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陈的身后是一片火海,漫天的火光烧灼着眼前的一切,伴随着房梁倒塌与人们的尖叫,宛如炼狱般的图景。
我看了半晌,突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这是世界之角!
有人在救火,窜来窜去的身影,是刺客。他们把人从着火的屋子里抱了出来,丢到安全的空地。
还有的人在举着水桶浇水,试图灭火。然而对烧得连城片的房子而言,几桶水下去根本是杯水车薪。
远处山坡上的那栋古建筑遗迹,石头做的城墙看着十分眼熟。的确是刺客地下总部在地上的部分。
而正在燃烧的则是山脚下的村庄,火光铺天盖地,如环状围绕着山脚,绵延不绝。
“……”我因为过于惊恐而汗毛直竖。
“你等下。”他想到什么,歪了歪头。
二女点头,身影消失在我身后。
不过几息之间,二女又出现了,手中抱着一个襁褓。
可能是母子连心,我一眼认出了那是我的儿子。
脑内立时“嗡嗡”作响,我一阵眩晕,而后尖叫着扭动起来。
刺客大师呢?那么多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来阻止这个魔鬼!?
吃干饭的吗?!
我用眼神质问梁陈。
“呵呵呵。”梁陈对着我的质问居然笑了起来,“一个小小的报复罢了。就像你对我做的一样。”
我一阵窒息:“唔——……”
梁陈当着我的面,抬手掐住了小密特拉的脸蛋,一用力。
密特拉醒了,瞪着眼睛望向他。而后,咧嘴要哭。
周围的空气先是出现诡异的波动,而后停滞了。
只见梁陈杀气腾腾的瞪着密特拉,浑身散发出骇然的气势。
犹如小动物一样敏感的小崽子安静了下来,最终只是扁着嘴,发出蚊子哼哼般的哭声。
“可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梁陈接过小孩,抱着他颠了颠,“小小年纪就如此识时务,知道不要随便招惹招惹不起的人。”
我:“……”
密特拉:“嘤嘤…”
目睹了儿子要发飙又被威胁的一幕,我奋力挣扎着,发出模糊不清的怒吼:“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个疯子!放开他!疯子!”
梁陈没有理我,左右看了看,突然伸手捞住我的腰,把我从挂着的树枝上捞了起来。
“该走了,要被发现了。”
我张嘴欲叫,被他一巴掌劈中后脑,眼前一黑。
梁陈自那日挨了我一刀后,差点去世。
他生命力顽强,自然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可因为被我奋力制住了神力,身体受了伤而不能很快恢复,变得十分虚弱。
我看到虚弱的男人亦步亦趋的移动到了一处密室里,清扫了所有痕迹,躲避了第一批追兵。这里是先前他带我离开并绑架皇帝时待的地方。
他翻箱倒柜的找到绷带和止血的药剂,上药并且包扎伤口。
等简单处理完之后,他强撑着站起身来,拿起角落里的那个破旧的落地青铜灯台,朝屋外走去。
他走到院外,吹口哨。乍一听好像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知道这是有效的。这是呼唤特殊训练过的鸟儿的声音。
一只大鸟出现在头顶,扑棱着翅膀落在落地灯台上。
“咕咕。”男人开口发出鸽子叫声。
那只一看就是什么猛禽的鸟居然嘶鸣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它飞了起来,靠近了他,露出藏在羽毛下的小皮囊。
梁陈撕下衣摆的一角,沾着鲜血快速写信,写完后塞进皮囊,又从怀里找出了肉干喂给了它。
鸟飞了出去,男人回到屋内,脱力般倒下,昏睡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画面一转,他已经醒了过来。
他眼前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劲装,发须微白,正是刺客大师。
“居然是你?”希拉克利特对他上下打量,“你找我什么事?远东的刺客。”
“意外,我中毒了。”梁陈声音嘶哑。
希拉克利特眉头紧皱。
梁陈嘴唇微微颤抖:“我和她吵架,一时不备让她伤到……”
梁陈开口的那一刻,我就有不祥的预感。
“她?”
“就是她…那个女人…与刺客纠缠不清的。”梁陈眨了眨眼,“我很喜欢她,喜欢她的男人有很多,所以……”
希拉克利特嘴角微微抽搐。
我似乎能看到他的脑门上出现了“贵圈真乱”几个大字。
“帮我。给你这个。”梁陈爬了起来,把床板掀开,露出里头的一个灰扑扑的门。他把门掀开,因为里面的灰尘直喘气。
梁陈跳了进去,不一会又从通道里爬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的圆溜溜的东西,朝刺客大师丢了过去。
希拉克利特接住,将布条拉开,露出一个正在发光的球体。
世界树之种!
