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池锦打开一个小盒子,展示里面需要修复的零钱袋,东西陈旧得厉害,不仅磨损,还有霉变的迹象:“因为没找到能放心托付的人,就耽搁下来,一直这么放着。”
没有品牌,原本的做工和用料都不算好,物品原本的价值远远小于修复的代价,如此小心珍重足可见其有些特殊的意义。
池锦的东西,即便不付费用,汪泽帆也会拿出十分紧要的态度对待:“我一定尽力。”
“我要的不是尽力,而是确定可以修复的水平。”池锦扣上盒盖,似有收回的意思:“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了。”
“不是,我可以修复。”一只粗糙发干还带着些许旧伤的手拖住盒子,汪泽帆换了更低沉笃定的语气:“你相信我!”
池锦端起咖啡杯,浅啜一口,拿捏点理所当然的娇气,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我可以在一旁看着吗?”然后抬头去看汪泽帆的反应。
“这……”汪泽帆有些犹豫,说起看家的本事,除了师傅教的,也靠自己不断的摸索改进,手艺人多少都会有些私藏的技巧,并不愿意外人知晓。这行当的市场本就不算大,若轻易泄露,被人学了去,无异于砸自己的饭碗。
可是看着池锦期盼的神情,想着她那句分量颇重的话,又蓦地升起一股英勇的同情和怜爱,拒绝的话再难出口:“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在店里,师傅肯定不让的。”
说完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也不全算师傅教的,有些方法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给你看不算坏规矩。”话没说完,还是有些后悔,不过池锦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要偷学他的手艺。
手中的咖啡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池锦说笑着敷衍过去,并不当真,更不是在为难:“算了,只是问问,我在一旁盯着倒是叫你觉得紧张,反而做不好了。”
汪泽帆泄下口气,缓去了那种隐约的为难,神情也不再纠结于眼前的那方小盒子,而是偷偷抬眼瞟向池锦,瞧她不过是坐着,寻常一举一动都觉得分外好看。
在池锦觉察到他目光的时候又赶紧垂下眼去,掩耳盗铃般,自己就怯怯地红了耳根。
视线逃避着胡乱移下去,矮桌的沿口挡住了膝盖外侧的半边的淤青,汪泽帆的呼吸不觉收了那么一下,疑惑未及漫延脑海,新的伤口又映入眼帘。
甚至不需多么细致观察,就能找到池锦手肘、小臂上的几块淤青,这还是裙子覆着不住的地方。
“这里……”心口抽了一下,有些闷,汪泽帆下意识的开口,想要关切,却欲言又止,手指刚刚伸展,又急忙缩了回去。唯恐戳破了不该言明的痛处,还得硬着头皮接下去:“呃,受伤了吗?”
池锦侧脸,顺着手指的方向,举高手肘,不仅看清了那些淤青,还感知到了明显的钝痛,随着动作幅度的扩大,那股酸疼撕扯开来,提醒着原本她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地方。
湛洋一路生拉硬拽,膝盖一侧先是磕在茶几角,接着是胳膊撞了门框,不过池锦的注意力多半放在了那些显眼的吻痕上。
“噢,洗澡时滑倒了。”放下手臂,池锦随口扯了句谎,仿佛事情原本就是这样发生的。
“很疼吧。磕在关节上了,最好用点药。”
从暗红到青紫,变绿转而发黄,随着颜色慢慢淡去,这样的小伤就不见了。一切破裂都发生在完好的皮肤之下,不似割开的伤口那样会让人小心翼翼。
“嗯,有点。”
习以为常可以是一层坚硬的壳,现在却被一点细小尖利的温度刺到,裂纹由点及线,扩散延伸。像他们这样的人,无权无势,能拼上的不过就只有自己,与生俱来的躯体和微不足道的性命,恰恰最无人在意。
自己若也珍重,这条路便走不下去。
“还有别的事吗?”池锦头一回有些躲闪,低头翻看菜单,到甜品那一栏就停住:“账已经结过,如果没事你可以先走,我等车。”
汪泽帆收起盒子,匆匆离开,直奔附近的药店,自作主张本就是赌个概率。他走得太快,看不见池锦抬头望他背影时的淡淡落寞。
紧赶慢赶,一路小跑着回来,刚才的座位已经翻过台坐上了新的客人,汪泽帆手里攥着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人却松了口气,就像心知肚明道的结果,不会赶得及。
若是真的送到了,反而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种关心会不会多余,甚至成为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