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迟摇头笑笑,从衣服里拿出烟盒,一人递了一根烟。
邱晨笑呵呵地接过,问道,“小苏是做什么的,听费哥语气,怎么着认识?”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费扬接过烟别在耳根上,兴致勃勃地说道,“人家小苏可是城大正儿八经的教授。”
“哟,那可了不得。”康成捏着严迟递过来的好烟,想抽又不敢抽,最后只得抿抿唇,学着费扬把烟别耳朵上。
唯独谭文对着严迟有些尴尬。
之前他一直认为严迟只是不屑于找女人,实际上其他方面还是正常的,所以时不时的就给他送碟片。
没办法,以前混社会的时候,就是靠卖碟片维持生计,家里各式各样的都有,现在治安好了,网络也发达了,像这种老式的碟片就逐渐淘汰了,家里的存货消不出去,只得拿来做人情。
早知道严迟取向男,他也就不送了,也不知人家小苏知不知道。
心里这样想着,谭文偷瞄了苏遇好几眼,没在苏遇脸上发现什么神情才逐渐放心下来。
大家相互介绍过后,时间也不早了,费扬还赶着回去忙生意,就把位置主动让给严迟,“好好玩,等有空了来家里聚聚,我亲自下厨招待你们小两口。”
“成。”严迟应了声,坐在了费扬的位置上,稍稍偏头对苏遇小声道,“我先陪他们打会,待会带你去吃饭。”
苏遇点点头,拖过秦雁刚刚搬给他的凳子,端端正正坐在严迟身边,下巴撑在他肩上,好奇地看着他打麻将。
“怎么,小苏不打?”康成问了句。
严迟笑道,“他不会。”
“麻将很好学的,有空可以学学,以后得闲了,也可以找我们搓搓麻,打发打发时间。”谭文清咳了声,缓解尴尬道。
“嗯。”苏遇下巴垫在严迟的肩上,轻轻应了声。
严迟惊讶了一下,偏头问他,“想学?”
苏遇点头,“是。”
严迟笑了下,“我教你。”
苏遇,“好啊。”
严迟虽然牌打得烂,但好歹也是浸染了十几年的老牌手了,规则是再清楚不过,打了十几圈下来,就给苏遇讲解得差不多了。
“好像会一些了,要不让我试试。”就这十几圈的功夫,严迟已经输了两百多了,苏遇也觉得自己会一些了,想亲自上阵试试。
“成。”严迟想也没想的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起身前又在钱匣里放了两百块钱。
苏遇坐下后,生涩地摸牌打牌,动作虽然很慢,但规则却是实实在在掌握了。
除了第一把因为操作不熟输了以外,后面的每一把都在赢,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可以啊,这当老师的就是不一样。”谭文对苏遇手气羡慕不已,打出一张牌。
“胡了。”苏遇看着谭文打出来的牌,推下自己面前的牌。
“又是我……”谭文捏了捏眉心,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自苏遇坐下后,他就一直在输钱。
到现在已经输了两三百块钱了,他媳妇见他一直输钱在他背后掐了好几下,整个后背都掐红了。
苏遇敛了眸,不说话。
“不打了,不打了,饿死了,老杨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吧,走走走,吃饭去。”邱晨见牌桌上气氛不对,揉了揉肚子,打圆场道。
“可不,为了吃老杨这一顿,我从早上就饿着肚子呢。”康成瞬间领悟到了邱晨的意思。
严迟笑笑,“那就走吧,别让老杨白忙活。”
严迟带着苏遇下了牌桌,一行人向更深的巷子走去。
此时已经傍晚了,橘黄色的黄昏拉着人的影子在石砖上长长的,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一家门槛较低的老房子门面前。
门口的门有些破旧了,推开还嘎吱响了一声,不过并没有人在乎。
“老杨,整好了吗?饿死了。”康成推开门大大咧咧走进去。
“好了,就差你们了。”屋里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正在厨房里挥舞着锅铲,笑呵呵地对他们道。
苏遇抬眼看了眼人,就慌张地低下了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严迟走进厨房与老杨说了两句话,老杨频频朝外间的苏遇看了好几眼,看得苏遇浑身都起了寒毛。
好在他只是看了几眼,就转过身去继续炒菜了。
严迟从厨房出来,带着苏遇上了摆在客厅里的圆桌,温声道,“别看老杨这里破,他的厨艺那是没得说的,以前他开面馆的时候,我几乎是天天去吃他的面,别的店我都吃不惯。”
苏遇眼睫轻轻颤了颤,认同地点点头。
严很是高兴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明明是很可爱很软的人,以前他怎么会觉得他高冷呢。
“你们先吃,我还有两个菜就好。”老杨见外面的圆桌已经坐满了人,又道了句。
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也不跟他客气,拿碗的拿碗拿筷子的拿筷子,自来熟地开始吃了起来。
“尝尝,老杨的拿手红烧肉。”严迟怕这群畜生吃太快,眼疾手快地给苏遇抢了一块红烧肉。
苏遇从碗中夹起这块红烧肉送入嘴中,入口即化的香糯感,肥而不腻,不由得眯了眯眼,“好吃。”
然而他还没沉浸在美食中多久,老杨就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恰好坐在苏遇面前,他朝苏遇笑了笑,“小苏,从前那个在我面馆点了面不吃就光闻味的人是你吧。”
苏遇,“……!!!!”
