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丽荣不好意思道,“大刚,对不起,我以后肯定不能这样了。”
她现在不是刘家那个大小姐,也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她现在是孩子的母亲,是男人的妻子,刘家姑娘早是几十年前的人了。
赵大刚温柔的看着她,“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这样就生分了。”
刘丽荣笑了笑,“知道了。”
才到了院子里,那些大娘大婶儿纷纷跟她们打招呼夸她们养了个好女儿。也有家里有高考生的家属问后天什么时候给孩子讲高考的事儿的。
赵大刚道,“等我回去问问她,明天一早就给大家消息。”
上楼的时候刘丽荣就感慨,“这也就不到三年功夫吧,咱们夏意跟变个人是的,三年前我都愁的睡不着觉。”
“谁说不是呢。”说起以前赵大刚也是感慨万千,上了楼,赵大刚才说,“我们以后就往前看,以前怎么样咱们都不管了。”
刘丽荣笑,“好。”
俩人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肉香味儿,夫妻俩对视一眼,“夏意做的?”
赵大刚瞥了眼对门,点头道,“那肯定是夏意了。”
崔家的情况这大院里的人大概就没有不知道的。韩秀这人以前过的日子苦,所以哪怕后来跟着崔如还过上好日子了还是抠抠搜搜,不止对自己抠,对家里的男人孩子也抠。即便崔如海退休了,每个月也有工资拿,儿子也还算孝顺,可她愣是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寻常人家每周末的时候还买点肉解解馋,那在崔家就不可能。
所以夫妻俩根本就不会往韩秀突然做肉这方面想。
果不其然,门一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扑鼻而来,赵大刚自豪道,“看看我闺女,得了我真传了。我们老赵家的孩子就没有不会做饭的。”
别看赵小娟不像个样儿,但做饭是真的很好吃。而且他们的厨艺大约还是来自赵老太太。那老太太嘴巴不饶人心眼也小,做饭却很有一手,哪怕是在过去缺衣少食的年代,那简单的菜也能弄的很好吃很下饭。
刘丽荣嗤笑一声,“我闺女养这么大可不是来伺候你的。”
赵大刚就哼哼,“说不定我闺女就乐意伺候她爹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大刚也是真疼闺女,大热天的做饭太不容易了。他忙喊着闺女进厨房了,“闺女,出去凉快凉快,剩下的爸来做。”
赵夏意擦了下汗说,“马上就好了。”
其实她就把猪肝煮了切片用大葱凉拌,再就是做红烧排骨。
其他的菜也没做,李大娘和刘大娘送的菜也不少了。
至于绿豆汤,那早就熬好了,赵夏意用一个盆子装着拜在大盆里,这会儿也凉透了。
父女俩将饭菜搬到桌上,刘丽荣嚯了一声,“这么丰盛。”
赵夏意便说了几个大娘送东西的事儿。刘丽荣点头,“知道了,回头咱有好东西也不能忘了他们。”
饭后一家三口齐齐坐在沙发上消食,赵夏意这才问起她当初离开后的后续。
刘丽荣皱眉,“你问这些干嘛,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掺和这些。”
但赵大刚却不这么认为,“她不小了,二十多了也改该知道知道这世道的险恶了。”
刘丽荣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来,便起身回屋去了。
赵大刚说,“这事儿在丰城也不算秘密,反而引起了轰动。你舅舅好歹也是丰城大学的教授,他突然离世,一些学生免不了问到学校里去。但学校那边也承受着压力难免语焉不详,于是几个学生找到了小洋楼那边。小洋楼那边住户对刘家的事传言很多,便被学生听了回去,在学生中引起巨大反响。学校想压,但压不住,反而激起学生的正义感,联名写信签字给学校,希望学校出门为你舅舅讨个公道。”
说到此处赵大刚感慨道,“虽然你舅舅在家庭上一团遭乱,但在教学上的本事毋庸置疑,很受学生爱戴。你舅舅的事学校到底重视起来,然后一把手那边也趁机进行舆论发酵,后来学校学生直接组织起来去政府那边游行要求给个公道。一把手便顺理成章的将那两人定了罪。后面便扯出一条很长的利益集团,公安局经过多日的摸排,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寥寥几句,将过去二十多天的事儿说的一清二楚,赵夏意听的很是震惊。
之前她爸就跟她说她舅舅的事不单单的是刘家的事,别说是她就是刘丽荣也不好插手太多,只能冷眼旁观上层博弈。
好在结果是好的,地头蛇终于被强龙干下去,如今大半都已经收押,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说完这些,赵大刚说,“虽然事情已经基本了解,坏人也将得到惩罚,但提起这事你妈心里仍旧不舒服,会想起你舅舅。”
他目光看了眼卧室的房门,继续道,“人已经没了,生前做过的错事也会容易忘记,活着的人下意识的会去想他活着时的好来。夏意,我们得理解你妈妈。”
对于父母的感情,赵夏意向来只有羡慕的份儿,现在听她爸这么说她心里更是替她妈高兴。
见她面露思索,赵大刚站起来说,“行了,事情你也知道了,后面怎么处理也不是我们这些屁民能够参与的,你就好好准备怎么给人讲高考的事儿吧。”
说着他想起来几个厂里领导的话,“对了,你们要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厂里的会议室,地方宽敞。不过你什么时间讲总得提前和大院的人说一声,你说是吧?”
