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六
校鐘声一响起,老师办公室就进来了几位警察,正等着查办着失踪人口。警察拿着两名学生的个人资料询问着教务主任后,纷纷往媒江老师的座位搜索着,不久,杜梅江老师进了办公室。警方向梅江老师询问了不少关于两名学生的状况,但警方都无法获得任何有关失踪的跡象。没多久,警方就匆匆离开学校。
上课鐘响,媒江老师走进教室,发现今天果然又多了一学生失踪,一切就如同警方所说的,恭严和信实接连失踪,两件失踪案都出自于这间教室的学生,而且两名学生都是班级股长,这样的巧合性,让警方不得不合理怀疑,失踪案与这间教室有关。
梅江真的什么都不晓得,在他的印象中,两名学生的家长联络簿上,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若要说有任何值得考虑深究的点,那大概就是两名失踪学生,是一对人人皆知的好友。而警方稍早问话时,梅江也透漏了两名学生过去曾经有过一些比较争议的行为,但那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
那是一个未署名的检举,指称恭严与信实在霸凌学岬,但梅江问过学岬,学岬并没有承认这些霸凌行为,于是梅江只好作罢。
「身为老师,你难道没有怀疑,学生会因为害怕而说谎吗?这么容易就放弃调查,你难道没有进行后续的预防措施,或者是进行家庭访问?」
警方追着这条检举的事情,进行了追查。因为疑似被霸凌的对象,早在3个月前就失踪了。如今被霸凌者与霸凌者皆已失踪,这种事情很难不让人怀疑。
梅江迟疑了一会,整理思绪后才回应:「这是一条匿名的检举,如果我随便因为一名连自己是谁都不愿意透漏的人所指认的事情,来对两名班级干部进行霸凌调查,如果一切真的如同学岬同学所说,他没有被霸凌,那么我的调查难道不会对两名班级干部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吗?」
警方决定放弃追查这个消息,梅江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刻意隐瞒了某些事情。
放学鐘声响起,所有人正准备离开了学校,梅江老师走出教室后,就发觉有人在跟着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梅江走得很快,甚至是小跑步衝进了教师办公室,随便收拾后就赶紧离开。
梅江刻意多绕几个街区,但始终摆脱不了某人的跟踪。所以他看准了一班即将开走的公车,就在公车快啟程时,衝进车内,然后催促着司机赶快开走。
「蠢女人。」
梅江回头瞧了一眼那个女人,确认了她真的一路尾随。那名女人的面容显得十分哀怨,但梅江毫不在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摆脱这个女人的跟踪,安心地回家。
五月二十七日
梅江特别早起,他的心情很愉快,因为今天有一件大事即将宣布。举手投足之间展现了自信,一走进办公室内,梅江开始雀跃,期待着某件事发生。
没多久,校长走进办公室,站好位置就急着开口:「各位老师不用多礼,大家赶快吃早餐,你们边吃边听,我今天要宣布一件人事异动,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教务主任即将荣退,我知道大家都很捨不得,我也很捨不得,方主任事必躬亲,亲力亲为,深得同事爱戴,这可不是恭维的话,方主任不用这么谦虚。届时学校不能一日无主任,所以我在今天要宣布一项人事异动的消息,未来的教务主任,即将由3年9班的班导,杜梅江接任。任期从方主任退休后开始,让我们举手鼓掌,欢迎杜老师接续方主任的棒子。」
杜梅江起身接受所有同事的鼓掌,这一刻是他最光荣的一刻,他享受着,内心充满欢愉。
但是事情却急转直下,警方致电告知校方,需要到学校调查失踪案,今日又多了一名失踪的学生,是梁子静,同样是3年9班的学生。
顿时,所有人都不再鼓掌了,大家人心惶惶,校长也慌乱了,而杜梅江呢?他黯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校长的表情。那副模样传达出一个警告,这份人事异动案,在任期尚未开始前,随时随地都会改变。
杜梅江彷彿从天堂掉落地狱,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再犯错,知道3年9班不能再出差错,否则他这辈子就注定无法升任,永远只能当个小老师。
