的空气似棉被捂在她脸上,有半个她飘在半空中,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恍惚感觉不过是一个梦。梦里段言第一次和她做,也是这样失了分寸,没有章法的乱拱,她看见自己张开腿引导着男孩,手扶着送进自己的身体里——于是连那半个她也消失了。
与北城的太太交际不同,蓉城走了司机交际的路子,那些人畜无害的司机打着领带衬衣笔挺,衣服上一丝褶子都没有,富家太太的管家比寻常百姓家的掌柜还要气派。他们掌握着太太们传递出来的一手消息,藏得比太太深多了。
涂然和段言是半路子上了蓉城的船,这样的秘而不宣涂然哪里晓得,段言也不过近两年才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