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银簪滑落下来。
叮咚一声,落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姜婵儿被萧晗护在怀中,看到此幕,不由地愕然失色。
耳边,是萧晗略带愧意的解释:“婵儿,我以为他要加害你。”
姜离的身子缓缓地向前倒去,他深深的目光,始终落在姜婵儿脸上,尽管眼神已是空洞而茫然。
倒下去的时候,他口中念念有词着,又低又轻,却像是饱含了万千柔情。
“婵儿……阿兄……前些日子……在街上……又给你买了一只簪子,你可喜欢?”
姜婵儿瞧着他缓缓倒下去的身影。
眼眶莫名其妙的。
红了。
她深吸了口气,不再回头,对着身边的萧晗道:
“走吧。”
“去青州。”
第70章 猜疑
姜婵儿与萧晗一路无言的下了山。
两人虽同乘一骑, 但萧晗却隐隐察觉到,他的婵儿有些情绪上的变化。
她好似,有些忧愁。
又像……
是在生他的气。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让萧晗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于是, 两人一路上便是静默沉声, 无言相顾。
马儿载着二人来到山脚下。
林间, 一支军队路过此处, 发现了一些异样,故而停驻下来, 查探情况。
正是萧澧带来的人马。
此刻, 正在环顾四野的萧澧眼尖地瞧见了二人,忙不迭迎上来, 嘴里念叨着:“皇兄, 皇嫂, 你们怎在此处?”
他本以为两人一定早已到了青州城,没料想,却还留逗于这处荒野。
萧晗翻身下马,对他道:“朕寻你皇嫂至此, 又路遇叛贼, 耽搁了些时候,既然你们也来了此处, 便随我们一同去青州吧。”
萧澧这才察觉皇兄身上的斑斑血迹,更令他触目惊心的, 是他肩膀处的断箭。
“皇兄, 你没事吧?”
萧澧一声惊呼, 明白过来方才山上定是进行了激烈的鏖战。“那些叛贼眼下在何处, 臣弟这就命人去将他们抓回来。”
萧晗冲他摆了摆手, “无碍,叛贼……”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姜婵儿袒护他时的立誓,便轻描淡写道:“皆已伏诛。”
萧澧闻言,更是一阵瞠目,心中不免又对他皇兄的功力敬拜了一番。
说话间,萧晗对着马背上的姜婵儿伸出手,温声道:“婵儿,下来吧。”
姜婵儿却并未将手交过去,萧晗的手就这么尴尬地留在了空中。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从方才姜离之死后,她便心不在焉的。
方才见到萧澧,心中也未生半点波澜,甚至是萧晗在与萧澧寒暄时,她心中还莫名生出了不耐烦。
她压着心头的情绪,道:“你负了伤,便留在此处,让宁王殿下照顾你,我自去青州即可,眼下叛贼都已剿尽,我的功力也都恢复了,不必担心。”
说罢,在萧晗费解的神情中,她又扭头对萧澧道:“宁王殿下,子晗哥哥便交给你了,你帮我照顾好他。”
“皇嫂,不可……”
萧澧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姜婵儿已然一扬马鞭,疾驰而去了。
只留他与皇兄在原地默然。
甚至,这一眨眼的功夫,萧晗挽留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萧晗实在是费解,他从未经历过这样额事,企图去猜透她的心思,却像是大海捞针般,百思不得其解。
遂,他唯有看着姜婵儿的背影,怔怔出神。
萧澧问他:“皇兄,咱们眼下如何办?”
萧晗瞧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凤眸逐渐变得深邃,淡淡吐出一句。“追。”
说罢,他牵起最近的一匹马,撩起袍裾翻身上马,毫不耽搁地夹马而去。
萧澧赶紧骑上一匹马去追,“皇兄,你等等我。”
边追他边喊:“皇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了皇嫂的事啊?”
可回应他的,唯有哒哒的马蹄。
萧澧心中自叹倒霉,他皇兄皇嫂吵了架,为何遭罪的一定是他?