他是多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进入明星高中,所以他必须累积自己在学校更高层职位的经验,如果只是平凡的停留在班级导师的位置,这个梦想恐怕一辈子都没希望了。梅江开始慌了,他害怕着,自己的梦想会葬送在3年9班手里,所以他决定挽救这一切。
他开始整理学生的档案,并且一一找来失踪学生的好友问话,但根本毫无进展。
下课鐘响后,梅江一样快步返回办公室,打算赶快离开学校,摆脱某人的尾随。但这次他却在自己的桌上发现一封校长写的信。梅江害怕地翻开信阅读,之后便一个人愣在椅子上,任凭周遭的同事来来去去,他都彷彿没看到似的,过了一会,只剩下他一人独自留在学校内。
梅江好不容易回了神,他愤怒的揉掉信件,恨不得将它烧掉。这时他才意会到,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老师。」
女人就站在老师的面前,想要伸手触碰梅江的脸颊。梅江很快就拨掉,然后转身就离开。
「呜…。」
哭声,啜泣声,传入梅江的耳朵,他呜住耳朵,毫不犹豫地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梅江再度走到公车站前,他回头一看,发觉背后没有女人的跟踪。梅江心头松了口气,于是他跳上了公车,打算直接返家,但是却始终找不到钱包,他这下才想起来,自己的钱包还放在办公室的抽屉内。
「不好意思,可以先借我钱吗?」梅江向车内的乘客借钱,因为他不想回学校,他担心那个女人还在,但是车内的乘客没人愿意借钱。
梅江被司机赶下车,身无分文,只好独自一人走回学校。
「蠢女人该不会回去了吧?谁会在学校里头等?」梅江自言自语。
他很快就走回学校,但他随即发现女人果然还在,而且就在学校正门等候。梅江别无选择,因为学校放学后的唯一出入口,就在正门。
梅江打算故作镇定,自顾自地走过去,但女人却伸手搭了他的肩膀。梅江很快拨掉,但女人又马上伸手搭了另一侧肩头。
「别烦我!」
梅江再度拨掉,但女人这次竟直接搭上两侧肩头,这让梅江终于忍无可忍,他开始咒骂:「我真的受够了!我跟你只是玩玩的,你还真的以为我爱你?你是生过一个小孩的妈妈,我是你小孩的导师,我们的关係一直以来就是如此。三个月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的小孩失踪,跟我一点关係都没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干扰我的生活。」
女人毫无反应,而且双手还搭在肩头上,梅江终于忍不住脾气,奋力扭动身体摆脱,然后开始奔跑,直接衝进办公室内。
日落大海,这时的办公室已经一片昏暗,梅江摸索着墙壁,想打开电灯,又担心女人会跟过来。打开电灯后,梅江发现办公室的白板,写着一行大字。
“梅江我怀了你的孩子”
梅江心头一震,被这几个字吓得头晕眼花,一时站不稳,突然发觉自己的后背碰到了某样东西。梅江抬头一看,吓得当场跳开,但随即腿软。
一双腿在空中晃着,身体与手臂不自然摇动,那女人双眼只剩眼白,舌头几乎吐到舌根,脖子上头紧紧缠着布带,已经略为发紫,正巧吊死在梅江桌子上方。
『她死了…她死了?那刚才是谁?』
他开始起疙瘩,又是一阵头晕。他不敢直视那女人的脸,但又不能将她放在办公室,要是明天一早,同事肯定会发现。于是梅江急着想把字擦掉,他却着急的找不到白板擦,于是只好用手掌擦拭,顾不得自己的手上沾染墨粉。
擦完后,梅江只敢看着那双腿,在空中慢慢晃着,他知道终究要处理这个女人的尸体,但他实在太害怕了,又不能找人帮忙,要是报警,警方一定会查到他跟那女人的关係,然后他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于是梅江鼓起勇气,将那女人挪到地上,然后用布盖住那张脸。他想起这个女人曾经在床上跟他说,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小孩,此了小孩之外就无依无靠,因此希望梅江能娶她,让她能够有个归宿。当时梅江意乱情迷,一时口快就答应了,没想到现在会这么麻烦。
「蠢女人…。」梅江忍不住又骂了一口,但随即不敢再说任何话。
他急急忙忙到工友仓库拿了一台推车,以及大礼堂用的红色掛布,将那女人的尸体用布包住,然后挪到推车上头。他想起学校后方大约1公里处,有一个很庞大的竹林。他刚到学校就任时,不少当地人出身的老师就曾警告过,那处竹林千万不能去,如果在那边迷失了又没带手机,大概永远都没有人会发现,因为当地人都不会想靠近,也没有警察想靠近。
梅江不信怪力乱神之说,所以他打算将女人的尸体搬到那处弃尸。为了确保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梅江打算挖个洞掩埋,一劳永逸。
