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今吓了一跳,她忙回过头,见周誉正放下戒尺,眼神告诫她不要乱动,他指了指砚台,示意她磨墨,灵今连忙挽起袖口,拿上墨条慢慢研磨。
炭火继续烧,午后的讲学让人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挨到一篇文章讲完,李归廉放众人休息,并告知他们一会回来考验众人方才所讲的内容,他一走,众人便唉声叹气起来,而周琰已经凑到周誉身边,要他帮忙讲解,周誉把点心盒子给了灵今,让她去外面吃,灵今便接过盒子离开廊亭,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垫垫肚子。
她其实也快听得睡着了,正好在外头清醒清醒,崇文馆一步一景,灵今端着盒子欣赏园林的景致。
周誉被周琰和沉瑶嘉缠着,袁梦安也趴在一边,三人一句话说两遍才懂,阆外有些争执声,听不真切,周誉这会还算有耐心,没有骂人。
但他的耐心很有限,就在他沉默下来,准备问候三人的头脑时,阆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三人听学问迷迷糊糊,看热闹凑在第一,周琰见是今日跟着自己的太监在训人,他笑道:“这帮奴才真够能折腾的。”
他正欲告诉周誉,却见他哥站起身,朝那边走过去,边走边制止道:“孙有!”
孙有被周誉呵斥,忙和众人一起行礼。
灵今摔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抱着那条围领,他上前来扶起灵今,见她撑着地的手心磨破了,衣服也摔得脏兮兮,他俯身问道:“怎么了?”
灵今后怕得拉他的衣袖,又察觉手上有血污,没有碰到衣服便放下了手,她解释道:“孙公公他们要抢殿下的围领…奴婢不给…他就要叫人来打奴婢……”
“抢?!”
孙有听见她的解释,打断道:“誉殿下,奴记得,殿下宫中并没有赏赐过紫貂,奴便问了几句,谁成想您的宫女骂奴多管闲事。”
宫里的太监宫女多数势利得很,对于不得宠的周誉宫中时常找事,灵今听他诬陷自己,急急得解释道:“奴婢没有!是他们非说…”
她还未说话,就见周誉回头制止她继续解释,便不敢再说,皱眉低下了头。
周誉冷淡道:“有没有赏赐过,你可以去查,难道还要本宫来给你解释?”
“是是是,是奴的过失…不过…”
孙有口中告罪,眼睛却乱瞟,他见自己主子正在看戏,并不打算制止,正欲开口,却听周誉喊道。
“阿琰。”
哥哥喊他,周琰立刻走过去,周誉提醒他道:“管好你的人。”
周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觉得太子宫中人,嚣张点合情合理,但周誉有要求他总是答应着,便呵斥了几句,给了孙有一个眼色让他滚。
孙有收了气焰,垂头时还盯着灵今,谁知灵今不甘示弱,人躲在誉皇子身后,居然瞪了他一眼,孙有记下了这笔账,想着来日有的是机会整治这小丫头。
身后不远处的袁梦安看着这出闹剧不敢说话,这条紫貂围领是他硬塞给周誉的,如今好像给周誉惹麻烦了。
休息的时间快过,李归廉就快回来,沉瑶嘉见灵今的手磨破了,便道她有药,周誉谢过她,带着灵今坐到角落里。
“手给我。”
灵今一只手还抱着围领,周誉见了把那围领拿过来放到一边,他沾湿了丝帕,给灵今擦干净手上的赃物,他见她手心划破了不少,拿着药膏涂抹,上药时灵今疼得缩了缩,周誉抬眼警告她,灵今便不敢再动,忍痛摊着手心让周誉上药。
她低着头,看了看那条围领道。
“殿下,没有弄脏。”
周誉抬头,他笑了笑,并未多话,涂完药周誉拿纱布给她缠好,防止占到别的东西,他没有责骂灵今,这让灵今更是惴惴不安。
上完课回宫,周誉让灵今把弄脏的衣服换下,袁梦安下课时还追上周誉问有没有给他惹麻烦,周誉安慰了他几句,便带着灵今回宫。
灵今换了衣服忐忑得回周誉书房,周誉见她来了便示意她过去,他手里拎着根竹尺,敲了敲桌子道。
“解释。”
灵今瞄了眼竹尺,规矩地站好道:“我方才好好坐着吃东西,孙公公就和一群人走过来,说奴婢不应该戴这种围领,奴婢说这是殿下的东西,他们又说殿下也不该有…然后就要抢去看,那本来就是殿下的东西,为什么他们要抢?”