*
翌日清晨,天青雾薄。
青州城内,姜婵儿一人一骑直奔刺史府而去。
来到姜府门前,她下马便往内院走。
姜家那些个下人见了她哥哥像见了鬼似的惊愕不已。
毕竟,姜婵儿当初被送入宫中当了后妃这事,他们是都知晓的,而后妃终身不得回府,也是大周历朝历代都沿袭的规矩。
管事的迎上来,又惊又愕地问着:“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姜婵儿没工夫与他多置喙,边走边道:“大夫人在何处,我要见她。”
管事的追着她道:“小姐,今日大夫人正与少夫人在宗祠上香,您眼下不能得见啊。”
“多谢管家告知。”
姜婵儿勾着唇冲他笑了笑,略带着讽意。
她步履如风地朝内院里闯,直奔宗祠而去。
管家追在她身后捶胸顿足,“小姐,宗祠重地,您不可擅闯啊。”
姜婵儿才不会顾他,两人说话间已然步过红木回廊,行至了宗祠门前。
“那我若是非要擅闯呢?”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而后抬手,毫不顾忌地推开门扇。
在吱呀——
一声门响中。
管家的表情当场破裂了。
与此同时,在宗祠内上香族中众人亦被惊扰,纷纷转过脸来。
姜夫人与苏晴同排,位列前班,此刻二人转头瞧见了姜婵儿,不由地惊异万分。
但顷刻间,二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的变了。
转为了阴郁。
“你如何从宫里跑回来了?”
姜夫人面上的不悦溢于言表,出声呵问。
姜婵儿瞧着她,迈步走近堂内,冷冷地勾起唇来,“我回来,自然是有事要与你们相谈。”
苏晴满是戒备地瞧着她,目中隐隐露着凶光,“妹妹回家也不说一声,风风火火就往祠堂里闯,难不成是当了妃子,就回家来给我们耍威风了?”
姜婵儿在堂中站定,目不斜视地瞧着她,直勾勾的,带着寒意。
“耍威风倒说不上,只不过,有些陈年旧事,我今日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苏晴被她的气势怔住,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脚步亦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言语却并未放松,依旧冷嘲热讽。
“今日我与姑母还有族中子弟在此祭拜,是何等肃穆之事。你如此行为无状闯进来,分明是要让族中上下人人难堪,你难不成是忘了,当年街头追马车、闹得满城皆知的丑事了?怎么,如今趾高气昂地回来,是还要继续再添上一段骂名?”
苏晴这番振振有词的话,引得在场哗然一片。
姜夫人亦板下脸来,帮衬着她:“婵儿,你也太不懂事了,我们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长辈,你如何能这般目无尊长,擅闯祠堂呢?”
“目无尊长?”姜婵儿冷笑,毫不客气道:“你配做我的尊长吗?”
姜夫人脸色铁青,哽了哽:“你……”
姜婵儿笑着道:“自古长者爱子,身正不阿,方为尊,而暗中加害,图谋子女者,不堪为尊。”
“姜夫人,你说是不是?”
姜夫人浑身一僵,目光闪了闪,“你……你什么意思?”
姜婵儿打开天窗说亮话,微微一笑,“不必装了,你与苏晴联手谋害我,欲于进京途中令我车马坠崖,身毁人亡这件事,我已然全知晓了。”
“好在上天垂怜,我那时只是磕到了头,失了忆,堪堪留下一条命。”
此话一出,又是引得在场众人喧哗不已,那些族中的子弟哪里知道这样的事,纷纷交头接耳,一时间,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姜夫人涨红了脸,“你如何能胡乱掰扯,说这等莫须有的事情!”
苏晴因为心虚,紧紧攥着身边姜夫人的衣袖,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姜婵儿!我看你是你心中记恨于我抢了你的亲事,便怀恨在心,蓄意报复。你胡乱攀扯我也就罢了,姑母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这般便是大逆不道!”
姜婵儿听她如此说,只是嗤笑,嗓音泠泠似雪,令人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