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艾德瑞安提供的地址,盗贼公会派了人,专门等到万姆父子离开家之后,便以最快速度潜入家中,将莱萨救了出来。
“慢死了,怎么才来?我都要憋死了!”莱萨一被撕开嘴上的胶布就叫道。
那人一边给莱萨松绑,一边开玩笑道:“你要是恨他们,你就在这里撒泡尿再走,或者……”
“我恨你们。”
“……”
那人将莱萨带回公会,才好一顿道歉,然后叮嘱她道:“大小姐,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外出了,我们最近跟教会可能会有些冲突,等事情解决了,我们会告诉你的。”
莱萨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教会,又是教会!我妈就是被那些人杀了的!我恨他们!给我杀光他们!”
“好好好,你小点声……我们一定会在最快时间采取行动的,你快回去吧。”
莱萨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楼,一边走一边想着,说到底还是拉娜娅跟那几个孩子被抓,导致了艾德瑞安去救,导致了教会的人被杀,从而又导致了教会和盗贼公会之间爆发了冲突。她只是想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遇到的那个乞丐,结果就被卷进去了,真是倒霉。
她发誓,从现在开始,她会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向拉娜娅报复回去的。
艾德瑞安回来后,第一时间向上头汇报所有的情报,包括教堂几天后会举行婚礼,目前已知的在调查盗贼公会的下落的人是万姆执事,他有个金发儿子,一般情况下都会带在身边。
“好,辛苦你了,留他的时间越久,我们就越可能会暴露。后面还要麻烦你盯紧一点万姆这个人,我们预计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不,我拒绝。”
“为什么?”
“我昨天晚上已经跟他们见过一面了,今天你们又把莱萨救出来,我还天天出现在教堂,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那人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哦,只有可能是你暴露了他们的住址。那好吧,那你就呆在公会不要出去了,我们会派另外的人出去探查。”
“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在你们行动的那天我还是会一起去的,我会协助你们,但我还是那两个条件——我不会杀人,也不会救你们。”
艾德瑞安便回归到孩子们的训练中去,他几乎是在莱萨回来后就立刻回来了,本来能轻松一会的八个孩子又要开始受累了。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其他所有的孩子都去吃饭了,莱萨留下来对艾德瑞安要求她要加训。
她说:“我想了一会,我还是想跟你比试一下。”
“都跟你说了七岁之后才学格斗……”艾德瑞安很想说这句话,但还是憋了回去,他问:“为什么?”
“我跟拉娜娅之间有些私人恩怨,我要确保自己能绰绰有余地击败她。”
艾德瑞安沉默了一会,道:“你本来就比她强啊,这是毋庸置疑的,只要继续保持状态,她肯定不会是你的对手。”
“我要跟你比试一下!几分钟而已,可能还用不到一分钟。”
艾德瑞安只能同意了,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莱萨一下都没击中他,就被他压制在地上。
莱萨脸上的表情很是不服气,但也只能认命,这要是面对的是真正的敌人,那自己已经宣判了死亡。
“拉娜娅都能划伤你的手,我却一下都打不到你,我不相信你说的。”
艾德瑞安道:“你的身法更加熟练,而且更加冷静,但你也是我教出来的,所以我很了解你。拉娜娅在跟我比试的时候就像……面对仇人一样,少了很多章法,她的出手也难以预料。我都把她打趴下了,她也只划破了我的手,这道伤也不能说明什么。”
莱萨想了想,道:“老师,你就提前教我格斗术吧。我每天训练结束之后找你,你只教我一个,不要教他们,尤其是拉娜娅。”
“如果我拒绝呢?”
莱萨一时语塞,年龄的界限是管理层共同规定的,只要艾德瑞安不同意,就算是她也得乖乖等到七岁再说。
她心里是有些气的,本来以为她和艾德瑞安之间的年龄差小一些,他就可以理解自己,看来是她错了。
“我去给我叔叔写信!我就不信,他会不同意这件事。”莱萨说完就往门外跑去。
艾德瑞安看着莱萨跑了出去,并没有去阻拦,他原本想让莱萨放心,她一定比拉娜娅厉害,可似乎还是失败了。他心中越发担忧,拉娜娅这么早就有了敌人的话,接下来的成长之路可能会无比黑暗。
拉娜娅在去吃饭的路上,发现杰罗不见了,她逆着人流往后找去,终于在后方找到了他。
“你刚刚去哪了?”