赵夏意一愣,点头道,“行,那就你们会议室,我现在就出去跟那些大娘们说说时间去。”
说完赵夏意就下楼了,家属院因为成立年限不短,这些年来边边角角的位置栽了些树,每到夏天的时候树下总有不少人在这纳凉,人手一蒲扇。
因为都是认识多少年的熟人了,大家伙一块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大,看见赵夏意下楼来了,一些大娘大婶儿嫂子的纷纷开口跟赵夏意打招呼问她吃饭没有。
赵夏意笑着说吃了,然后走到她们那儿去,“就是下来跟大家说一声,后天早上九点,咱们在咱厂大会议室里给大家讲讲高考那点事儿,顺便跟大家分享一下大学生活,有想去听的就去听听,不拘着马上要参加高考的,高一高二的去也行,不过给大家补习这事儿我也只能偶尔补补,咱也不好长时间的占用厂里的会议室。况且马上要高考了,再调整计划也不好,这些咱到时候再说。”
赵夏意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要求太多,能给讲讲经验已经非常不错了。
几个大娘便说道,“行,能给讲讲就行。”
而且都在一个大院住着,偶尔组团去问问题还能给撵出来?
赵夏意说完便回去了,一帮子女人又开始讨论起赵夏意来。
现在大家说赵夏意都是赞不绝口,可在三年前谁提起她都是直摇头的。
“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听说刘家老爷子之前分家可是分给夏意不少东西。”
一个大娘就说,“一个丫头片子也给?”
这大娘说完就被其他大娘给炮轰了,“人家丫头片子怎么了,丫头片子人家也考上大学给爹妈争光了。”
“就是,你家小子倒是多,一个个那寒颤样儿,有本事也考个大学看看。”
几个大娘婶子的噼里啪啦一通说,老太太脸上挂不住站起来说了一句,“不就随口说说吗。”
提着马扎子就走了。
她虽然走了,但话题却走不了,但又转移到这老太太家几个孙子上头去了。
夏日夜晚短的狠,但这么说说笑笑过的更快。
赵夏意回去时赵大刚夫妻已经睡了,她也赶紧洗漱,然后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赵夏意先去百货商店买了礼品,直接奔着许家去了。
到了那儿自然又是被曹慧兰拉着一阵香,中午留下吃饭,下午回家准备第二天要讲的东西。
她打算先讲高考的事情,再讲讲大学生活,激起他们学习的。都到了这时候了,再多的学习方法对他们来说用处也没那么大了,她要做的就是激励。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赵夏意从家里出发直接奔着机械厂去了。
大院里的大娘大婶们儿笑眯眯的像送赵夏意上战场,纷纷鼓励赵夏意。
赵夏意汗颜,她不过是考上鲁大就被这么吹捧,这要突然来个首都大学或者清大的大学生那瞬间就能把她秒成渣了。
不过没别的办法,既然被邀请了那就得好好讲讲。
机械厂大概没人比她更熟,闭着眼都能找到会议室去。
这会议室就在厂委的旁边紧挨着书记办公室,赵夏意到那儿的时候走廊里都站了不少人,而且看年纪大约都是今年要参加的人,甚至还有一些比较小的学生。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赵夏意来了。”
走廊上的人纷纷朝楼梯口看了过来,屋里的人也一涌而出朝赵夏意看来,而且还自动分出了一条路方便赵夏意走过去。
赵夏意有些囧,这气氛有点太足了啊,她不就是讲讲大学的那些事儿吗,怎么那么多人啊。
看着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赵夏意也非常有感触。
这年月的人一旦得到读书的机会就认真努力。而且她看得出来,来的人中男孩子居多,女孩子只占少数。
