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梵音高叁那段时光过得非常痛苦,裴斯年走后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个人,他走前还让家里的保姆来把她的衣服全部取走,给她买了一整柜新衣服。
  他说她的衣服陪在他身边,就仿佛她人在身边。
  他会想她的对吧,宋梵音总在深夜问自己这个说烂的问题,然后偷偷流泪。
  她每天两点一线,学校和家,升入高叁学业压力很大,在学习上她是一个笨小孩,别人五分钟能想明白的,她要花一天去研究,裴斯年不在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她看着不断往下掉的排名和上不去的分数,压力大的时候她就躲在房间哭,年年总会过来乖乖舔她安慰她。
  裴斯年走前还安排了家里的厨师保姆来给她做饭,她觉得不方便就让他们走了,自己被迫学会做饭。
  刚学的时候她做的菜色香味弃权,不管做什么菜成品都黑乎乎的,后来细心研究了一段时间也能像样地炒出番茄鸡蛋,她开心地拍照跟裴斯年分享。
  她做饭的缺点就是总毛毛躁躁,不是切到手,就是手上烫几个泡,然后委屈地哭着跑去拿医院箱笨拙地给自己包扎。
  以前这些都是裴斯年做的。
  也不对,裴斯年不会让她受伤。
  她经常把生活中一些小事和他分享,虽然没有回应,但碎碎念不断。她也清楚他们之间隔着12个小时的时差,而且他现在是个病人,她不会因为他不回消息和他生气,她只要他看到就好。
  另一边
  纽约凌晨叁点
  不断往外冒血的浴缸、尸体、葬礼、一滴滴鲜血落在他脸上压得喘不过气,裴斯年冒着冷汗从噩梦中醒来。
  他已经接受了两个疗程的治疗,效果却一般,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只有她。他总翻看着宋梵音和他分享的碎碎念日常,比医生开的药管用。
  他颤抖的手去摸手机,点开屏幕,滑动着看能倒背如流的内容。
  【我今天学会做番茄炒蛋啦!怎么样!】
  配图里她用粉色小盘子装的番茄炒蛋,看起来很不错。
  【今天年年不听话我吵了它一顿,它不理我了。】
  【你在就好了,你帮我撑腰】
  【今天做饭烫了一个泡,自己包扎的^ ^】
  照片上她白嫩的小手被纱布缠得乱七八糟,他细心地看到她拇指和食指上也有伤口,像是刀切的已经结痂了。
  【裴斯年我又失眠了,睡不着。】
  【今天下雨了,打车回家,我好讨厌下雨天呀,感觉整个人湿漉漉的。】
  配图是起雾的车窗上,她写的叁个字“我想你”
  【裴斯年,我压力好大,下次考不好怎么办。】
  【裴斯年,我好想你。】
  仅仅是文字他就能想象出来她生气或者开心的模样,但他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好像丧失了这个能力。
  他只能一遍遍翻看着聊天记录,他多想抱抱她,帮她检查伤口。
  看到宋梵音说想他,他强忍着手抖,发了一条7秒的语音。
  【宝贝,我也想你。】
  说完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倒在床上-
  宋梵音收到他这条语音时整个从床上坐起来,时隔好几个月,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
  他声音低沉温柔,她能感觉到他在强迫自己说完一段话,尾音有些颤抖和虚弱。
  宋梵音反复听着只有7秒的语音,想象裴斯年现在的表情和状态,她很担心他。
  她也咨询过江云淮关于抑郁症和裴斯年现在的状态她该怎么办,江云淮耐着心认真给她解答。
  “我诊治过很多抑郁症患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意志力和忍耐力极强。这个特征意味着头脑的控制力极强,它会强制性地向内心和身体下达命令,完全忽视二者的“投诉”和“反抗”。”
  “长期被压迫的内心和身体对头脑的“独裁统治”忍无可忍,决定全面罢工,完全不回应头脑下达的所有指令,此时人就会陷入抑郁状态。”
  “抑郁症患者不是比别人更柔软 而是比别人更坚硬,这部分坚硬会伤害到他。”
  “你坚持和他沟通是对的,这个时候能帮他的,只有你了。”
  宋梵音谨遵医嘱,仍然每天和他碎碎念,他会在凌晨回一两条,后来她软磨硬泡要和他打视频,裴斯年给她提要求让她模拟考考进前五就打。
  她那段时间拼命学习,就为了用成绩单换见他一面。
  要见他那天,她特别换了一身买来还没穿过的新裙子,扎双马尾化了淡妆,心脏扑通扑通跳紧张地等待他接通视频。
  他接通后四目相对,宋梵音观察他,他坐在沙发上,现在应该是纽约凌晨叁点,他身后玻璃窗外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他屋内没有开灯,只依靠窗外的光亮照在他身侧,他穿着黑色丝绸质地的睡衣,看不清五官,只看轮廓就感觉他瘦了一圈。
  裴斯年接通后也先去观察女孩,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还化了淡妆,圆圆的脸颊肉没了,她没好好吃饭。
  两人沉默很久都没说话,突然她哭起来,裴斯年眼圈也红红,他哑着嗓子说:“宝贝,别哭。”
  “你瘦了。”
  “你没好好吃饭。”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宋梵音抽泣着一脸委屈看他,裴斯年也红着眼眶不停哄她,他们都在内心深处心疼对方无数次。
  因为爱是心疼,是常觉亏欠。
  整个过程都是宋梵音碎碎念不停,和他分享生活,他安静地听,其间她还把年年抱过来。
  宋梵音抱着年年看镜头:“看这是谁。”
  裴斯年叫它:“年年。”
  年年扑向屏幕叫个不停:“喵喵…”
  “它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宋梵音抱着年年哭起来,一整晚都是宋梵音在哭裴斯年在安慰,后来她累了裴斯年又哄她睡觉,直到她手机没电才挂断。
  挂断后他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迈着长腿踉跄走到桌前,颤抖着倒了半瓶药在手掌,仰头吞下去。
  这种药是提高抑郁症患者兴奋程度的,医生让他一天最多吃两片,不能经常吃,会产生依赖一断药就会失眠呕吐记忆下降。
  他不止现在不遵医嘱吃了一大把,跟宋梵音打视频前他也吃,不是一般的超剂量服用。
  他想得很简单,像一个正常人,体面地见她。
  副作用什么的都去见鬼吧。
  他的音音此刻开心最重要。
  他靠在床边,搭了一条她的围巾,鼻腔充满她的气息,仿佛她就在身边,他伸着胳膊去捞床头柜上的相框,是他和宋梵音的合影。
  是那天她过生日照的,他们坐在沙发上,他举着拍立得看镜头,年年趴在他腿上。她戴着生日帽双手圈着他脖子,亲他侧脸。
  还有一张是她故意给他脸颊抹满奶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舔唇边的奶油,他们抵死缠绵地接吻。
  他们还有很多合影但没打出来,这两张拍立得现成的,他走的时候就打包带走。
  他举着相框,看着她圆圆的脸颊,低头吻上去。
  宝贝,我也很想很想你。
  在纽约这座繁华的钢筋水泥都市里,只有看到她的照片才感受到些许温暖。
  之后宋梵音总缠着他要打视频,她感觉他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他还说要申美国的学校,他们经常挂着视频一起学习。
  她摁着自动笔趴在桌子上看视频里裴斯年的侧脸,他在低头写东西,真的好帅。
  她笑着喃喃道:“高考完我们去海边好不好?”
  他抬起头看她,很认真说:“好,等我回来就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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