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按照齐亚克讲的位置,把车停在法拉盛的一个加油站。
髹上业主商标的鲜红色大球在泵岛上缓缓旋转,两座泵岛都没有车停靠,身穿模仿美国国旗红白蓝配色衬衫的职员不时打着哈欠。旁边的旧车商停满了各种色彩的车辆,数十条绑满各色小旗的长绳从最里面两层楼的办公室拉到车场各个角落,在车顶和车身投下不断变幻的光影。
一旁的马路此刻都没车,安静到会让人想跑到路中央,玩玩像滚铁环、跳房子的游戏。
齐亚克站在加油站入口,抬头望向泵岛上的大球。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他转头望向我们,「我们有一次借调到法拉盛支援一个月,奇怪的是,不管是我开车还是你开车,都会有意无意避开这里。」
「怎么会忘得了?」我张望四周,「五年前那个雨天,你不是就跪在那里吗?」
「是啊。」齐亚克点点头。
「这里是谭十飞的商场?」王万里望向加油站。
「你们不会觉得奇怪吗?」齐亚克说:「检察官办公室的车子是谭十飞进口的,法官那支电话是也是谭十飞的电话厂商提供的。所以你们在爱尔兰时,我另外调查了一下谭十飞。」
「很有趣,结果怎么样?」
「谭十飞原本只在法拉盛经营一个小商场,五年前那桩案子后,他开始投资汽车、房地產、物业管理、电信等各式各样的產业,而且几乎都成功。不到两三年,就成为华人商界的巨头。」
「这个我们都知道,」我说:「你有跟他本人谈过吗?」
「没有,」齐亚克说:「他本人一年多前就去世了。」
「去世了?」王万里问。
「他暴富之后,在法拉盛的高级住宅区买了幢豪宅。一年前一伙盗匪袭击了他家,杀死他、妻子跟两名子女,临走时还放了把火,消防队赶到时,房子只剩下一片瓦砾。还是后来消防队清理现场时,发现遗体的状况不太正常,才通报警方接办。」
「有找到嫌犯吗?」
「有,」齐亚克说:「而且那个嫌犯我们都认识。」
「该不会是-」
「没错,是艾德格.布雷,」齐亚克说:「不过当时乔纳.梅尔文提出布雷的不在场证明,法拉盛警方第一时间就将他剔出嫌犯名单,真凶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董事长全家突然掛掉之后,其他的董事和股东开始争夺经营权和公司的產业,公司四分五裂,被其他同业吞噬。连这块谭十飞起家的破商场也被法院标售,最后变成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我望向加油站,眼前浮现那个下着大雨的午后,
在阴沉天色下来往的撑伞行人和车辆,
淋着雨跪在人行道上的齐亚克,
还有拿着大声公,朝我们两人叫嚣的谭十飞。
身后一个男中音响了起来。
「当纳粹来抓共產党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共產党员。」
我回过头,只见我的搭档缓缓唸道:「当他们关押社会民主党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社民党员。」
「当他们来抓工会会员时,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我接着唸道:「当他们来抓犹太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现在他们来抓我了,但是,再也没人为我说话了。」齐亚克停了一下,「是马丁.尼莫拉的诗吧?」
「嗯。」
「那个爱尔兰寄来的外交包裹现在在机场,我找了几个兄弟看管,」齐亚克说:「你们在那里找到了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把尤利克.汤普森告诉我们的故事讲了一遍。
「不会吧,」齐亚克说:「你的意思是,易千帆在那个组织待了两年?」
王万里点头,「而且,尤利克.汤普森应该还有话没告诉我们。」
「哦?」我说。
「他说他认为易千帆的行动还没有结束。事实上他也在暗示我们,应该有其他易千帆预定的目标还没找到,」我的伙伴转向齐亚克,「你知道那个人权团体的执行长,约瑟夫.皮特曼住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