看着这情况赵夏意也只能叹气。
重男轻女这种问题根深蒂固,凭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她只希望让大院里的大家看到她一个女孩子可以有好的前程也能多一些机会让家里的女孩子来读书。
赵夏意有一瞬间的感伤,但这也不长久,她笑着朝大家笑道,“来这么早。”
一群热情有朝气的人友善的朝她笑笑分开道路让赵夏意进去。
到了门口时赵夏意看到人群之外赵大刚正领着几个厂里的领导朝他们这边看着。对上赵夏意的目光赵大刚鼓励的点了点头。
赵夏意跟她爸点点头,然后直接奔着会议室的头上去了。
那里有一把老旧的椅子,赵夏意在那里坐下,心里想的却是这是她爸平时开会坐的位置吧,如今她坐在这里竟有些感慨。
这会议桌很大,足足可以坐五六十人了。然而来的人更多,在没有位置后只能找了板凳坐在后面。
眼瞅着快九点,赵夏意废话不多少,直接开口道,“离着高考就剩二十来天,再多的学习方法也来不及改正,今天我要讲的分两部分,一部分是跟大家说说大学的生活,剩下的说说高考那些事儿,如果有时间再给大家回答问题,当然,物理化学我是学渣帮不了你们,语文数学这些科目还是可以帮到大家的。”
以前的时候她数学也不是很行,但经历了高考和二次考试,再有后头给李甜补习,现在再让她看高中的题目也没那么难了。
她说完就看到八十多号人都满怀期待的朝她看了过来,让她更囧的是赵大刚同志竟然和那些领导趴在窗户那儿往里头看。
当然,在坐的人中他们的父母有的是车间的工人,也有一些是厂领导的孩子。
不管什么原因坐在这里,他们都是幸运的拿到读书资格的人了。
赵夏意想了想开口道,“上大学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认识不同的人……”
赵夏意只能忽略门口长辈的目光,按照自己的想法讲。她讲刚上大学时发现大学还得学习的恐慌,讲大学的军训多么令人怀念,也讲她被人写举报信贴大字报又重新高考的事。底下的同学听的很认真,说到紧张出甚至直接握起了拳头。
外头徐主任看了眼赵大刚说,“夏意这孩子真是变了好多啊。有点儿书记的影子了。”
被夸了,赵大刚心情还是挺好的,但听到赵夏意被人写举报信贴大字报,为了证明自己重新参加了高考后他的脸色也格外的难堪。
心疼啊。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任哪个父母知道自己孩子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大约都会心疼吧。
而这些赵夏意从没跟他们说过,估计要不是今天给院子里的孩子讲大学的事儿他这当爹的都不知道这事儿。
屋里赵夏意已经说了一些她对大学的理解,讲完这些还问大家对大学有什么好奇的可以提问。
“大学里可以处对象吗?”
曹思米的弟弟曹思田突然举手问道。
赵夏意笑,“没有规定说不能处对象,但也没有说可以处对象。有些学生在高考前已经结婚组成家庭,比如我,有些却是十几岁的青春年少。我的建议是在校期间还是以学习为主,毕竟能得到读书的机会并不容易。就拿你们说,家里三四个孩子的,有几家是全都能上学的?你们想着其他乱七八糟的时候想想自己那些不能读书的兄弟姐妹。”
她说完又道,“你们要想啊,大学期间哪怕搞对象了,毕业之后也不一定要分配到一个地方去。那多不好。”
说完这话大院里的孩子们又乱七八糟的问起其他的问题,赵夏意能答的都直接答了,不能回答的直接说自己不知道。
当赵夏意说起自己给报社投稿已经刊登了几期之后,大家对赵夏意的崇拜达到了顶点。
这一点倒是让赵夏意始料未及。
讲完这些赵夏意又给他们讲了讲她自己的学习方法,和参加高考的过程中遇到的困惑。完了再让他们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