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繁下意识回头一望,背脊骤然僵住。
  褚定北一行人见她神色有异,亦转身一探究竟。
  原来重重撞到岸边的大船,甲板上迎风矗立着一个高大俊朗的异族男子。
  男人较之从前消瘦了不少,鲜卑血统特有的高鼻深目愈发棱角分明。
  斜飞入鬓的剑眉拧得紧紧的,浅色眼眸阴霾密布,迸发着滔天怒火。
  “快走!追兵来了!”褚定北急声道。
  恰巧这时,他在寿春城内的旧部派了一百精兵,带着车马前来接应。
  一行人兵荒马乱地登上马车,却已来不及——
  来势汹汹的年轻帝王纵身一跃下了船。
  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魏军,在顷刻间便包围了整个码头。
  一旁的郗湛手疾眼快将刚满月的小元辙从乳母怀中接过来,生怕有什么闪失。
  这可是他的小青梅怀胎十月历经千辛万苦才诞下的孩子!
  他这一番动作,当即引起了元循的注意——
  居然是郗湛那个奸夫!
  他怎么会在此!
  元循大步流星越走越近,周身萦绕着暴戾阴鸷的气息。
  褚定北与郗湛二人下意识侧身将两人中间娇小的女人护住。
  这也愈发引得元循怒火腾升,暴跳如雷——
  这是他元循的女人,他们凭什么!
  “挟持妃嫔与皇嗣,褚定北你好大的胆子!”元循咬牙切齿怒斥。
  他本试图从女人明艳精致的小脸上寻出被胁迫的怯弱与身不由己。
  偏偏她神色自若,甚至看起来并无半分不情愿!
  褚定北自知罪孽深重,但事到如今都回不了头了。
  “如今只能强行冲出重围了。”他低声与身旁几人道。
  旋即,褚定北一把将身侧的小女人抱上了马车。
  还招呼抱着小元辙的郗湛与姨母等人一同上去。
  “你以为你们还逃得掉吗?”元循怒极反笑。
  又冲着马车上一字一顿怒吼,“崔炽繁,给朕下来!”
  本在酣睡的小元辙乍然被惊醒,“嗷嗷”嚎啕大哭起来。
  郗湛有些手足无措,忙不迭轻摇着孩子要哄他。
  元循听闻自己儿子的哭声,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连孩子都一起带走了!这是何等的决绝!
  原先他还一股脑儿将弑君大罪尽数按在褚定北这逆贼头上。
  如今也再不能自欺欺人了。
  就在这时,副将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禀告传来的急报——
  从建康而来的南朝新帝萧绍正领着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元循嗤笑一声,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了他要带他的女人和孩子回去!
  他再次恶狠狠道:“崔氏炽繁!带着孩子下来,朕饶你不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炽繁却不信,这武帝前世今生可都是个眦睚必报的。
  待他回到洛阳,得知她销毁密旨等事,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她抬眸示意褚定北即刻动身突围离开。
  褚定北点头,对坐在车榬上的车夫道:“出发!”
  可未等车夫扬鞭,这架乘坐了七、八人的大马车已被魏军围得密不透风,动弹不得。
  元循怒气冲冲箭步上前,强行打开马车大门。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荆钗布衣不掩天姿国色的小女人掳下马车。
  褚定北与郗湛本欲伸手扯住她,却又担心两相争夺之下伤了这个刚出月子的娇弱女人……
  “啊!”炽繁不由地惊呼出声来。
  转眼就被高大男人紧紧钳制在火热的胸膛中。
  又是一阵声势浩大的兵马奔腾而来,左右夹击码头之上的大魏军队。
  骑在战马之上领头的俊美无俦的男子厉声喝道:“鲜卑魏帝!还我妻儿!”
  元循定眼一瞧,又是火冒三丈!
  此人竟与前世的明空和尚长得足足有九成相像!
  他口中所说的妻儿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