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姜二舅起身挟起骨头放他闺女的碗里,“在家就算了,去婆家了可不能这么干,小心婆家人笑话你贪吃。”
歆莲蹙了蹙鼻尖,无所谓道:“笑话就笑话。”
猪腿骨里的骨髓油多,筷子挖进去一搅,扒拉出来半碗像猪脑似的浆油,这玩意比肉还有滋味儿。歆莲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脸皮厚不怕糗,直接用手掌着猪腿骨上嘴吸。
“小姑姑,好吃吗?”荟姐儿巴巴问。
“你要来吸一口吗?”
荟姐儿立马溜下椅子跑过去,张大了嘴等着。
这模样逗笑了所有人,姜长威探手拽过他闺女,“你小姑把味道都舔没了,明天再炖猪腿了,骨头留给你。好吃嘴呀,你还没吃饱?”
一顿饭热闹结束,杨柳吃饱了发困,她给程石使眼色,男人喝尽碗里的茶,说:“天晚了,我们先回去收拾下行李,明天再过来玩。”
“行,你们早些回去歇着,累了一天了。”姜长顺站起来,他代替他老子出去送人。
街上的热闹未消,青莺探头往远处看,初到陌生的地方她看哪儿都新鲜,看到开门的老仆也仔细盯着人家瞅。
“我抱她到处转转,你们先去洗漱。”姜霸王从保母手里接过孙女,直奔她存放武器的房间。
后院有烧好的热水,屋里的火炉填的有炭,仆妇灌了壶水放火炉上,说:“少夫人,太太给您新做的冬装都在这几个箱笼里,洗干净了也晒过。”
杨柳连连应好,急忙把人送出门。
“每次回来我听到什么少夫人少爷的称呼,我身上的皮就发紧,比身上爬了蚂蚁还难受。”洗脸的时候,杨柳冲程石嘀咕,“心里还发虚,不敢应承。”
“嫁给我都两三年了,孩子马上都会走路了还心里发虚?”程石提桶出去打泡脚水,进屋说:“我又不是偷偷摸摸纳了你没给名分,你就大大方方应,在这儿不能像在家里,让伺候的人直呼名字。”
“是适应不了。”杨柳纠正。
“村里的老地主还担得起一句老爷,他家的女人不也是太太小姐之类的。”
杨柳不理他,她不信他不懂她的意思,踩着他的脚按在水底,见他嘶嘶抽气,骂了句活该,让他没事找茬。
洗脚水刚倒,不痛快的哼唧声在垂花门外出现,程石不急不忙的换盆打水,等出来了,他娘抱着青莺刚进来。
“哼唧什么?你奶抱你还不高兴了?”
青莺一看见他,脸上的不痛快瞬间翻篇了,也不执着要她爹抱,又开始四处打量巡视领地。
“安心了,也放心了,这会儿不怕我把她卖了。”姜霸王抱着孩子进屋,跟杨柳说:“才开始那会儿还好,离了你们没多久就开始哼唧着找人,生怕我把她卖了,警惕心还挺强。”
听她的语气还挺骄傲的,杨柳没话说,拿了棉布巾子让姜霸王给她孙女洗漱。
程石让杨柳先进屋睡,看青莺这精神劲儿,前半夜估计是安分不了,她醒着又不要旁人抱,只能他陪着熬,也恰好有理由让姜霸王明早不喊他起来练武。
……
次日天明,杨柳醒来时父女俩还在睡,她轻手轻脚下床穿衣,开门时坐在倒座房里的仆妇出来问:“不睡了吗?我这就给您打热水。”
杨柳“嘘”了一声,她拿盆子去锅炉房洗漱,“阿石昨晚熬夜哄孩子,让他睡,别喊醒他。”
去前院时,姜霸王已经出门去武馆了,杨柳也急匆匆过去,她到的时候学徒正跟着武师傅对打练招式。
“二姐。”杨小弟先看到她,跟武师傅说了一声快步跑过去,“我听婶子说你们昨天过来,昨晚什么时候到的?没关城门外吧?我姐夫跟莺姐儿呢?莺姐儿又长大了吧?她肯定不认识我了。豆姐儿也是,从她出生我还没见过面。”
杨柳一一回答,问:“武馆什么时候休假?今儿有村里的车队回去,你跟他们一起走,再晚几天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杨小弟伸出手比了下身高,又拍拍自己的胸膛,练了两年的武,他长高了也长壮了,“我又不是姑娘家,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年没回去了,早点回去陪陪家里人。”姜霸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说:“武馆离休假也没几天了,你早走几天不影响什么。既然有同行的车队,你现在就收拾了东西搭车回去。”
在姜霸王面前,杨小弟乖乖听话,“那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程石呢?还在睡?”姜霸王也不用儿媳回答,板着脸说:“他是越发懒了,我看要不了几年就要长一身的肥膘。”
“那不能,他在家的时候每天早上会起来跑步,不会发胖。”杨柳连连摆手,她是接受不了程石发福变胖。
姜霸王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杨柳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心里也开始发虚,等她小弟过来她趁机溜走。姐弟俩往城门口走的时候,她问:“每天早上起来跑步的人会长胖吗?”