这个世界树之种上的花纹造型复杂,仔细看去有些像汉字小篆的图案。
希拉克利特看了看世界树之种,又看了看梁陈,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
“儿女情长的私事,无伤大雅。”梁陈斜倚在床上。
私事?
好一个私事。
完了,刺客大师不会信了吧?
“要救你,我必须要把话问清楚。”刺客大师很谨慎。
“你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梁陈点头。
他的眼神很诚恳。
但我能看出一丝虚假。
只见刺客大师微微挑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皮筒,丢给了梁陈:“你自己看。”
梁陈打开卡扣,从里面摸出了一迭皱巴巴的信。
“我不认识这上头的字。”他看了两页,说道。
希拉克利特顿了顿,把东西拿了回来。
他花了几个月学汉话,忘了梁陈不认识拉丁文了。
他一一的询问上面的内容。
“你是隐士,与皇帝一起,掌握着所有的神器?”
“是。”梁陈说,“皇帝手里只有两个,你们之前找到了一个,剩下的都在我手中。只有我知道在哪。”
“你们利用神器做的事,和这上面写的一样吗?”说着希拉克利特念了信上写的一连串内容。
这是先前我和阿利克西欧斯写的其中一封信,由瑟琉斯传了过去。
“没有不属实的。”梁陈点头。
希拉克利特又问了一些信上写的隐士的情况,梁陈都一一应答了。
“行了。现在你想做什么?”刺客大师站了起来。
“救我,让我好了结私人恩怨。”梁陈说,“这些都耽误不到你的事。”
“什么私人恩怨?”希拉克利特想到了什么,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
“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事。”梁陈轻声道。
希拉克利特:“……魅力真大。”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不是,刺客大师怎么这就轻易相信了是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了?!
我简直不可置信。
先前我让瑟琉斯给刺客大师传达了这期间的利害关系,叫他警惕梁陈,说此人必须要除掉或者废掉,否则汉帝国的神力调查便会受阻碍无法进行。
刺客大师回复说知道了,他会合理的处置,叫我见机行事,不用担心。
我:“……”
看来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梁陈:“我不会阻碍什么,我们不是敌人,而是兄弟。”
“你若按照规矩行事,才是兄弟。”希拉克利特道,“现在这样是不行的。不避世一开始可能会让你们获得财富,但长此以往必定招来毁灭性的灾难。”
“在这里,刺客与唯一的政权融合了。”梁陈说,“远东是唯一统一,且将来也必定统一的政权。若是一味的避世而不融合,才会招致毁灭性的灾难。”
希拉克利特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这样是否是对的。”过了好一会,他沉声开口。
“我和她了解过,在极西,你似乎也并不是完全的避世,而是在各个政权范围内都安插了人手,避免势力间力量的失衡。”梁陈说。
“是这样没错。”希拉克利特道。
“那么这里只有一个政权,如果刺客在这里完全撤出,从结果而言是不平衡的。”梁陈说。
“依赖神力也无法解决天灾人祸,你能保证刺客的能力不被滥用吗?”
“这不好说,”梁陈道,“现在的情况,是叫做滥用吗?”
皇帝用神器占卜凶吉,操纵半神的后代。隐士利用刺客的能力扩张势力,掌控国家经济命脉。
“历史应当是什么,还应该是什么。”希拉克利特道,“不能是建立在神力与刺客上的政权。因为神力早晚会消失。”
“无论有没有刺客,远东都将产生唯一的大一统政权。这不是由神器或者神力决定的,而是由地理环境决定的。”梁陈说。
过了好一会,希拉克利特开口道:“刺客不能随意的颠覆世俗的政权。也不能作为用于维系政权稳定的工具。看样子,在这里,你们必须彻底避世。”
“顺势而为。”梁陈道,“不能助纣为虐,是这个意思吗?”
