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访团队来得很及时,编辑群来了两个,摄影来了一个,温海洋把公共区域整理出来,採访就安排在那。
因为已经接受过几家杂志採访,戴拉拉在回答起问题这边没有太多的问题,但是在拍摄vlog时,她却在採访团队里不经意看到多了个人,也就是因为这个人,她竟然有些乱了套,讲话也结巴起来。
温海洋在一旁看到刘美华的出现也有些讶异,招了公关过来问,小郑
也一脸茫然,“说好就三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多一个顾问,可是人家都来了,还是戴老师的母亲,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吧。”
温海洋头疼的捏捏鼻间,看着刘美华,又看看戴拉拉,心中竟然一点法子也没有。
公事还可以公办,但是参杂了家事,便不是旁人可以介入的状况。
好在,刘美华似乎只是来观赏,什么话也没多说,这倒是让温海洋安下了心。
那本杂志他不清楚戴拉拉看见了没有,但如果可以选择,他是寧愿她永远不要看见。
同行相忌,这概念如果放在一家人身上,那就是悲剧。
採访在预定的时间里结束,温海洋送了团队出去,让团员把交谊厅收拾收拾,就准备吃饭等晚上的演出。
趁着空档时间戴拉拉去了化妆间一趟,打算去后门等蒋成城回来。
她踩着时间点站到门前,他也刚好算准了时间回来。
戴拉拉脸上带着笑意迎上去,走了两步,却见他含笑的表情多了点讶异,目光越过她肩头,缓缓落下。
戴拉拉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飞快转身,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视线撞上了刚出化妆间的刘美华。
刘美华大概也没预料会看到女儿跟蒋成城,一脸似笑非笑,审视的目光落在两人微微贴在一起的手臂上。
“拉拉,不介绍一下?”
一瞬间,戴拉拉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飞快冒出来,一个一个,像是烈阳下的冰庖,砸到浑身冰冷发抖。
她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往前一步,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挡住了蒋成城。
⋯⋯不想让他们俩接触。
她对母亲的心结,本来是隐忍的,她以为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忍耐下去,但是,直到碰到了蒋成城,她的忍耐力似乎就一去不復返。
就好比现在,她下意识的就不想让两人接近。
因为从以前开始,只要跟她有关係的人事物,就会遭受否认。
她走得近的同学,母亲会说:那人资质不好,不要走太近免得受影响。
打算要考取瑜珈执照时,母亲更说:教课不能当饭吃,路边饿死的瑜伽老师比乞丐多。
当她还是学生时,特别喜欢一牌舞鞋,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买来,她说:这牌子不适合你,学了这么多年舞,怎么还是一点学习能力也没有。
似乎在母亲的眼中,她没一处好。
现在,她有了比舞鞋更珍惜的人,她不想⋯⋯
不想让母亲有机会批评蒋成城。
不想听她质疑他任何一点,不管外在内在也好的话。
不想她说⋯⋯她高攀了人家。
毕竟,连温海洋这样的完美男人都不能在她笔下倖免,要她知道蒋成城跟她真正的关係,指不定会⋯⋯
脑子里像是一团麻线,戴拉拉向前走了两步,再出口时已经不是脑袋所想。
“这是我朋友,蒋成城。”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彷彿脱离了身体,也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男人微微一愣,难以言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但也只仅仅一瞬,她便听到蒋成城含笑的低醇嗓音,自后方而来,“伯母你好,我是戴拉拉的朋友,蒋成城。”
朋友两个字在脑子里嗡嗡响,打得戴拉拉脑门发麻。
刘美华眼神在两人身上又多看两眼,没多说什么,打过招呼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
戴拉拉不知道她信没信她的话,只着急着转身去看蒋成城。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没关係。”他打断她的话,垂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抿着嘴角,勾起一秒又垂下,“我不介意。”
这句不介意,狠狠砸在她心上。
想再说些什么,但蒋成城却已经恢復了平日的模样,牵起她的手,随着她一起回到练习室,让唐恬过来把饮料发下去。
说不上的心神不寧,戴拉拉不安的去拉他的手,他转过身看她,目光繾綣,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手中捏了捏。
“我明天要出差香港你记得吧?”
即使他此刻有些不悦,但是那张脸看上去也半点不失风度,甚至格外的赏心悦目,可是他眼底的落寞与距离感还是让她害怕了。
“对不起。”
她又一次道歉。
其实只要他愿意,她可以一次又一次重复。
可是他似乎不乐意听到这句话,浅浅勾起嘴角,指腹滑过她脸颊,“没事,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吗?等之后见面再正式介绍也行。”说着他抬手看了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收拾行李,晚上演出就不去看了。”
说完,他又弯下腰,轻轻搂着她的腰,在眾目睽睽下,把唇贴上她耳朵,“你好好表演,我还等着你赶紧出名吶。”
她不吭声,维持着仰头看他的动作。蒋成城习惯性地又用指腹抚了抚她脸颊,轻笑声,“乖,我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也是从后门走的。她一直跟到玻璃门前才停下脚步。厚重的门扉因为缓缓闔起而刮起一阵凉风灌入,让戴拉拉浑身都隐隐作痛。
虽然心情低落,但是她的身体早就有了肌肉记忆,连续两晚的演出依旧都不失水准。
可是心里面不知为何,空了一块。
晚上谢幕完,戴拉拉一回休息室,习惯性的就是先看手机有没有蒋成城的消息,只是手才刚碰到手机,唐恬就一阵风似地刮进来,扯着她往外走。
“学姊,大人物来了!”