第11章
老杨以前是在大学城附近开面馆的,那时候严迟他们每次打完架总爱去他面馆吃面,一来二去,一群人就这样熟识了起来。
即使是如今老杨不开面馆了,一群人但凡有个什么事,还是喜欢到他这里吃饭。
按理说他面馆已经关了三四年了,已经不太能记得什么食客了,但他偏偏就还记得苏遇。
实在是苏遇太奇怪了。
每次到他面馆点一碗面也不吃,就看着,等面气凉了,面都坨了,就结账走人。
每回他走了,老杨看着没动过一筷子的面碗就心疼,他一心疼就转手送给门边一些乞丐,所以映像十分深刻。
苏遇捏着筷子的手一紧,紧张地看了眼严迟。
严迟接收到他视线,知道他对不熟的人话少,主动解释道,“老杨你看错了吧,苏遇他去年才来的绵城,以前都没来过这片。”
老杨肯定地摇摇头,“绝对没有看错,他那时候十几岁也跟现在一样穿一身白,每次到我店里就坐严迟你爱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他几乎每隔两三个月就来一次,来了八-九年我怎么会认错人。”
老杨说得肯定,严迟看向苏遇小声地问道,“你以前真去老杨面馆吃过面啊。”
“……嗯。”面对严迟苏遇没办法撒谎,只得捏着筷子,把头埋得低低的,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那还挺巧的。”严迟朝苏遇笑了一下。
苏遇抬头对上严迟那双比平时柔软许多的眼睛,也微微弯了弯唇,“是啊,很巧。”
“我就说我没认错人吧。”老杨得到肯定的答案,高兴得像个小孩从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朝苏遇问道,“小苏啊,这么多年了,我就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每次到我店里点了面又不吃。”
苏遇看了看老杨,又看看严迟,跟蝴蝶翅膀似的眼睫毛细微的颤动了一下,抿了抿下唇,声音冷清道,“以前有轻微的厌食症,吃不下东西,就总想着不能吃,看看也是好的。”
就像人一样,得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就像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严迟却听得心里一紧,挑了挑眉。
就连桌上正在抢食的一群人,也放缓了动作,惊奇地看着他。
“那现在还厌食吗?”老杨听罢皱了皱眉。
“现在已经好了。”苏遇轻轻道。
老杨哦了一声,松开了紧皱在一起的眉,“好了就好,不然这辈子品尝不到美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呢。”苏遇颔首认同。
可能是以前老在老杨面馆吃饭的缘故,苏遇挺爱跟他说话的,一顿饭的功夫两人说了不少话。
严迟默默听着,时不时给苏遇夹一两筷子离他稍远一点的菜。
如果严迟不给他夹菜,他就只吃摆在他面前的那碟,只把那碟菜吃出一个小缺口才会转而去吃旁边的另外一碟菜。
严迟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看他的小动作,怎么看都觉得好可爱。
一顿饭下来,苏遇吃得小撑,其他人则是吃得大撑。
主要是老杨手艺太好了,且桌上又都是些好菜,大家不混社会了,没了保护费的来源,只能找份普通人的工作养家糊口,日子过得平淡,餐桌上的伙食也平淡了下去,像这样吃一顿的日子可不多,逮着一顿可不得使劲吃。
吃过饭,几人又叙旧聊了会,外面天色彻底昏暗了下来,严迟见苏遇有些累了,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起身对众人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撤了。”
众人向外面看了眼,本想说现在才几点啊,你就遛。转头看到严迟身边眼帘有些下垂的苏遇,又纷纷把这些话给咽进了肚子。
就老杨反应有些迟钝地问,“怎么不多坐会了,好不容易聚一次。”
邱晨立马朝老杨笑了下,“老杨,人家小苏是城大教授,明儿还要上课呢。”
“欸,那可耽误不得。”老杨反应过来后,立马不敢再拦了。
严迟朝他们扬了扬手,拉起了昏昏欲睡的苏遇就走出了这条老旧的小巷子。
这截路没有路灯,严迟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路,顺便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朝身边的人问道,“困了,怎么不早点说。”
苏遇轻轻打了个哈欠,“听你们说过去的事,还挺有趣的,没舍得离开。”
“无非就是昨天去谁家找了场子,今天又跟那个帮派打了架的陈年往事,你想听,回去我说给你听也是一样的。”严迟把手机灯光打他脚下,说道。
“好。”苏遇点了点头。
“你呢,”严迟又问,“那厌食症是怎么回事。”
苏遇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严迟居然会在现在问他这个,沉默地走了两步才道,“小时候,我哥不喜欢我,总让我吃冷食,我那会肠胃不好,一吃冷食就拉肚子,时间久了就不爱吃饭了。”
严迟点点头,迅速抓住了重点,“肠胃不好怎么还老吃小面包。”
“……”苏遇垂了下头,这次沉默时间更久了。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都过去了。”走出了阴暗的那截路,外面有了路灯,严迟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因为食物中毒。”
苏遇的声音很小,但在深夜的寂静的街道上依然听得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