“然后呢?你不让拿就闹起来了?”周誉问着,并让她接着说。
灵今点头道:“对啊,我说既然奴婢不能拿,公公怎么敢上手来抢,大家不都是奴婢嘛?”
她一解释,周誉就知道为何孙有会暴跳如雷,周誉心里觉得有趣,可在宫里不能这么冒失,于是他道。
“所以他要叫人来打你?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打你吗?”
灵今摇头说不知,周誉拿竹尺点着地面道:“今日之事是他们的不是,但宫中只讲规矩不讲道理,你与他们呛声,受罪的只会是你自己。”
他有些严肃道:“既然是我贴身的人,行差踏错我都会罚,方才是不是还瞪孙有?”
被他看见了,灵今只能小声嗯了声。
“先罚过。”
周誉站起身,他比小灵今高出不少,灵今心里害怕,她以为周誉要打她手板,于是摊开了受伤的手递到周誉面前。
周誉看着她还缠着纱布的手心,敲了敲桌沿道。
“趴在这。”
灵今疑惑得看看他,还是听话得在桌边趴好。
她的小屁股微微翘起,周誉犹豫之后,转身关上殿门,然后回来掀起她的裙子。
灵今只觉身后有些冷,她心跳阵阵惊慌,周誉的竹尺已经放上了她的臀峰。
“打二十,自己忍着不许躲,听见了吗?”
周誉有些严厉,梁国公府管事娘子只用竹条子打她们的手臂和背,她还没有被打过屁股。但她见过责臀,那些人被棍子卡着腰脱下裤子,露着整个屁股被刑具责打,不过几下就鬼哭狼嚎,看着就可怕,灵今恐惧极了,闷着头说了声是。
竹尺在她臀峰拍了拍,灵今听见身后竹尺挥舞的破风声,下一秒就打上了她的屁股,虽然隔着亵裤,可脆疼感依然十分清晰地传开,第一下就疼得让灵今想哭,她下意识得绷紧肌肉,被周誉敲着背道。
“放松,再抵抗加数目。”
一下就这么疼,加罚会不会没命?小灵今脑子里胡思乱想,她连忙放松,那要命的竹尺又抵在皮肉上,找准了位置又打了三记!
灵今又疼又怕,轻点了脚缓解,她眼泪挂在眼眶里打转,头埋在手臂里不敢动,周誉见她这次没有绷紧肌肉,说了声做得好。
但他不会因此手软,惩罚就是惩罚,周誉甩了甩竹尺继续责打,灵今随着挨打一颤一颤,她慢慢发出细微的呜咽,坚持着不躲避,可周誉打屁股好疼,比管事娘子的竹条子疼得多!终于在挨了十尺之后,灵今不可控得偏了偏屁股。
她一躲,周誉的板子就停了,她连忙把身体摆正,求饶道。
“…殿下…太疼了……”
周誉手里有数,他敲着灵今的屁股道:“刚才我说什么?”
灵今吸了口气,“抵抗就加数目…”
周誉知道对于第一次挨打的灵今来说,的确很疼,但她没有大哭大叫,于是周誉饶她一次。
“这回饶你,再动就不轻饶了知道吗?”
“知…知道……”
她把小屁股很规矩得摆好,周誉继续挥尺责打,臀肉在竹尺下发紧,疼痛逐渐蔓延浑身,灵今默默数着数目,二十记不多,灵今却觉得格外漫长,渴望周誉的惩罚快点结束。
十四…十五…十六…
还有四尺…灵今脑袋扬起,她急促得呼了几口气,周誉手里顿了顿,伸手按下她弓起的背,灵今贴着桌子,冬日里她脑门上疼出了一头的细汗。
“还有四下,趴好。”
周誉吩咐道,最后四尺不间隙得抽,灵今终于哭出声,她觉得自己的屁股被打成八瓣了,说不准要疼上七天七夜。
二十下打完,周誉让她站起来。
“疼不疼?”
