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迁想,她这辈子恐怕再遇不到这么无厘头的人了,踉跄过来,趴膝头问:“帅不帅?”
  英雄跟亡灵总在一念之间,是佛是鬼谁说了算,看命看天。
  枪响起时就好像什么序幕被拉了开端,从那一刻再没停过,处处硝烟弥漫。
  门口涌进来的人们一波接一波,但是她耳边又犹如消音一样的静,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他的呼吸声。
  眼前的画面过于触目惊心,齐失既身上的半边衣服被染成血色,居然还在不紧不慢地抱姿越过她松绑。
  等到绳子落地,他用侧脸在她膝头蹭了蹭,舍不得起来似的:“要不睡一会?”
  倘若忽视往外冒血的弹孔,称得上一幅温馨画面,该翻出故事书给他读第几页第几篇的童话。
  睡美人被国王睡奸了,灰姑娘命令鸟啄瞎姐姐的眼睛,小红帽砍断了灰狼的腿。
  被这种故事滋养的男孩长大了,不负众望。
  但是向思迁现在并不想扮演他慈祥的外婆,让他在温馨里自甘堕落,他得起来还债。
  于是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由于血液不流通,力气不是很大。可他却好像被伤到了一样,宛如比中枪还疼,“小没良心的。”
  向思迁揪起他衣领。总控住不住流泪的人,隐忍忍到手发抖:“听我说,你不能睡,不能闭眼,知道吗?”
  “累了。”
  “不行,只有你能救我,齐失既,你死了我就死了,明白吗?”
  “学会骗人了。”
  “没骗你,我没骗你,我说真的。”
  枪林弹雨,她撕下衣服,屏住呼吸,简单帮他包扎。
  死结系好的时候,她向着危险的地方张望。
  人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可能真有潜能激发,维斯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靠在一处角落,举着枪。
  她甚至觉得这里就是地狱,踏进来没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枪口在瞄准她,还是在瞄准他?
  向思迁是保守派,不想赌。
  然后诱导的低语声就在她耳边响起了:“我腰边有枪,上过膛,你只需要拔出来,跟着第一反应扣下,随便你对准哪里。”
  她的精神极度紧绷,在不知不觉间照着他的话做。
  到手上切切实实地感应到后坐力,才意识到是真实发生。
  子弹与子弹碰撞的概率有多少?那种小概率事件当然不会出现。
  她的本能是想打落一把给他们带来威胁的枪,但不怎么准,偏离了轨道,打到与心脏相近的地方,两把枪同时间掉落了。
  维斯还不打算把命交代掉,所以终于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喊着撤退,齐失既却在看着向思迁笑,把手上的血都抹到她脸上,“欢迎。”
  欢迎来到堕落肮脏的世界,只需要带着一条人命做敲门砖。
  宛如先前全在逗她,他忽然一身轻地站起来,捡起她松开的枪,“你只需要走出去,不用担心还会有人骚扰你,Nine会载你去机场。”
  “然后呢?”
  “然后......你想去巴黎伦敦还是芝加哥,都可以。”
  “我去干嘛?”
  “去开个牧场啊,逛逛街,参加教会就算了。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不顾额度地消费吗?”
  “我要你跟我一起。”
  “但是没有允许你胡闹的时间了,Puppy。”
  身边有人不断拉拽着她:“我会恨你的。”
  “恨我的人太多了,不如做最后一个爱我的。”
  他挥手和她say goodbye,之后不紧不慢地走向维斯,跟保持风度不搭边,纯粹因为他现在走路已经有些费力:“我计算过无数死法,但没想过要跟你一起,还以为起码会找个美女,死在床上。”
  强弩之末换在了维斯头上,但他是特地保持风度的,“我们还有讲和的余地。”
  齐失既摇头,将枪口对准他,“我是有仇必报的个性,做事斩草除根。”
  维斯拖延道:“一分钟后这里会爆炸。”
  齐失既扬起胜利笑容:“三十秒后,我会提前炸。”
  “Le fou(疯子)!”
  “你应该提前想好你的结局,再来奔赴我。”
  多不要脸,将杀戮讲成暧昧,好像别人是对他由爱生恨,要人带着不是LGBT的解释闭口死去,全闷在喉咙里。
  弹夹在一瞬间清空,蓝眼睛仍然凝视着,只是永远没机会闭紧。
  齐失既真的累了,再不想动。
  遥想他的一生,想起的全是不值得同情。
  恶人的命,打骨子里黑透了,有什么心疼的,到头省去一句上帝保佑。上帝恨死他。
  他需要点一支烟,想想这辈子有没有人会替他流泪,再用尼古丁压一压剧烈的疼痛。
  什么人能对自己下狠手。
  合眼之前想看的又不是天空,怎么门前见到熟悉的人影。
  哦,走马灯。
  他应当挑一桶爆米花,或者一盒纸巾。看到鲜血四溅的场景吃一口,看到在床上虚度的光阴擦一擦。
  也可能是末世片。
  因为他也许曾带她见过末日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