他又去了工友仓库拿了一把铲子,再回来时,他发现推车已经不在办公室内。
「该死的!」
梅江认为有人发现了推车,但这个时间点根本不会有人来,难道是工友?梅江走出办公室张望,却惊讶的发现推车已经被移动到走廊底部。为了怕事情暴露,梅江一直等待是否有人出现,但一直都没等到,于是只好赶紧去将推车运出学校。
『难不成是学生?』
梅江不敢多想,只想赶快将这件蠢事搞定。他不疾不徐地推着推车,一路上尽量避开熟人,终于看到了那片诡异的竹林。
梅江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后,就将推车推进竹林内。推车在竹林内摇摆晃动,甚至几次都将尸体翻倒。梅江每次都会咒骂几口,但还是乖乖的将尸体搬好,然后再推动。
『什么日本兵、原住民,我看根本就是编出来骗小孩的鬼故事?怎么会有人全身烧成焦炭还能拿刀砍人?根本是胡扯!』
梅江想起当地人说过的故事,是有关于这个城镇与竹林的故事,但梅江总是不相信,因为许多情节都不科学,根本不合理。他每次看着当地人深信不疑的模样,总是在心底笑他蠢。如今自己在竹林内穿梭,根本就是很普通的竹林。
突然间,梅江发觉自己的背后似乎有人在跟着,他好几次回头,但是都空无一物。他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甚至怀疑那个在学校故意移动推车的人,应该就在跟踪他。
『他想勒索我?他要是敢现身,我肯定会将他一起埋了。』
梅江开始变的疯狂,他今晚已经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了。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他在短时间内升任教务主任、又迅速被撤换、接连看过上吊的人、又要毁尸灭跡、四处奔波、还得知自己当了父亲,但是小孩已经跟着母亲一起上吊死了,种种的一切都让他无法承受。
如果真的疯了,那就疯的彻底。
梅江选定一处,立马就开挖,但土壤很难挖掘,所以又再度放弃。他继续推着推车,却发觉前方有人影在指着某个方位,他不知道那个人影是谁,他只有对着人影喊着:「你要是敢现身,我就连你一起埋了。」
人影没有动作,只是一直朝着某个方位指着。梅江觉得古怪,但自己却莫名的想去查探,那方位有什么。梅江转变方位,没过多久,果真找到了一处位于竹林深处的空地。
「真他妈的邪门。」
这是梅江自大学毕业后,再度骂出脏话。他曾经发誓过,自己为人师表一定不能在口出恶言,但此刻的梅江早已失去了自我,满脑子只想赶快将尸体给埋了。
梅江推着推车,发现竹林空地的中央有处塌陷地,他将推车推过去,却发现这里的土壤像流沙一样,会自动往中央捲动,梅江发现流沙时已经太迟,他随手拋弃推车,想徒手爬出流沙,却发现眼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影。
人影伸出手臂,但梅江立即发现那个人影不是活人,他的全身都是焦黑状,面目全非,五官尽失。梅江吓得不敢握住那个怪物的手,但如果不握住,自己就会被流沙吞噬。眼看着推车已经被吞了一半,梅江心想:”死就死吧”,于是闭上眼睛握住焦黑人的手臂,免于被吞噬。
梅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但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了流沙,于是再度睁开双眼,但这次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又毛骨悚然。梅江发现自己就站在空地外围,手里还握着推车,推车上头还有那女人的尸体。
『难道真的见鬼了』
梅江开始觉得当地人讲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于是一边发抖,一边慌张地开始在空地中央挖掘。但铲子一插入地面,他就感觉到这处塌陷地里面并非密实的土壤,还有别的东西。
梅江疯狂的挖掘,终于将塌陷地挖开,但他却发现塌陷地原来早已埋藏了四副人骨,而且年龄大约都在十多岁,甚至有一副骨头看起来根本就是幼稚园的比例,但四副人骨都有一处共通点,全都缺少了头骨。梅江不敢多想,于是赶紧将女人尸体丢进挖好的地洞内,然后草草的将四副人骨与土壤掩盖在上。
梅江匆忙地走出竹林,并将推车和铲子送回学校仓库放好,然后就打算赶快回家,从此再也别想起今天任何事情,最好忘得一乾二净。