“谁啊?”杨小弟不怀好意地问:“别是我姐夫吧?”
“姜霸王跟你说了?”
杨小弟哈哈大笑,整个武馆的人都知道,姜霸王几乎天天把她的懒骨头儿子拿出来当反例教训想偷懒的学徒。
“是怎么说的?”杨柳好奇。
杨小弟清了清嗓子,学姜霸王的样子说:“怕苦怕累怕疼怕流血就别来学武,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得我眼睛疼,谁又为难你了?不想学就回去,找你爹娘早点给你娶个媳妇。你看我儿子,早早娶个媳妇种地过得也挺好,白天玩到晚上,学的招式又都还给师傅了,我也没说什么。”
好一个阴阳怪气,杨柳越想越想笑,送走杨树,她一路笑回去。回后院看院子里晒着被褥,被子上有一滩湿痕,明目了然,青莺尿床了。
因着尿床的事,程石挨了揍,才回来过了个夜就被姜霸王撵得满院子跑,骂他是个懒骨头,一把年纪了还有脸睡懒觉,连累她孙女睡过头尿床。
青莺看着乐得嘎嘎笑,杨柳也笑,实在是可乐,二十出头还被老娘追着打的人属实不多了。
“没良心啊,你们还笑。”程石不跑了,挨了两拳高声求饶,“青莺昨晚玩到后半夜才睡,夜里我还醒来给她把过尿,又没吃奶,谁知道还能尿床。”
姜霸王才不管他怎么说,“明早,不,今晚,从今晚开始你随我开始练功,我烦死你了。”
“练练练。”程石投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吃过早饭,程石去找他大舅盘帐,杨柳还惦记着猴子,拿布兜装十个橘子和一捧花生,喊上保母,两人一起带着青莺去找耍猴戏的。
猴子还在,围观的人也不少,但长时间驻足的人不多,白天各有各的事忙,像杨柳这样买了板凳坐下看的人极少。
“是你啊。”耍猴人认出了杨柳,喊小猴子过来,说:“它叫小喜,今年出生的。”
杨柳掏出橘子,“它吃吗?”
耍猴人愣了一下,点头道:“吃的,冬天水果可难买了。”
“自家种的,不是买的。”杨柳剥了橘子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猴,“它真好看。”
“是,你们这儿的猴子黑黝黝瘦巴巴的,真真应了尖嘴猴腮四个字。”等小猴吃完橘子,耍猴人带它离开,之后发现猴子讨赏的时候杨柳会给它们橘子吃,他就换着猴子去捧碗讨赏,让每只猴都能吃上橘子和花生。
橘子和花生喂完也到晌午了,杨柳意犹未尽地拎着板凳离开,然后下午又来了,这次还带了石榴和柿饼。
腊月二十八,歆莲从她舅家回来去找杨柳玩,见只有她表兄在家写对联,“噢”了一声,“我表嫂又带青莺去喂猴子了?”
程石看了眼天色,说:“快回来了,今天带去的吃食不多,经不住猴子几回骗。”
作者有话说:
专栏里开了个预收《诱奔》,会在今年开,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丹穗是一个富商的小妾,干的是小妾的勾当,担的却是丫鬟的名头。
眼瞅着富商病歪歪的没两年活头,富商一死,她不是被纨绔少爷玩弄,就是被遣散发卖。
以她的样貌,没了庇护,总归会踏上一条风尘路,沦为一个被折磨的玩物。
故而,趁着富商还能喘气,她像个没头的苍蝇,四处钻营寻找新的靠山。
这日,府上新来了个护卫,听说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刀客。
武艺高强=能带她私奔.
赚的银子不少=能给她买户籍.
飘无定所=不怕闲言碎语.
