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别墅的杨阿姨请假回了老家,温姝妤另雇了一位叫小桥的家庭保姆,刚大学毕业,性格温婉知性,今天是她在这里工作的第二天,她见到了雇主口中需要照顾的那位少爷。
  她把餐具摆放好,默默地站到一边,期间偷着打量这位少爷好几眼,第一感官是惊艳,她心里暗暗感叹,把多余的情绪埋进肚子里。
  温姝妤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温屿,沉思几秒后还是决定试探地问上一句:“…听你爸爸你最近在学校的表现不太好?”
  他将喉间的水咽下,没有立刻答话。
  “是有什么原因吗?”自从那天过后,这些时日她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说错做错什么再次推远了他们的关系,“阿屿,你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跟我说。”
  她话里话外是想告诉他,这个家里,只有他们才是站在一起的,既是母子,那么便没有什么裂痕不可修复。起码温姝妤是这么认为,所以她说,“妈妈会帮你。”
  几乎话落瞬间,少年平静的目光一寸寸抬起。
  温姝妤心口诡异的发麻,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她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起一个合适的话头。
  少年却在这时笑笑,夹一口菜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妈,今天做的菠菜很好吃。”
  温姝妤钝钝地看着那几根菠菜,没有任何食欲,但还是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尝了一小口,点点头:“嗯,那你多吃点,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好。”他温声应道。
  温姝妤想,也许那一瞬他语气中的冷淡是错觉,不过是她近些日子茶饭难咽,过度忧虑下的胡思乱想。这是她生的儿子,是她把他养育到了这么大,那么他还有什么是她这个做母亲所不了解的。
  她低下头,摸到了眼角的潮湿,很突然地掉了眼泪,她仓惶又狼狈地擦干,不想当着外人在场的时候丢了面子。
  此后很多年,她曾无数次极度痛苦以及懊悔,为什么这一天,她退缩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
  四年后。
  这是距那晚和温屿重逢的第三天,顾余好不容易联系上她,把她约到一家常去的娱乐城。
  “怎么手机还关机了?”顾余见人没事,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含烟到吧台边点了一杯果汁,回身望向他:“抱歉,手机出了点问题。”
  她没说手机被温屿拿走的事,顾余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触及她不太好看的面色,身子滞了下,想到她可能已经和温屿见了面,莫名心虚了。
  “那什么,我有点事要跟你——”
  “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含烟开口打断。
  他右手握拳放唇边咳了咳,不自在道:“什么事?”
  服务生在这时送来了果汁,含烟接过倒了谢,看了他一会,淡淡开了口:“我在这边,是你告诉他的?”
  口中的“他”没具体指代,可他们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她猜到了,语气已是笃定。
  顾余泄了气,余光打量她的脸色,生怕看到一丁点愤怒的情绪。
  “是。”他承认了,心脏狂跳。
  含烟笑了下:“我就知道。”
  “对不起。”顾余率先跟她道歉,为自己先斩后奏做的草率决定,但他不后悔,这些年,他亲眼看着她怎么是过来的,说她不在乎,冷心冷面都是迷乱外人的障眼法,否则她不会每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开始一盒接一盒的酗烟。
  其实他的目的很单纯,只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恨归恨,但顾余知道,她不是一个绝情的人,何况温屿是因为她才变成了如今这样,到底,还是有一点点放进心里。
  “我没怪你。”她说,视线怔忪地停留在半空,“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地方我也待够了,但还是不习惯,可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我准备过几天回北方,提前告诉你一声,是不打算不辞而别。”
  顾余的手紧了紧,故作轻松地说:“江含烟,我不是一两岁的小孩,你糊弄不了我。”
  她撩起眸子:“我有什么糊弄你的理由吗?”
  装,再装。
  当他不了解她呢。
  顾余直接戳破了她:“是温屿?因为他你要走?”他越想越不明白,“你仇报也报了,按理说你们现在连陌生人都不如,既然这样……”顿了顿,他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你在避着温屿?”
  可原因呢?她究竟还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含烟低下头,晃了晃手中喝到一半果汁:“顾余,你只是我的朋友,有些事,你没办法替我做决定。”
  顾余咬牙很恨地盯着她。
  对啊,她推人千里之外时始终是这一套说辞,这个没心的女人,他半点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心里气得要命,顾余把视线转到别处,贪图嘴爽,语气骄傲得像只孔雀:“随便你,爱走不走,你走了老子还平静呢,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想跟老子打牌的女人。”
  她只笑,没有答话。
  为什么要避着温屿……
  她疲惫地闭上眼,若细看,脸色透着些许苍白,像是回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些记忆宛若一座监牢,把过去的她囚在暗无天日的角落,屋里的窗户全都被钉死,她看不见一丝阳光。
  他是一只怪物,和黑暗一起将她吞噬。
  她说温屿,你能不能放我走?语气已是央求。
  那只怪物冰冷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他爱欲的眼神是长满藤蔓的泥沼,毫不留情刺进她的皮肤,她痛苦地感受着,感觉整个世界都没了尽头。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
  月亮出来了,她看不到。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能听见彼此不平稳的心跳。
  他抚摸她腰间,用充满怜爱的气息问她:“还要走吗?”
  她再失去了同他虚伪的耐心,颤声失笑着,满脸嘲讽:“温屿,你觉得有意思吗?你就算把我锁在这里,但我不爱你,所以你锁不了我一辈子。”
  他疯了。
  认为画地为牢地囚困她,她便可以被他捆在身边。
  “没关系。”他捉住她手亲了亲,身子慢慢沉了下去,“你会心甘情愿的,我可以等。”
  ps:
  昨晚睡着了没更上,今天多码了一点点。虽然不多,但对懒癌晚期的我来说算多一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