梅江在学校厕所内将自己重新梳理过,连同精神也一起整理过,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但错不致死,他只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至于未来的其他事,就等明天过后再说。
他重新回到办公室,取回钱包,然后收拾整理一切,当他要关灯时,又再度发现白板上写了一行字。
“梅江我怀了你的孩子”
梅江再度头痛晕眩,眼前的画面正天旋地转着,这次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四处大喊着、咆啸,急着想找到那个捉弄他的人,但他根本一无所获。梅江原本整理好的发型和衣服,在这番折腾下,又再度变的凌乱,他也不想再整理了,他只想赶快回家。
梅江赶紧用手擦拭白板,然后关上电灯,头也不回就跨步奔跑起来,一直跑动,不停的跑。
今夜不知如何,街道上空无一人,梅江不晓得跑了多久,一路上只有他一人。而且每次经过巷道,他都会发觉巷道内,彷彿站着一名女人,正在哀怨的瞪着他。
他现在每次经过巷道,都会对着里头的女人破口大骂。
「蠢女人!」
他已经不知所措了,方寸大乱,每次只要看到那女人的脸,他就会觉得很不舒服,而且会满腹的愤怒。他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摆脱不了那女人,于是心中闪过一个狠毒的念头,他要那个女人彻底消失。
「你这么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梅江停在一处巷口,疯狂地瞪着巷道内的哀怨女人,然后就立刻出拳要揍她。但哀怨女人似乎会跟着往后退,让他的拳头扑了空,这下他更加的生气了,于是又再度出拳,但依然扑空。
「我让你再死一次。」
左鉤拳、右鉤拳,接着又是左鉤拳、右鉤拳,但接连十多拳都扑了空,梅江也忍不住笑了,失去理智的狂笑。胡乱出拳,一直到梅江失去气力跌倒后,才停止。
梅江起身后,却发觉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处没有尽头的灰暗巷道。他开始感到真正的害怕了,伸手触碰墙壁,甚至想爬墙而出,但是墙壁却总是越来越高耸,让他根本就无法触碰到顶端,往前走也不是,往后走也看不到出口。
「老师…。」
熟悉又哀怨的声调从后背传出,梅江回头一瞧,发现女人就站在自己的后背,但这次女人的脸不再哀怨,而是残破不堪的面容,腐败的五官难以直视,手上还拿着铲子,立刻就朝梅江挥舞。
梅江吓得赶紧闪躲,但女人持续舞动着铲子,不让梅江逃开。梅江用手臂挡了一下,他发觉女人的力道不强,于是上前去与她僵持。
老师。
梅江这次听到不同的声音,是从女人后面传出的,梅江甩开女人的攻击,却意外发现女人背后,竟站着学岬,但学岬的肤色青紫,全身略为腐败,模样十分恐怖。
一个女人就够受了,还加上一个鬼小孩,梅江自觉处境危急,于是拔腿死命地跑,但女人和学岬的声音彷彿从未远离过。
不晓得跑了多久,那女人的声音也不晓得自何时开始消失的,梅江来到了一处死巷,他疯狂的喘气,双腿疲软,他已经跑不动了,但他突然发觉死巷的底部,放着一本书。
那本书上头沾满着黑炭,写着”学岬”。
梅江彷彿被催眠般拿起日记阅读,读完后随即将日记丢掉,嘴里不断喊着:「这不可能!」
不知道是否惊吓过度,这时梅江的耳鸣大作,让他听不见背后的铁鍊声。
喀啦喀啦。
铁鍊声一直靠近,正在不远处回响着。梅江后背突然一阵阴寒,接着铲子便砸在梅江背上,让梅江痛的滚地,这时他才发觉,女人和学岬早已在出现在后背。梅江心想,既然已经死路一条,倒不如放手一搏,拚出一条生路。
于是梅江咬牙衝往女人,一把就抓住铲子,然后拼命拉扯。他将女人压在地上,用腿压住女人的身体,他原本担心学岬会趁势攻击他,但学岬依然站立不动,于是梅江专心对付女人。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之间玩完了,是你不死心跟着我,你死了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变通,死脑筋,你这种人死了活该。」
男人的气力始终较大,梅江靠着体重优势,硬是将女人手中的铲子抢了过来,然后兇残的将铲子往女人的脖子突刺,轻松地让女人身首异处,也让地面喷出了大片血跡。
「死了还不放过我…想吓我,我让你再死一次!」
女人脑袋搬家后,身体就失去动力,梅江起身后想拔出铲子,但铲子的铁尖头牢牢的卡死在地上,硬拔之下,竟然只将木製炳棍拔出。梅江握着木棍,尝试甩了几下,发觉木棍挺顺手的,于是他面对着学岬,一边说着。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