就他了,丹穗开始琢磨怎么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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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三是个四海为家的刀客,亲故皆断,为人冷情木然,过的也随性,一贯是赚多花多,赚少花少。
路过沧州时身上银钱已尽,他随便接了个价高的活计,给一个布商当护卫。
却不料,府中的男主人看中了他的武艺,他后院的小妾们却是相中了他的皮肉,一个个暗示要随他浪迹江湖……
他厌烦极了,尤其是还有个貌美的小娘子总是无时无刻的凑来看热闹,她自己都虎狼环饲了,好似还无知无觉。
真是兔子笑狼掉进狐狸窝,呆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乌云盖顶, 寒风里带着刺骨的凉意,快过年了老天要降雪,路上的行人没了游玩的雅兴, 缩着脖袖着手,匆匆在摊位间辗转, 时不时哈口气搓手。杨柳带着孩子也该回去了, 她从布兜里掏出最后一根胡萝卜朝猴子招手,过来的是小喜它娘红山。
“要走了?”耍猴人走过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小猴, 他比划个动作,小猴吱吱叫了两声, 学人朝杨柳拱手。
杨柳哈哈笑,夸了句真聪明, 说:“要下雪了,也快过年了,之后几天你还带它们出来吗?”
“下雪了就不出来,雪停了就出来。”
杨柳沉默了一会儿, 一阵风吹过来, 猴毛落在她袖子上, 她拎着板凳站起来, 说:“那就提前给你道声新年好,你养的猴子很可爱。”
“明天不来了?”
杨柳摇头,过年来给姜霸王拜年的人多,姜家那边客更是多,她要跟程石一起招待客人。而且雪天冷, 出来冻个半天怕不是要受寒。金毛猴看过了喂过了, 它们主人待它们也不错, 她没有理由夺人所爱,更何况还是人家谋生的家伙。
目送杨柳走远,耍猴人捋了把小猴的头,说:“人家不来喽,没人再为你们准备新鲜果子了。”
腊月二十八发面蒸馒头,家家户户都在发面炒馅,扑鼻的肉香菜香从窗户缝里溢出来,巷子两边的宅院里,小孩们盼着先尝口馅儿,叽叽喳喳地说话,引得青莺伸长了脖子看。
“阿石媳妇,又去看猴子了?吹了半天的冷风,来婶子家喝口水暖暖,正好包子也要起锅了,来尝尝味儿。”灶房里的人顶开窗户喊。
“家里也做好了,都等着呢,婶子你忙,没几步就回去了。”杨柳后退了几步,隔着窗跟人说话,“得闲了去家里坐,改天我跟阿石过来陪您唠唠嗑。”
“哎,行,我在家等着,把孩子也带来。你赶快回去,今儿冷的很。”
巷子里住的多是武馆里镖师的家眷,相互认识,平时男人不在家,女人们也相互帮忙,关系处得近,看上去比村里同姓的家族还团结。杨柳进门听到屋里有说话声,她问门房:“家里来客了?谁来了?”
“巷子里的人,蒸了包子馒头送来尝尝味儿。”
杨柳拍了拍身上的猴毛,让保母先带青莺去换件衣裳,她进屋热热闹闹地喊人,几番寒暄,对方起身出门,“家里还烧着火,离不了人,这就回去了。”
程石跟杨柳代姜霸王送人出门,把自家的包子馒头装几个让人带走,他捻掉她肩头上一根金黄的猴毛,问:“你还抱猴子了?毛怎么弄身上了?”
“刮风刮来的。”杨柳转个圈抬起胳膊细看,“还有吗?我去换件衣裳算了,手也还没洗。”
程石跟她身后往后院走,在垂花门外碰上穿着大红棉袄的青莺,他顺手接过,说:“厨下蒸了包子煮了粥,罗婶你去填填肚子,让人再送两碗粥过来。”
进屋了跟杨柳说:“难得看你爱极了一样东西,我去跟耍猴的人商量商量,把猴子买下来带回去?”
杨柳拿出绣着梅花的小袄穿上,闻言回头看他,扣上盘扣走到他身边,说:“算了,他就靠猴子卖艺赚钱吃饭,何必强人所难。我喜欢的东西不少,家里的狗我喜欢,猫我也喜欢,院里的葡萄架,窗外的桂花树,井上的枣树……我样样都爱。”
“我们买了猴子,耍猴的也有了银子,他拿了银子可以干别的,也可以回乡安家,我们用银子买,又不是强夺。”程石是想买下来送杨柳的,免得她时时挂念着。今年卖熏肉开鱼馆赚了不少,辛苦了一年,他想给她送个礼物都挑花了眼,翡翠玉石不经撞,金银首饰她不缺,旁的什么屏风摆件她也不要,拉她去逛街,她净看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