戴拉拉心脏瞬间停止半秒,能让唐恬呼呼匝匝的除了蒋成城之外还有谁。
她快步跟上,却在外头看到个意外的人。
那个人戴拉拉很熟悉也很陌生,毕竟以往都是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人,突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让人心脏还是有些承受不能。
“老大,你自己解释一下吧,都是一家人,也是时候该让大家知道了。”
唐恬有了新八卦,暂时忘了蒋成城不在的低落,开开心心地凑上去,手里拿着手机就是等着拍照。
温海洋被大伙儿闹着,平日温和儒雅的男人难得有一丝羞怯,但心底到底知道这件事终究要让大家知晓,择期不如撞日,他清了清喉咙,目光环望四周一圈,开口道:“这是我的另一半,肖也,也是这个舞团幕后金主,我们已经在美国登记结婚,这次回来是帮我重新安排舞团未来半年的计画,恰好我们在这个城市的演出告一个段落,晚上的庆功宴安排大家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温海洋话落,空气里依旧只有一片寧静。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那位站在温海洋身侧,身姿挺拔面容俊逸的青年,似乎是看见了太美好的画面,一时不知该如何以语言表示。
就在戴拉拉想是不是要出面讲几句场面话时,场面突然像是高压锅洩了压力,不知谁开始尖叫,尖叫过后又齐刷刷成了二哈,一双双又圆又亮的眼凑过去,期期艾艾地问:“温老师,你保密到家啊,这人是肖也啊,奥运花式溜冰连续三届拿金牌的男人,你怎么拿下的。”
所有人一直猜不透温海洋的性向,一直以为他是奔着拆散蒋成城跟戴拉拉打算破镜重圆来着,想不到啊,但又似乎是预料中,美男终究要走向旁人走不上的路。
戴拉拉在一旁笑,低头看看时间,蒋成城应该已经到香港了,她发了讯息过去,他没回,她便把手机握在手里,等着他消息。
晚上肖也作东请吃饭,一群人浩浩荡荡包下全市最贵的日料店,肖也便开了金口,“明天没有表演,今晚不醉不归。”
前奥运金牌退役成企业家,整个人的气势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八五的身高站在戴拉拉旁边,侧顏清俊优雅,眼底含光,连她都不禁多看几眼。
一到餐厅她被安排坐在肖也旁边,心里面也有些忐忑。
这位传说中有中日俄血统的冰上贵公子,拿了数不清的奥运奖项,却在三十岁生日那天出了严重车祸,在那之后便离开了花式溜冰自组艺能经纪公司,他走的路线刁鑽,捧红了不少默默无名的演员,甚至连传说中的宝塚og都是他旗下的艺人。
到这里她才真是服了温海洋,难怪他有那份底气带着他们四处巡演,还把东京当据点要放眼全世界,都是因为背后有靠山啊。
而且这座山,还是鑽石山。
因为怕胃疼,加上今天蒋成城不在,今晚她不敢碰酒,啤酒碰一口就不再碰,一整晚就是陪笑跟陪笑。
肖也一来,虽然团里也没有太大的人员变动,但是戴拉拉隐隐觉得他是要干大事才来的。
一群人吃饭吃到半夜才打道回府。
回到宿舍戴拉拉查看手机,蒋成城的讯息已经躺在上头。
蒋成城:“刚从电台出来。”
语气冷淡淡的,没了往日的欢脱,戴拉拉心脏微微一抽,晚上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情一瞬间又往下盪。
戴拉拉:“你吃饭了吗?”
蒋成城:“吃了。”
简短又疏离的语气,让戴拉拉有些不安。
她想打电话过去,可是看时间已经很晚,可是不能听听他的声音,她又心生不安,甚至觉得今晚失眠的可能性很高。
百抓挠心间,她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打了一句话过去。
戴拉拉:“会不会⋯⋯有女明星去敲你的门?”
等了半天,没回应。
又等了一会儿,蒋成城传来了一句语音。
“我在洗澡。”
三秒后又一句。
“不会。”
隐隐的水声伴随低沉的嗓音而来,她的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
想他在一片水气蒸腾中,赤身裸体,水流沿着宽肩窄腰淌下⋯⋯
光是想像那画面,便让人面红耳赤。
见他迟迟没回讯息,她有些后悔,马上又传——
戴拉拉:“我、我开玩笑的。”
这回蒋成城依旧没秒回,她在煎熬了十分鐘后,才收到姍姍来迟的讯息。
“我知道,小醋精,没事别乱想,赶紧睡,再睡四天我就回去陪你了,晚安。”
低沉的嗓音如同微风轻拂耳畔,似乎所有的纠结都伴随着这句话而化解。
戴拉拉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鼻腔有些酸酸的,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对谁说明。
原来,让思念疯长的契机不是单身的夜,而是听见你爱的人,那句温柔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