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笑看着对面还在发愣的男人, 静等。
片刻,柳慕远才眼神错开了下, 落到她身上, “半个月之前的事了, 没想到她会找过来。”
“这么久?”陆尔意外了下,想了想说,“下雨天你淋个湿透的那次?”
她当时还担心了一下, 生怕是柳慕远情绪反复的关系, 雨天居然连个伞都不打的自虐。
柳慕远“嗯”了声, 将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跟严如需跟她说的差不多。
“我打算开个店。”他转了话题,“这几天落实了店址,后面就是装修一系列事项。”
“什么店?”
“童书。”柳慕远转了转茶几上的杯子,端起来无可无不可的抿了口,“你说得对,还是应该找点事情做,之前外面晃悠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别人办的一个童书展,我觉得蛮有意思。”
从另一层面看,柳慕远也是在积极自救。
陆尔笑起来,“挺好的,找时间带我去看看。”
柳慕远也跟着笑了下,“好。”
王倩如有约会,晚上不回来。
柳慕远在厨艺上没有一点天赋,因此晚餐依旧陆尔来。
她去翻了遍冰箱,“都是素的了,行不行?或者外卖。”
柳慕远双手撑着厨台,“没关系,随意吃点。”
于是陆尔做了一个拍黄瓜,番茄炒蛋以及一碗裙带菜豆腐汤。
全程柳慕远在一旁打下手,做最后一份时油水飞溅,陆尔躲得不够及时,手背也溅上两滴,疼得“嘶”了一声。
原本翻着黄瓜块的柳慕远倏地扔了筷子,转而拉过她的手,表情略有凝重地说:“别弄了,去客厅。”
“没事,快好了,做菜溅几滴热油谁没经历过。”
陆尔抽手,却没抽出来,她掀眼看柳慕远。
他直直的盯着她的手背,大拇指指腹在上头滑过,眸底晦暗不清。
陆尔说:“真没事,这就……”
话音倏尔顿住,僵硬的看着他低头,薄唇轻轻印在了自己手背上。
却还不够似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陆尔后背顿时一阵发麻,迅速将手用力抽出来背在背后,惶惑的看着他。
锅里热气腾腾,裙带菜已经快粘锅.
陆尔掩饰什么般的侧身越过他装了一碗水倒进去,水滴炸起喷出大股白烟。
余光中,看到他端起黄瓜走去了客厅。
陆尔偷偷松了口气,暗地里眉心蹙起。
拥抱牵手甚至是接吻,她都觉得要比方才的舔舐好接受的多。
前者就像是官方流程,人人都是这个节奏。
而后者,配上所处场景和当下氛围,就像一根铁定贴着树皮缓慢又坚定的敲进内部,带着掺杂血肉的疼痛变得更为亲密。
陆尔完全无法忍受,这跟前几天在露营地被沈听肆亲吻伤口的感觉又不同。
她可悲的发现,对柳慕远的抗拒要多的多。
没时间去琢磨出现这样区别的细节。
撒上黑胡椒粉后将汤装碗,陆尔跟着端去客厅。
柳慕远在把玩一个前阵子王倩如刚买的小摆件,鸭舌帽重新戴在了脑袋顶,帽檐下压遮着眼。
陆尔只能看见一点点挺翘的鼻尖和轻抿的唇。
“去把那个小姑娘叫进来吧,这么晚了。”陆尔干巴巴的提了句,“总不能让人饿肚子”
柳慕远话语平静:“可能已经走了。”
说着还是起身走过去,门打开,一眼瞥见了楼梯上坐着的女孩。
混沌的光线中女孩本就清减的背影显得更加清瘦,像一叠a4纸中抽出的一张,扁平簇新。
看到柳慕远,她双眼一亮,忙起身要过来。
脚步刚一动,“砰”一声,那丝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又消失了。
严如需愣然,好半晌才收回腿,缓慢转身又坐了回去。
抱着自己的膝盖,来回的数着身下那些台阶,木然没有知觉。
等再次门开,柳慕远终于走向她这一侧。
这一次严如需没有积极表现,乖巧的坐在原地,默默抬头看他。
闷热的楼道上,蚊虫遍布,她全身都在喂蚊子,这时难耐的抓了抓胳膊,但只是一下又停了下来。
似乎不愿自己频繁的动作而打扰到柳慕远说话。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会,随后蹲身面无表情的凑近,在女孩轻微惊讶的脸上扫视一圈。
