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他忽然道:“枝枝,夕阳要落下来了。”
乍闻此言,黎枝枝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漫天的火烧红云,映入眼底,她当即被震撼住了,一时间连说话也顾不上,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边的沉沉落日,生怕辜负了这绝美的景致,直到她听见萧晏说了一句什么,模糊不清,很快就被山风淹没了。
黎枝枝终于回过神,下意识转头看向他,正好看见他的嘴唇张合,她好奇问道:“什么?”
“我说,”萧晏笑了笑,那双好看的凤眸此时显得异常温柔,就仿佛温暖的夕阳也融入了他的眼底,道:“不要盯着太阳看,刺眼。”
被他这样一说,黎枝枝才觉得眼睛有些发花,她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下一刻,有一只手伸过来遮在了她眼前,刺目的光线便被隔绝开来,变成了柔和的橘色。
萧晏的掌心是温暖的,黎枝枝屏住呼吸,长长的睫羽一阵扑簌,像受惊的蝶翼,轻轻擦过那人的手心,然后她便听见萧晏问道:“枝枝,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黎枝枝一怔,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太子哥哥觉得呢?”
山风有些大,萧晏的声音便显得模糊起来,黎枝枝忍不住微微侧耳,试图听得更清晰一些,像是担心错过了答案,紧接着,萧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些低沉,却异常清楚:“我觉得喜欢就像这夕阳。”
“夕阳?”黎枝枝有些懵懂,疑惑道:“那岂不是很快就会消失?”
萧晏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道:“人之一生短暂,不过弹指一挥,可夕阳却一直在,枝枝,它只是落下去了,并不是消失,等到明日,又会再次出现,哪怕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亦不曾改变。”
“枝枝,”他唤她的名字,郑重道:“我喜欢你,就如这夕阳,有万万年之久。”
黎枝枝呼吸陡然微滞,这一刻,她没有说话,萧晏也没有,空气既安静,又有些嘈杂,只听得山风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带来远处的松涛之声。
黎枝枝又嗅到了那淡淡的檀香气味,越来越近了,她似有所感,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片刻之后,一个微凉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间。
唇与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人都忍不住轻轻一颤,就像是有一只手,将他们的神魂揉在了一处,三魂七魄,无分彼此。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托住少女的后脑,骨节分明的五指没入青丝中,萧晏再也忍不住,用力地亲吻着那柔软的唇瓣,毫不留情,却又万分怜惜。
青山红日,余霞散绮,熠熠生辉,无人望见这山巅之上的景致,天□□暮,此时此刻,唯有金色的余晖洒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两道轻浅的影子,亲昵地靠在一处,显得静谧而美好。
作者有话说:
萧晏震惊:这什么?亲一下,这什么?亲一下,这什么?亲一下,这什么?亲一下,这什么?亲一下,这什么?亲一下,这什么?亲一下,这什么?亲一下,这什么?亲一下。
此时长公主的面前应该弹出界面:defeat。
还有一个大剧情,估计就要正文完结了!嘿嘿嘿,搓搓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宵禁未至, 夜幕四垂,天边新月娟娟,如女子弯弯的蛾眉, 数点寒星散布在天穹之上,闪烁不定, 路上行人渐少,只零星几个, 缩着脖子埋头赶路,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引人侧目。
那是一匹雪白的马儿, 在夜色中穿行,如同披着银色的月光, 马背上乘载着二人, 未等人看个清楚, 便已迅速疾驰而去。
马儿一路奔过朱雀街,最后在公主府大门前停了下来,萧晏才下了马,便看见长公主从那府门里出来了,笑吟吟地道:“回来了?”
黎枝枝连忙下了马, 轻声唤道:“娘。”
长公主拉住她的手, 摸了摸,嗔怪道:“大傍晚的跟着他去瞎胡闹,冻着了吧?”
说着,又轻瞪了萧晏一眼, 从婢女手中取过手炉, 塞到黎枝枝的手里, 和颜悦色地道:“我让人生了炭盆,快进去暖和暖和。”
黎枝枝乖巧应下,待要走时,忽而又回头看了看,正好对上萧晏的目光,长公主轻咳一声,她方才如梦初醒,跟在后面走了。
等入了花厅,下人送了驱寒汤来,黎枝枝喝了,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便听长公主冷不丁问道:“你应下他了?”
