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张东东眼神有点闪烁,抬眼看见她妈怀疑的目光,只能实话实说,“还是不喜欢呗。”
邵女看了张东东几秒钟,最后叹了口气。
她转回头来,拿着遥控器按了几下。
电视机上不停换台,各种节目都是一闪而过,还没看出演的什么,就被邵女换走了。
张东东知道她妈还有话要说,也没走,就沉默地低头吃着盘子里剩下的几块带鱼。
邵女从第一个频道换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换到第一个。
加加减减,减减加加。
满室的沉默,连电视机都来不及喧哗,就被邵女换了过去。
“东东。”
她突然开口,转头看向张东东。
张东东低着头,就感觉到邵女的目光,应该就在自己头顶。
她不敢抬头,只是盯着盘子里那盘已经凉了的炸带鱼。
“东东,你是不是还想着大汪?”邵女终于问出了口。
这个问题像是一封锐利的刃,割破了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
使得整个客厅,陷入可怕的沉寂中。
张东东始终没有抬头,她的头发盖住了整个侧脸。
直到邵女听到一声啪嗒。
“啪嗒、啪嗒。”
那盘带鱼要更咸了。
第120章 商量
好多问题问了还不如不问。
邵女问过张东东的那个夜晚, 她就失眠了。
她早就看出了张东东的问题。她不是不爱,不是不懂爱,不是不会爱, 而是她一直都陷在过去的爱, 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邵女没问之前, 还可以偶尔骗骗自己, 说东东是没有遇到真命天子。可如今, 事情已经明朗, 张东东已经三十三, 她依然忘不了自己十几岁爱过的男孩子。
“你怎么了?”张德福早晨先起床, 已经穿好了衣服,“昨天是不是没睡好,我看你总是翻身,有什么事吗?”
“没有。”邵女笑了笑, 看了眼时间,“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北北今天也不上班。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张德福说, “可能是老了, 觉越来越少。”
他说着, 有意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他,双鬓已经白了。
“你看我的鬓角, 都白透了。”张德福说,“不承认老也不行啊。”
“马上就过年了,要不要去染一下。”邵女问, “你如果要去,我带你去一个理发店,染得挺好的。”
张德福又看了一眼镜子, 摇头说:“还是算了。染出来的黑色也很假。就这样吧。对,”
他好像下定了决心,“对,就让头发这么白着,也让她们四个过年的时候看看,我都老成什么样了,她们还这么不懂事。”
张德福说着,就往外走,“我出去买点早餐,你想吃什么?”
“买点豆腐脑吧。”邵女道,“生活区门口那家的,咱妈说想吃。”
“好。”张德福说。
“拿上保温桶,就在厨房的柜子里。”邵女连忙叮嘱,“别用袋子提,塑料袋一加热……”
“我知道。”张德福已经走出客厅,轻飘飘回了一句。
他刚出门,就看见张东东房间的门虚掩着。
他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东东,你醒了?”
房间里没有人回话。
张德福便想把门关上,可离近了才发现,房门里还有点灯光的影子,天都大亮了,还开着灯。
他慢慢把门推开,往里看了一眼,果然,张东东的台灯还开着,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张德福只能走过去,看见电脑还亮着,推了推张东东:“东东,去床上睡,你这么睡,醒来就会感冒。”
张东东被推醒了,抬起眼睛看向张德福,喃喃自语:“哦,爸。”
“爸什么爸,赶紧上床睡觉。电热毯我给你开开,你手都冰凉了。”
“哦。”
张东东迷迷糊糊中,就感觉自己被人架了起来,然后她重重躺到床上。又感觉到有人给盖了被子,都是模糊的,像做梦一样。
张东东躺好了,一个侧身,就睡了过去。
德福把台灯给关了,这才慢慢走来。
出来就看见了邵女,邵女站在门口往里看着,见德福出来了问:“怎么了?”
“写了一夜。”张德福说,“刚睡着。”
“那把门关上吧,这又得睡到下午了。”邵女说着,直接关了门。
“你怎么起这么早?再睡一会儿呗。”张德福说。
“算了,我也睡不着了。”邵女已经走到厨房,拿好了保温桶,“我跟你一起去买早餐。”
两人散着步,走到生活区门口,然后吃了早餐,又带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看见第一生活区已经开始动工了。
老旧房改造,原来的生活区已经拆完了,要盖成楼房。原来的住户将进行一定比例的兑换新房,剩下的房子则由开发商统一售出。
第一生活区已经拆完了,第二生活区也在拆改之列。
“我听说过了年,咱们这边也开始动工。”邵女问,“你知道吗?”