“我再最后跟你重申一遍,不要出现在陆尔面前,一次都不行。”他语调低缓沉冷,带着直面的威胁,“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在她跟前晃悠,我就叫停给你弟弟的资助,让你回到原有的生活轨迹,该挨揍就挨揍,该嫁谁就嫁谁。”
这话像千斤巨锤狠狠砸在了严如需脑袋上,她在那样破败的家庭中苟延残喘到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够她畏惧。
这种情绪很快反应到呆滞的脸上,柳慕远满意了。
没再多说,起身回了自己住处。
-
柳慕远的童书店开在一条巷子里的最深处,面积不大,装修还在做基础。
烈日炎炎,他在里头监工,偶尔也亲自上手。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时不时会发呆,会自我怀疑,劳心劳力的不知道搞这些做什么,选址这么垃圾,又是小众属性,已经可以遇见每日亏本的下场,虽然他也不在乎这点钱。
同步的还要跟各个出版社联系,商讨价格,以及展位,各种人际交流又是一个麻烦。
他全身都在抗拒去做这件事,唯一的一丝理智却又拉扯着他去坚持。
陆尔说要给自己找事做,找到价值生活才有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只是认为一个人的起步源于知识,从牙牙学语就已经在全面的吸收所能接触到的知识面。
有了这个想法,也就有了开一家书店的冲动,从小抓起,将那些好玩的特别的内容转化为纸质传递出去。
他仅仅就是这么想的。
柳慕远轻轻呼了口气。
就是这时候工人叫他,说外面有人找。
柳慕远转头看了眼,是导航找过来的陆尔,连忙起身过去。
“这边太热了,去找个地方坐。”
陆尔“哎哎”了两声,“我可是来看你的新店的,一来就走不好吧?”
“还没开业,看水泥钢筋吗?”柳慕远不由分手的拽着她走出去。
最后进了街角的一家冷饮店,陆尔要了杯鲜榨果汁,开玩笑说自己白跑一趟。
柳慕远将随手带出来的平板递给她,“有设计图,跟实物不会相差太远,看吧。”
“不要,不是实物没意思。”陆尔一推,拒绝了。
柳慕远好脾气的笑笑,把平板收回来。
两人重逢之后,陆尔一直跟顾秀林保持着联系,虽然这个联系并不频繁,对方也不愿给她带来太大的困扰,知趣的尽量选择回避。
但可能对唯一儿子的思念亦或者担心实在太过深重,这一次想麻烦陆尔帮忙探探口风,如果能劝他回一趟南城就更好了。
陆尔转着杯里的吸管,斟酌良久才开口:“跟南城相比这边清净太多,很奇怪的有时候走街串巷会觉得太过安静了,反而会有些怀念过去的城市。”
“选择这里不就是看中这头的清净吗?”
“差不多,可能骨子里还有那么一小部分喜欢热闹。”
柳慕远默了默,问她:“想回南城看看?”
拐了个大弯终于到正题上。
陆尔摇头,试探着问:“你有想过回去吗?”
“没有。”柳慕远干净利落的回答她,“如果哪天你想回去了,我不介意作陪。”
顾女士的期待意料之中的泡汤。
两人面对面靠窗而坐,白色外墙,淡黄色的木制窗框,浓浓光照下,一男一女闲聊的画面夏日午后恬淡的气息,同时被另一个镜头给捕捉到。
几分钟后传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自露营团建以来,沈听肆没有去特意找过她。
但每日陆尔的活动足迹都会分毫不差的传递到他手中。
看着画面中融洽的氛围,沈听肆单手拧开笔盖又合上又拧开再合上,如此反复几次他叫来张哲圣,嘱咐了几句。
周三下午,外头云层厚的好似要坠下来。
会议室空调打到了18度,但因为使用年限过长的关系,制冷效果仍旧不理想。
陆尔整个人都感觉洇了一层薄汗,所到之处皆感觉粘腻的难受。
“怎么回事,开个会耽搁这么久?”有人低声发出抱怨。
“好像是接人去了。”
“谁呀?还能会议中途去接,排位这么大。”
“金主爸爸呗,还能有谁!”
“噢噢~那再让我等半小时都可以,嘿嘿~”众人发出心照不宣的怪笑。
陆尔却轻轻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