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煜仰倒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
  她必须承认,这是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所在。
  ——如果顾泽能躺在她旁边亲热搂抱,而不是像个男鬼一样站在那儿,目光幽幽等她先开口解释。
  “顾泽,其实……”
  她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语气诚恳,“我饿了。”
  顾泽看她一副心虚无处安放的样子,忍俊不禁,“嗯,阿煜在外面受苦了,想吃什么?”
  “你做的蛋炒饭,加叁个鸡蛋,不放葱。”
  不到五分钟,蛋炒饭就被端到她面前。
  她立马接过来狼吞虎咽,“从去锐铮会那晚开始,哦今天是周六,整整叁天,我没吃过一顿饱饭。”
  “要么是在路上垫一口面包,要么是在宴席前装装样子,要么被恶心得吃不下。”
  她将空盘子给顾泽看,“还想吃盖浇面。”
  十分钟,一份搅拌好的盖浇面又送入她手中。
  她缓了缓,速度慢下来,顺带给他讲发生的事——拍卖会,铁笼,狼,那群小姑娘,白铮,顾兴,还有柳姝。
  饭后,顾泽和她一起坐在落地窗前的软垫上——房间里似乎又发生了变化,天气逐渐热了,各处的布料都换了凉快亲肤的。
  “阿煜,我好开心,你独自经历的事,也愿意同我分享。可也不那么开心,连白铮都能成为那个和你并肩作战的人,我却不行。”
  “去接应你的人可以是柳姝,可以是林朔,可以是任何人,不能是我。”
  他说。
  她想开玩笑说“又吃的哪门子飞醋”,对上他寂寥的目光,又说不出了。
  她知道他不是吃醋,他只是羡慕。
  她摸索着握紧他的手。
  “总要有个人留下看家吧,我们的家,很多很多人的家。”
  说到这儿,她灵机一动,丝滑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我带季桐谷彩回来,她们很出色,培养几年可堪重用。”
  顾泽一噎,“那是两个小孩。”
  “小孩怎么了,养养不就大了吗,现成的你敢用吗?”她撇嘴。
  顾泽沉默。
  她的话听起来像胡搅蛮缠,却独有一番道理。
  会里能用的人不多,还都是苏南瑾留下来的,她需要培养独属于她的亲信。
  她说着,从旁边抽出纸笔来,“正好,快,我说你记。”
  “季桐是桐城人,对,季节的季,桐城的桐,她是离家出走被抓去的,身手和枪术算是这个年纪里拔尖的了,性格特别敏感,聪明,但有点天真。”
  “谷彩是渡口那边山沟里的,好像是被家里人给卖到什么地方,跑出来的时候被抓的,体术上没天赋,她擅长审时度势,根据具体情形想对策,特别聪明,性格说不好,目前演的成分太多。”
  在飞机上那会儿,她就想了个大概。
  她想训练一个人直接代替自己或者顾泽,难度不亚于苏南瑾培养她,她等不起八年。
  如果用两个人来代替,一个冲锋陷阵,一个运筹帷幄,分工协作,叁四年就能独当一面。
  这两个人需要她和顾泽亲自来教,侧重点不同但互补。
  季桐摆明了和她有心结,她强求没意义,所以才让顾泽在小姑娘面前展示一手,在她心里“造神”,方便顾泽带她。
  谷彩心眼多,顾泽压不住会适得其反,免不了她多费些心思。
  年龄足够小又无牵无挂的,也有天分,是合适的人选。
  把这些交代给顾泽,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已经六月了,你赶明儿去安排个课少自由度高的初中,把她俩的名字报上去,九月开学上初一。”
  “不该是初二吗?”顾泽问。
  “桐城和江宁教材不同,直接上初二免不了要额外补功课,训练够苦了,别让她们在学业上多花精力。”
  总算是安排好了,她站起身伸懒腰,“我去找白铮,好歹也是个会长,不能一直晾着——”
  她话没说完,顾泽走到门边,“啪嗒”,从里面上了锁,倚着门。
  “阿煜,我不想你去。”
  许多念头一闪而过,她头疼,“不少人看见他进瑾帆会了,真不能杀。”
  顾泽一怔,“我没想杀他。”
  “我是说,你不要现在去找他,这是你回来的第一夜,你应该让我留在你身边的。”
  她若有所思,点头,倚着床头,“如果我非要去呢?”
  ……
  顾泽大概没想过,他第一次请求她感情上的偏向,就被否定得如此彻底。
  他能怎么样呢,能把她关在房间里,要求她只和自己在一起吗?
  他也得做得到才行。
  她的话,他不敢有一丁点违逆,不论他是否有异心,只要阿煜认定他有,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他只能求,求她再看看他吧,他更有用,他可以做更多事——昼夜不停。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在失控,可能满是无措、慌张,他想要收回刚刚的话,一晚而已,他可以不被选择,至少别被厌恶。
  好痛。
  ……
  “哎不是,顾泽,我没有拒绝你,我是在逗你玩,白铮怎么能跟你比,你最重要,真的。”
  她扑上去,捧起顾泽的脸,“我看看,怎么眼睛都红了。”
  怪她,恶作剧的想法上头,竟然没能发现,顾泽光是说出希望她别走这样的话,就已经花光力气。
  “好痛……”
  “哪里?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她紧张道,顾泽并不是会抱病喊痛的人,尤其在她面前。
  “都,身上……”
  他紧抱着她,肌肤相贴,似乎想从她身上索取什么,而片刻之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像搁浅的鱼在最后一刻回到了海洋。
  就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脸颊和唇瓣都是一片惨白,几滴汗滑进衬衫衣领。
  这不对劲。
  或许顾泽身上还有一些秘密,是她至今仍一无所知的。
  现在不是刨根究底的好时机。
  见顾泽好起来了,她松了口气,亲了亲他,“我在呢。”
  不只是安慰,还有情难自已。
  顾泽这种需要她来安慰照顾的样子,脆弱敏感无助,实在诱人……太罪恶了,她乱想什么。
  连着被啄了叁下,顾泽终于忍不住闷笑出声,还稍有点虚弱,“阿煜,你安慰别人的时候,也会把手放在对方胸口上吗?”
  “电话里不是说,没有想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