黎枝枝一怔,端着碗的手也抖了一下,急急解释道:“没、没有。”
长公主见她神色紧张,连忙安抚道:“无妨,无妨,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你若是真的喜欢小五,娘也不会反对的,不要害怕。”
黎枝枝一颗心渐渐落回了原处,嘴上却还是小声强调道:“没有,这种大事,我怎能不和您商量,私自做主呢?”
“这也好,”长公主顺着她的话头,笑道:“咱们枝枝是乖孩子,体贴懂事着呢。”
她说着,将一枚杏脯递过来,黎枝枝接过吃了,便听她问道:“你心里对他有意?”
黎枝枝略一犹豫,又想起那一片绚烂瑰丽的夕阳来,耳根已是泛起绯红之色,轻声道:“我……”
见她这般小女儿情态,长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沉吟道:“也罢,你们若是两情相悦,互通心意,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只是娘始终觉得,对女孩儿来说,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是要好好斟酌考虑,切不能凭着一时冲动就定下来。”
她拉着黎枝枝的手拍了拍,笑盈盈道:“小五虽然是我看着长大的,但在成亲这件事上,娘还是向着你的,总之呢,如今是他巴望着你,便由得他去费心思讨好,咱们只管稳坐中军帐,万事不着急。”
黎枝枝眨了眨眼:“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
且说过了好几日,景明帝仍旧没有上朝,乾清宫的人只说皇上还在静养,朝中官员众说纷纭,都有些坐不住了,不少人找上了萧晏,请太子殿下前去探望侍疾。
萧晏只轻飘飘道:不是孤不愿尽这份孝心,只是父皇一直不肯召见,难不成让孤去硬闯乾清宫么?到时候父皇降罪,你们谁来担责?
那官员被噎了一回,喏喏不敢言语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便是秋猎,景明帝虽然一直没露面,可秋猎却并未延期,仍然照常举行,这就意味着,届时天子也会前往清凉山。
十月一日,秋猎,按照往年惯例,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无分文武,皆随同圣驾出行,去往清凉山行宫,除此之外,还有各位王侯伯爵,携着家眷一同前往,队伍绵延开去,足足有二三里,浩浩荡荡地穿过御街,引来百姓们聚集,观看天子出行,一时间万人空巷,人山人海。
等到了清凉山行宫时,已是傍晚,天色擦了黑,景明帝仍旧没有露面,只是派了人来传旨意,令众人各自去休息,明日再前往猎场。
黎枝枝才刚刚安置好,便有宫人来传话,说是容妃请她过去一趟,长公主听了,便命了婢女陪同,又叮嘱道:“天色晚了,你对此处又不熟悉,还是早去早回。”
黎枝枝应了,她去的时候,容妃正坐在屋里吃锅子,热气腾腾,一脸喜意地招呼她,又命人取碗筷来,让黎枝枝一同坐下吃。
见她这般高兴,黎枝枝不由好奇问道:“娘娘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商量?”
“喜事啊,”容妃笑眯眯地道:“大喜事。”
她说着,又摒退了左右,把门窗关严实了,才压低声音对黎枝枝道:“你知道吗?纯妃有身孕了!”
黎枝枝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道:“谁有身孕了?”
“纯、妃!”
黎枝枝这次听清楚了,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迟疑道:“纯妃怀孕了,确实是喜事,只是……娘娘何喜之有?”
又不是你怀的,你倒还高兴得吃上锅子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容妃笑得高深莫测,压低声音道:“外人都说我和纯妃受宠,但是皇上从不在翠浓宫和重华殿留宿,你道是何原因?”
这件事黎枝枝亦有所耳闻,外头传言都说景明帝性子多疑,侍卫不离十尺之遥,就连夜里就寝时,枕下亦藏着刀匕,也从不在嫔妃宫中留宿。
但就黎枝枝来看,这些传言有些过于夸大其实了,景明帝虽然喜欢用侍卫,却也没有时时刻刻地防备,只是将许多本该太监干的活儿,都交给了侍卫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她倒是无从得知。
如今听容妃说起,黎枝枝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何?”
容妃夹了一筷子羊肉,道:“自然是因为皇上没让我们侍寝了。”
黎枝枝吃了一惊,容妃见她双眸都睁圆了,样子十分好玩,不禁笑起来,道:“有这么惊讶?”