“听说了,不过没那么快,怎么也得五六月份了。”
“还真的不舍得。”邵女道,“我不喜欢住楼房。还是喜欢这样的院子。”
“可是房子太旧了。咱们这边还好,第一生活区的电线都老化了,不拆不行。”张德福说,“反正也是置换。还能在这一块儿住。”
“咱们这两套能置换多少?”邵女问道。
“按面积来。”张德福想了想,“大概能换个四、五套吧。”
“最好能换到一楼。”邵女说,“我实在是不习惯爬楼。”
“不知道咱们第二生活区准备怎么改,等我得空去一趟煤厂,问问去。”
两人回到家,张德福把买好的早餐给翟明翠送去。
翟明翠正坐在房间发呆,看见张德福端着碗进来了,连忙说:“你出去买饭了?”
“嗯。东东妈说你想吃豆腐脑了。”张德福把碗递过去,“一路上凉了好多,你快趁热吃吧。这里还有油条。”
翟明翠接过来,一手拿着碗,一手捏着勺子,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叹了口气。
“怎么了?”张德福问,“昨天给你送带鱼的时候,看你就不高兴。”
“人活时间长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翟明翠喃喃道,“你们小的时候总觉得你们还小,等长大了,我就好过了。可是怎么你们都长大了,甚至都老了,我还一样不好过?”
“怎么了?”张德福看着她问:“是不是还是德柱那边的事?”
“除了他还能有谁?”翟明翠喃喃道,“把钱全赔进去了。天天说要结婚呢,买婚房的十万块钱也都砸里面了。哎,这马上过年,天天要去未来的岳母家,到时候人家问的时候,不知道要咋说呢。”
张德福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还是生姑娘好啊。”翟明翠道,“当初我还生气,说东东妈怎么就生了四个闺女,现在看起来,什么都没生闺女好。这四个闺女,都和她妈亲近,你们呢,也不需要想着给她们买房子结婚。当然,你们想买也有那个钱。说白了,还是东东妈能干,开那么大的超市。这要是一堆儿子,也不愁。”
“妈,你怎么又说起这个事了。”张德福道,“虽然东东她们都是姑娘,我们也没想着什么都不给她们。儿子和女儿有什么区别啊。没差。”
翟明翠没说话,又吃了几口,问德福:“南南不回来了,是不是?”
“嗯,不回来了。还在国外。”
“西西呢?”
“她回来。”德福说,“说了,不管多晚都会回来。”
“那就成。”翟明翠把碗递给德福,“我也不知道能活几年了,见一年就少一年。你端走吧,我不吃了。”
张德福看一眼手里的碗,也就吃了小半碗,便道:“妈,你再吃点吧,油条一根也没吃完。”
“不吃了。”翟明翠摆摆手,“吃不下。一会儿我去德柱家再看看,两人不知道又打了没有。橙花是个厉害的,德柱也不知道让着她,两个人真的打起来,那就把家都拆了……”
邵女从家里走的时候,张北北还没起来。
人是早醒了,就是不起床,在床上赖着玩手机。
邵女也不管她,她完全是放养这几个孩子,从来不像别的父母那样必须把他们拉起来吃过饭再让去睡。邵女也不会特意给她们做饭,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她们自己做。对谁也没负担。
先去了一趟超市,走到的时候,小草已经早就到了,正在看昨天的报表。
邵女一去,她就把报表递给邵女,邵女赶紧摇头,“你自己看吧,你知道的,我看见这些数字就头大。”
小草只能再拿回来,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十分默契,里面的这些账目等琐碎的小事,全是小草一个人负责。邵女主要是对外。可做的大了,她也不需要自己出去谈生意了,都是别人找上门来,和她谈。
邵女轻松不少,完全是因为小草的兢兢业业。
“爱国过年回来吗?”邵女问小草。
小草看着报表,点点头,“回来,打电话说了。对了,”
小草抬起头来,看向邵女,“说他先开车接西西,然后两人一起回来。”
“是吗?”邵女肯定不知道,张西西可不如钟爱国,她是一个字都不给家里说,“那挺好的,两人一起回来,也有个照应。”
“是。”小草道,“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说要在家休息一天,怎么又来了?”
“我来搬点带鱼。”邵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