“上了个厕所。”
“哦,快走吧,不然中饭要被他们抢光了。”
其实他在训练结束的时候就注意到莱萨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他偷偷躲在门后观察了一会儿,也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露出有些凝重的神情,并没有跟着拉娜娅并排走上去,而是和她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思考着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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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姆回到家中,赫然发现他抓来的孩子不见了,顿时大发雷霆。
他即刻冲进儿子的房间,随着一声砰响,门砸在墙上的声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炸开。
“人跑了!你怎么不好好看着?你个没用的东西!”
他一只手把男孩拎起来,不顾男孩坚定地否认,直接把他拖到杂物间。
“关我什么事?钥匙在你手里,你锁得好好的,人跑了,那肯定是有人把她救出去了啊!”
“你现在敢这样跟我说话了?”
万姆一把推在他胸口,男孩的背砸在墙上,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推他,一边道:“你还敢,你还敢跟老子顶嘴了,是不是?”
男孩本能地恐惧,他用自己瘦弱的手臂无力地抵挡着,害怕会迎来更强烈的疼痛,他选择了闭嘴。
令他期望的是,父亲对他的肢体暴力终于停了下来。
“我回来的时候门明明就是锁着的,门上又没窗没眼的,我怎么知道她跑了?”男孩道。
万姆这才意识到,他都是用钥匙开的杂物间的门,不用钥匙是没法打开的。杂物间里面也没有窗,看来那伙人是救了人之后还帮他把门锁上了,真是把嘲讽写在脸上了。
男孩趁着万姆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他立刻把自己关进自己的房间,一把将桌子堵到门上,飞快往上压了一堆书。
他重重地喘着气,愤怒和恐惧再次吞噬了他。
“你什么意思?你还会对着我摔门了?”门外,爆吼声和砸门声一同响起,撞击一次次震击着男孩的手,他用充血的眼睛看着几度要破开的门,和门上已经被撞烂的锁,仿佛觉得那门、那锁,就是自己。
每次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他都会想,为什么他的父亲是这样的?为什么别人的父亲那么好?为什么他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为什么偏偏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万姆在门外,他也感觉到自己是在无意义地发泄怒火,可是他不甘就这样停下来,这样显得他在对孩子示弱。然而此时,一个念头却在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那就是人质会被救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他已经被跟踪了?他的住所为什么会被暴露?
渐渐地,一个人影也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从几天前,到刚才,有一个人一直出现在他的视野内,那个天天都出现在教堂,昨天晚上还被他撞见的小孩。
之前他还没有过多注意到这个小孩,但是今天,过去的时候,那小孩明显已经和默里牧师交谈过了什么,而且看样子不像是正常的牧师本职内的传道解惑,而是像平等身份一样地在交谈。
他不是没见过默里跟孩子打交道,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孩子。这孩子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说不上来怪在哪,总之让他有种不自然的恐惧感。
万姆立刻折身返回教堂,找到默里牧师。
“之前天天找你的那个孩子呢?”
“他走了。”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随便聊了几句。”
“你再看到他,第一时间叫我!”
默里看到万姆严肃而急切的表情,皱了皱眉:“他怎么了吗?”
“那孩子很有可能跟盗贼是一伙的!”
默里也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随后道:“好。”
默里嘴上答应了,但他心里在思考:他真的是盗贼吗?有可能真的是,那么他的成熟也许就说得通了,他想通过他了解教堂的情况也说得通了。紧接着又想到,如果盗贼真的打算清理这个教堂的神职者,自己是不是也要死?要不要提前逃跑?可是如果逃跑的话,婚礼没人主持了,那么多信徒也没人找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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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移开桌子,打开了门。
客厅没人,他小心地朝着仅有的另一间卧室看去,也没人,父亲应该是出去了。
他的情绪平复下来了一些,其实每次也都是这样,他和父亲的冲突爆发得快,去得也快,但有些阴影已经永远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又恨他,又怕他,可悲的是,他离不开他。
男孩注意到客厅的桌上有一本书,之前还没有的。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直接惊呆了。
这是莱昂纳多·克劳迪的诗集《我想飞过田野》。还是绘本,每一首诗都有手绘插图,这可是要人一笔一笔写上去、画上去的,肯定不便宜……他一直想要这本书,他也有意无意地在父亲面前提过,但都被以“不务正业”“浪费钱”等理由骂了回去。
他翻看了几页,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合上书抱在胸口,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