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美丽的福尔摩沙岛
位于伦敦郊区二十公里外的道尔,有一座废弃的唐恩庄园,是达尔文家族名下產业之一,那也是达尔文半生研究,发表出物种起源以及诸多理论的根源地,那里的实验室里储存了1529个浸在酒精的物种标本、还有3907件乾标本,手持着地图,穿越迷宫一般的花园,眼前宛若白堊纪时期留下的裸岩竟缓慢的移动着,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隻巨大的陆龟,凹凸不平甲壳上,寄生着厚重青苔。
汤玛斯.赫胥黎不禁有一股沧桑的时空感,这是当初达尔文在加拉巴哥群岛捕获的陆龟,由于每一隻陆龟上面的斑纹都不一样,正如同人类的指纹,因为达尔文想要研究陆龟斑纹在累世修饰上的代表意义,便先带了一隻回来饲养,可惜当他再次来到加拉巴哥群岛时想要带回更多陆龟研究时,多数的陆龟因为被当成船隻航行的肉类来源,已经被船员吃得乾乾净净,馀下的龟壳丢入大海。
将手放在陆龟的头上抚摸着,这加拉巴哥龟和自己一样,都是歷经长久的岁月,依然活着如同化石的存在吧!唯一相异的是自己是因为一场意外的电击而与孙子交换了灵魂,就如同暂时储存电流的莱顿瓶,不知何时会返回至自己原本的时空呢!
没有片刻的犹豫,得要尽快把握时间才行。汤玛斯想。
郇和很喜欢嗅着白毫乌龙在热水里散发出的香气,这种被小叶茶蝉咬嚙过而受伤的茶叶,冲泡后却会释放出一股微笑似的暖意,润泽了心底曾经缺损过的伤痕,或许是这样婉约却又典雅的想像,使这茶还多了另一个东方美人称号。
如果他心中的东方美人,应当是有着海盐般的眸子与裸麦肤色、身形略为丰腴的女人吧!
顺着地图上的指引,郇和来到了唐恩小筑,达尔文中年后为了避免世人对他的抨击,都是隐居于唐恩小筑里,他在这里盖了温室培养兰花观察花朵的性状,在这里饲养鸽子,并透过鸽子的杂交,来了解物种是如何在世代中累世修饰的,曾经切掉几百隻鸭子的蹼,为的是了解寄生虫卵能否吸附鸭掌,横渡水面至另一个孤立隔绝的地区,也针对藤壶作了许多详尽的研究报告,以了解藤壶的生态性以及寄生状态。
走入一间广阔的温室,五十年前这里应当是开满了色泽艷丽的兰花以及毛毡苔这些肉食性植物吧!达尔文在此处观察了昆虫与植物之间的共生,花朵如何透过鲜艳的色泽吸引蜂媒受精,而每一种独特的兰花都有特定吸引的昆虫,如同行星与卫星之间的关係。
此刻土地上却是一片茂盛的绿意,随着达尔文的离世后这里的研究也告一段落,怒生的杂草掩盖了精心整理过的温室,再失去人为的干预后,天择以一种宛若洪水的姿态再度来袭,形成新的生态系。
依照地图上的指标,郇和很快地就辨认出地图上的标志了,在门口右手处三公尺的距离,他拿起铲子向下挖掘,当挖了数十分鐘后果然挖到了一块坚硬的物体,那是一个圆形的瓷盆,剥除开口处的泥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着一叠笔记。
「很抱歉,那并不是你在寻找的达尔文笔记,而是《美丽新世界》的草稿。」不知何时隐没在暗处的汤玛斯.赫胥黎突然走了出来,对他道。
「其实野人连续杀人案背后的兇手就是你吧!你费尽心机假造出野人连续杀人案,目的就是要得到达尔文的笔记,只是你这样做的目的为何呢?」
没有否认,郇和转过头问道,取下了单片眼镜,郇和瞳孔的顏色,正巧和两隻斑蝶的顏色一模一样,一青一紫,那神秘的紫眼像是吸纳了所有波长的六面体晶石,仅有反射出最短的波长一样,瞳孔顏色不同,这是机率多么小的基因遗传突变,才会產生这样的性状。
他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非,他只是道:「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其实你隐藏的非常仔细,如果是一般人,应该无法发现你真实的身分吧!但我还是从一些微小的细节中发鲜了端倪了,第一是你身上的肤色,虽然脸上和外表肌肤涂上了白粉,但是偶然流下汗水时还是可以发现你企图掩盖的肤色,但是正如你说因为长期在热带的关係,导致肤色较深,因此我只是留了一个心眼,仍是暗中观察,而第二次让我產生疑惑,而是在一次饮茶的时候,你虽然展现了对茶种的知识与泡茶的熟稔,但无意中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是什么呢?」
「我们赫胥黎家族所使用的瓷器并非来自清国的景德镇,而是威治伍德的仿青花,威治伍德是英国的瓷器世家,和达尔文家族也是世代联姻,而你自称自己是来自威治伍德家族的亨利,却不认识自己家族的瓷器。」
「最后,我可以百分之百确认你并非亨利本人,是因为亨利小时候受过烧伤,因此手腕处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烧伤,但你的手腕上却是刺青。」汤玛斯还清晰的记得那件事情,那日威治伍德的窑场发生了不知名的爆炸,两岁多小亨利正巧被喷射而出的高温瓷器碎片集中,因此留下了烧伤。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实在是和我的好友长得太相似了,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看出来了。汤玛斯道:「你的祖父就是罗勃特.斯文豪吧!斯文豪的汉名就是郇和,我曾经听说他在担任领事爱上了当地的一个女人,和她结了婚,因为受限于英国法律,非纯正英国血统之人是不能回到英国的,他返国处理完事情后原本打算立刻回去,却不甚染上热病在途中逝世了。」
「我祖父的确就是英国驻外领事:斯文豪没错,至于我的名字,跟你的祖父一样,也叫汤玛斯。」
汤玛斯嘴角微微一笑,这是多么惊人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