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言不能常去山城,蓉城的一把手老往山城跑实在不像话,知道的晓得他来探望家属,不知道的以为他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在山城施展。
他同涂然从没有分离过这样长的时间,打记事起,他们两便形影不离。段言坐在沙发上,他们家沙发上罩了一层紫色的毯子,是涂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坐上去很是柔软,毯子上的短毛隔着一层睡衣蹭着他的腿,窗帘没拉,只沙发旁一盏拳头大小的落地灯发出一点黄光,像是太阳要落山了。
段言盯着远处的镜子,镜子的框上刻着金色的牵牛花,缠绕在镜子四周,这是涂然画上去,他雕出来的,涂然鲜少用这么明媚的金色,他们结婚时涂然喝醉了画图样,说要给他造座金屋,将她的娇娇藏在金屋里头,谁也不给看。
段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的嘴巴往上翘,欢喜极了,他的眼里却随着灯电流的断断续续明明暗暗交错着,没什么笑意。段言的手从沙发背上拿下来,往身下活动。
循着镜子里的光,他看见涂然刚上小学时穿着一件织有牵牛花的桃红色罩衫,下面是一条淡绿色的灯芯绒背带裙,手里捏着一只蜗牛小皮鞋哒哒哒朝他跑来:哥哥,你看蜗牛,你帮我把这只蜗牛拽出来嘛,我只想要壳。上了初中哥哥前面加上了段言两个字,她开始从字面上明白哥哥和段言哥哥的区别,那个时候她跳得最好的舞是蒙古舞,真是从草原出来的人一样,跳起来脚下活像踩了马鞍,有一次表演完她穿着红色黄色蓝色拼接的花裙扑进他怀里,嫌弃他怎么不长个,她都要比他高了。
他看见镜子里的光更暗了一些,墙上长着菌斑,床是简易的木板,上面敷衍地扫了两笔红漆,漆也不平,床单边抹了不知道是什么地黄色印迹,涂然躺在上头,床吱吱呀呀叫着,她地身上架了一个男人,涂然透过了镜子和他对视,他看见男人也回过头来,一会儿是王小门的脸,一会变成李旭。
段言头上冒出青筋,手动得更快些,脖子往后仰去,终于哼了一声弄脏了手。
涂然的画是从搬来这里之后变了的,他没有丝毫办法,也没有时间,没有时间了。终于他擦干净手,拨出电话:安排吧。
像是在梦里,陈回迷迷糊糊地想,不对,不是梦。他猛地清醒过来,头顶的灯越来越亮,他的身上坐了一个女人,那张脸他并不陌生,是涂然。她什么都没穿,乳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脑子清醒了,手慢了半拍,还托着乳尖往嘴里送,陈回的鼻尖都挨在上面了,手终于回过神来,甩开了手心里跳动的小白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别过头,捏住涂然的肩往外推:涂然!醒醒!
女人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声音,肩膀被困住,手臂还挣扎着搂他的脖子,脚也不老实,往他背里钻,整个人缠在他身上,鼻腔里偶尔传出来两声叫喊声,他耳朵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啪”一巴掌,陈回没有留力,涂然的脸瞬间就肿起来,动作慢了下来,陈回揪住她的胳膊坐起来,又捏住涂然的后颈把她拽了起来,掀倒在床上。涂然还在床上蹭着,陈回走两步拿起桌上的手机,摆弄两下在整间屋子里环绕起来,然而手机上的指示灯始终没亮,他并没有因此而稍喘一口气,反而更愤怒:第二次了,他被算计第二次了。
一盆水浇下来涂然终于醒了,她看见陈回站在她面前,盆子被摔在一边发出巨大的声响,陈回两条眉毛纠在一起,脸上往下滴水,嘴抿地很紧,盯着她的眼睛。涂然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得又看向陈回。
陈回见她回过神,从皱巴巴的衣兜里掏出一盒药放在桌上:“最好和你没什么关系,段太。”他站着看起来更高,石像一样捡起她散落在地上的外套扔在她身上:“你的风衣。”而后头也不回走了。
门响后很久涂然才觉出脸上的痛,这会儿这点痛显得轻飘飘的,像是蒲公英在她脸上打滑梯,麻苏苏。她脑海中浮现出李旭的那张脸,流着毒液在她耳边喊:你能跑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