倘若不受皇帝掌控,会随便颠覆皇帝政府,那是绝对不行的。倘若被皇帝掌握,若是遇见那些昏庸暴戾之辈,被当作剥削与欺压普通百姓的工具,也是不行的。
“远东一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该分则分,该合则合。”希拉克利特叹道,“要做到不干涉这一点,难。彻底避世,是最优解了。”
权力过于集中就缺乏制衡,若是在地中海沿岸,刺客还可以在不同的国家之间通过他们的对抗而互相制衡。
“彻底避世,我没有意见。”梁陈道,“不过这样很难,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
说完他咳嗽起来,胸口渗出一片血迹。
“神力本就是这世间的一部分。”梁陈开口,“你说不能滥用,意思并不是不能用。远东的情况,与极西有两点不同。第一,既然能用,自然是能者居之。”
希拉克利特注视着他,看了许久。
“传国玉玺便是如此,”梁陈说,“在这里,谁拥有传国玉玺,谁就可以打出正统的名义。天下人都想要争夺传国玉玺。然而,即使没有传国玉玺,也可以伪造。无论有没有,最强的势力一定会使自己变成唯一的势力,既然是唯一,自然而然也就拥有了传国玉玺。第二,很早之前这里的刺客血脉就已经融合了,如今的皇帝本身就是刺客的后代。你难不成想让皇帝避世?因此,玉魂只会选择一个女人。”
父权制社会结构下,女性被排除在政权之外,虽有女子干政,但总体上和父权制呈现对抗的局面。女性的干政也不过是在父权制的基础上顺势而为,并不能从整体上颠覆整个社会的伦理构成,这是生理差异与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所决定的。
因此,若是刺客的力量以一个女人的形态出现,并通过具有象征物的玉玺来承载,便天然的受到整个父系社会系统性的排斥与压制。
女龙的先祖似乎出于这种考量,才搞出了玉魂这么个东西。
“玉魂的形成周期十分漫长,”梁陈说,“而且并不规律。这种随机性也使得绝对控制这力量是不可能的。只有女龙出现,皇帝才能够利用玉魂。整个大汉拥有隐士力量者非常稀少,是因为在你来之前,刺客的血脉便已经发生过稀释,几近断绝。痛杀十一子的传说能够说明这一点。似你这般可以做到快速旅行的人,如今除了我也就剩那个小皇帝。我认为不该教他,谁知道女龙教会了他。若要阻止滥用,你不如先管管她。”
这样看来,为了避免神力的滥用,刺客的祖先早就有所行动。
“原来如此。”希拉克利特长长的叹了口气。
“后面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我现在需要帮助。”梁陈说,“你已经拿到了一个神器。我记得——是为了帮她解决神殿倒塌的问题吧?拿去用吧。算我欠她的。”
“……可以。”希拉克利特同意了。
“我要去个安全的地方,不会被找到,不会被打扰。”梁陈又咳嗽两声,“拜托了。”
“你可以去世界之角。”希拉克利特从怀中摸出一枚印章,上面有一个刺客的标志。
梁陈接过印章,放入怀中。他也从怀里摸出一枚玉坠,上头的图案与赵睦写血书时拿出的簪子头柄一模一样。
两厢对比,发现这两个图案竟然有些相似。
“你可以去桃花源。”梁陈说,“给你。”
“桃花源?”
刺客大师显然也注意到了图案的特点,神情有些怔忡。半晌后,他把东西揣入怀中:“我会先送你去。”
“多谢。”梁陈说
刺客大师没说话,只是把梁陈搀了起来。
“……年轻人,不要总是困于男女情爱。”好像是憋了很久希拉克利特才憋出这么一句。
说完他还叹了口气。
我:“……”
刺客大师,一个我始料未及,甚至忽略了许久的人。
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坚信一切麻烦都是因为这几个男人和我乱搞男女关系造成的。
虽然在信里反复对希拉克利特强调了梁陈的危险性,但我却忽视了在希拉克利特的眼里,我的话终究只是一面之词。
我没把我跟梁某的爱恨情仇写清楚,就是怕他误会我是公报私仇——结果还是没用。
我当初就该写确实搞了,但没有乱搞,是他先动的手,我绝对不是出于报复才说必须要把梁陈废了这件事!
可是搞了就是有嫌疑,加之我“前科累累”,现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希拉克利特暂时相信了梁陈的说辞,加上接受了世界树之种,于是决定帮他治伤。
梁陈因着这个被送到了世界之角养伤,他在那里我自然找不到。
刺客大师怎么也不会想到,之前还说的好好的梁某人,在世界之角火速养好了伤,立刻展开了他的报复行动——因为就在养好伤离开世界之角的当晚,他收到了赵睦一家求救信。
梁陈看到了赵睦一家的遭遇,又看到最终四口人都写了血书。
梁陈扭头就走。
他不但回头把我的儿子偷了出去,还在世界之角放了把火。他不仅自己放火,还把梁云和梁雨带上,一起放火。
两女都没有回过洛阳,对事情一无所知,盲目听从他的命令。
万万没想到,不相信刺客的人,甘愿做皇室奴隶的人,居然会和刺客大师联络。
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说了那么多,又交出一个世界树之种求庇护,结果就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找到世界之角,好放火。
我带着阿利克西欧斯和瑟琉斯把他的桃花源掀了个底掉,他反手就把世界之角给烧了。
刺客总部到处都是刺客,没烧起来,山脚下村庄却没逃过厄运。
这下完了,刺客大师要连我一块恨上了。
我的心凉透了。
————
梁某:你们告状前我先告一状
刺客大师生平第一次惨遭诈骗
苏西:我说我没有乱搞男女关系你怎么就不信呢?!
后面有一段各种重口play和梁某人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