屁股又疼又麻,灵今自己摸着,伸手抹着眼泪带着哭腔道:“疼…”
她这会连眼泪也瘪嘴忍着,周誉放下了竹尺道。
“宫里打人,无论是打板子还是挨鞭子,都比现在疼十倍不止,若是他们别有用心,你的小命就没了。”
灵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轻轻点了点头。
周誉见她年纪小,又怕挨打,可心里却并不服气,他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在想什么?”
灵今抓着手指,闷声闷气得,“那要让他们抢走吗…”
“一条围领罢了。”周誉看着她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道:“身外之物都无妨,你自己不挨打才重要。”
灵今抬眼看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这次她眼中没有不服了。
周誉在柜子中取了瓶药出来递给他,“上药会不会?”
灵今接过药瓶,点点头道:“会。”
“那自己上药,下回再不注意,我可是会翻倍打你。”
二十下已经很疼了,再翻倍…灵今不敢想,忙保证自己以后会小心的。
周誉点头,又拍了拍灵今的脑袋,转身离开留灵今在内室给自己上药。
待他一走,灵今便来到镜子前,脱下裙子和裤子,背着身给自己抹药。
屋子里有地龙,很暖和,药膏清凉,又有淡淡的香气,灵今挨打时觉得自己要死了,其实并不严重,屁股上只是红了一片,没有可怕的瘀青或者流血。
她等药吸收了重新穿好衣服,其实刚才她有点后悔来这里,在国公府至少不会被打屁股。
可誉殿下好像挺关心自己,她绑好了裙子,又摸到身上衣裙的布料,她想着自己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轻,却这么暖和柔软的料子,誉殿下给自己的月俸也很多,她又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金珠,是周誉几日前让万总管给她的,这个小金子可值钱了。
如今也不用烧火搬柴,只需每天打扫打扫,伺候周誉吃饭穿衣,灵今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来了这里后冻疮也好了。
自己屋子里的炭很暖,而且没有味道,更没有烟。
灵今在糖衣炮弹下又不后悔了,虽然身后还疼,但誉殿下打自己,好像是为了不让自己丢了小命。
小命肯定比屁股重要啊,小灵今比较了下,感觉还是这里更好。
她不再纠结,殿外周誉叩门道:“好了吗?”
“好了!”
灵今连忙回应着去开门,周誉手里拿了个新的毛围领。
他套到灵今脖子上道:“这个不起眼,放心围着。”
白色的皮毛衬得灵今的小脸像一颗剥了皮荔枝,她伸手摸了摸,不起眼的领子都这么舒服。
她抬头笑着与周誉四目相对,来这些天还是头一次观察她的殿下,小丫头还不懂俊朗是什么概念,但能很直观得分出美丑,而周誉的样貌无疑是美的。
她突然有些害羞,脸都红了一分。
周誉见她又高兴得很,预感这小丫头恐怕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他摇了摇头道。
“可以走的话,就去一趟尚食内院。”
“是!”
灵今应道,欢快得跑出去干活,周誉见她只有头几步不自然,后面又灵活得很,心道自己的竹尺是一点威慑都没有。
晚膳时,周誉才知道内侍省还没有发放灵今的那份炭火,万全安把自己那份匀给了灵今,才会冻得伤寒,灵今已经在册,但宫中一直忽略他这个皇子,自然更忽略他宫里的人。就算自己去要,也得拖一阵。
于是他称自己夜里需要照看,让灵今收拾了自己的被子,暂时住到寝殿内室的窄榻上。
宫中波折坎坷不断,岁月如雪乱,可温暖的琐事也如春草,总是郁郁葱葱。
有了灵今后,周誉总能在宫门口看见灵今在等着他,见到他的身影就跑过来迎他,周誉一直认为归梦难成,可现在却能够期待回家,期待那个一直会跑向他的,雀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