黎枝枝迟疑道:“我平日里见皇上对娘娘很好,又是教字又是学画的,有求必应……”
容妃沉默片刻,道:“好则好矣,但皇上对我并无男女之情,我能入后宫,也不过因为当初我对他说,想做妃子娘娘,享受荣华富贵,做人上人,皇上才答应了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问黎枝枝道:“你不觉得他平日里待我,不像是对妃子,倒像是在养女儿?”
容妃这样一说,黎枝枝才觉得确实有几分像,从古至今,哪有做人夫的,一天到晚盯着枕边人考较功课的?平日里帝妃二人的相处也是,虽然亲昵有余,却并非情人间的亲密,况且容妃与景明帝的年岁差得太多了。
容妃从锅子里捞出一片羊肉,吹了吹,送入口中,道:“现如今正经的女儿回了宫,承欢膝下,其乐融融,皇上也就用不着我这假女儿过干瘾了。”
她嚼着羊肉,动作很是随意,没有往日那些斯文仪态,甚至有些粗鲁,声音含糊地道:“不过皇上还是很好的,我要什么他都顺着,只是从不肯叫我侍寝,后来纯妃被献入宫中,因为她模样肖似已故的孝元皇后,皇上便将她留了下来,但是她在宫里这么久,也没能和皇上睡觉,你猜为什么?”
她的眼中带着几分狡猾,黎枝枝猜测道:“想来是和您有关?”
“真聪明,难怪皇上会喜欢你,”容妃笑眯眯地夸了她一回,又很得意地道:“因为我和皇上说,倘若他宠幸纯妃一次,便要在我翠浓宫留宿一夜,不能厚此薄彼,否则叫新人爬到我头上去,那我岂不是没有脸面了?”
她的语气十分开心,道:“既然纯妃都没侍过寝,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黎枝枝听了这些内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又忽然想起一件事,道:“说起来,上一次我入宫的时候,路上碰到了纯妃娘娘,她的情形确实有些不对……”
便将当时看到的一幕说给容妃听,容妃一拍手,十分肯定地道:“都说妇人怀了孕,会有孕吐的症状,纯妃十成十是没跑了。”
黎枝枝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容妃露出一个笑:“当然是要想办法揭穿她啦。”
……
离了容妃的住处,黎枝枝带着人往回走,这行宫修得颇大,处处精致,只是夜里不能欣赏,远远看去,唯见宫灯晦暗,投下昏蒙蒙的光,显得有些孤寂冷清。
婢女提着灯在前面引路,不时轻声提醒黎枝枝注意脚下,夜风轻寒,吹得人脸都木了,黎枝枝只好捧紧了手炉,加快步子。
在经过花园的假山时,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假山后,黎枝枝吓了一跳,正欲惊呼出声,嘴就被人捂住了:“是我。”
淡淡的檀香气息萦绕在鼻端,黎枝枝放下心的同时,又是气又是恼,忍不住在那只手上咬了一口,萧晏嘶地轻抽了一口凉气,却是笑出声来:“你属猫的?阿喵从前也这样咬我。”
黎枝枝轻瞪他一眼,恼道:“大晚上的,你发的什么病?”
“相思病。”
黎枝枝反倒是一噎,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竟是这样没脸没皮的?
外面传来了婢女惊慌的呼喊声,想来是发现她不见了,黎枝枝急忙提起声音应道:“我在这里。”
“主子!”
那婢女大松了一口气,急急道:“您没事吧?”
黎枝枝用力踩了萧晏一脚,嘴上却答道:“没事,我累了,在这边歇一歇脚。”
“那奴婢在这里等您。”
“不必了,”黎枝枝道:“我稍后自己回去。”
婢女踌躇片刻,不放心地道:“真的不用奴婢等么?”
“无妨,你回去吧。”
“是。”
婢女提起宫灯,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那边传来一点动静,像是一声轻呼,她登时惊疑道:“主子?您怎么了?”
过了片刻,黎枝枝的声音才传来,透着几分气急败坏:“无事,我在打蚊子呢。”
婢女一头雾水,这都深秋了,行宫里竟然还有蚊子?
作者有话说:
长公主:不行!结婚冷静期必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