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午睡让她重新习惯了自己的卧室,昨晚喂过猫季云衿就回到床上,没有再看手机,打开蓝牙音箱,用音乐催眠,仍旧粤语歌,翻来覆去地喊人工智能,但一无所获,播放出来的都是错误的同名或类似名字的歌曲,然后她想起来,这些歌手已经“罪犯欺君”,歌曲也连带被逐出大陆市场,这叫什么,季云衿想找出一个形容,但脑子一片空白,于是这样睡着,在被允许播放的歌曲声中。
  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想起昨晚没有给楚红发去消息提醒她吃药。早晨再说昨晚有些于事无补,她只好问楚红醒了吗。
  天气不好,她的卧室里开着空调,热风,拉开窗帘才发现天气不好,阴沉得不像早上十点,灰色作为主色调占据了天空,下看街道上只有红色汽车尾灯规则地排列,能见度很低,空气中漂浮着喑哑的灰雾,颗粒状,像布满噪点的照片,季云衿有些目眩,又拉上窗帘,走到柜子前换衣服,再吃一顿饭她就可以回去,因为明天周一,她向父母说自己期末周十分忙碌。
  楚红一直不回消息,直到中午饭的时间,这让季云衿不安,她怕像上回一样,她发烧烧晕在床上,但在家里,她不能打电话给她,起码不能明目张胆地打给她。
  浴室空旷有回音,季云衿听着楚红的声音问她好点了吗,还和之前一样,急切的语气似乎不是在关心楚红本身,而是害怕对方因生病阻碍行程。
  “好点了吧。”楚红显然没有睡醒,声音慵懒带有鼻音,是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
  “早饭呢?”
  “没吃。”
  “等我回去。”季云衿听见外边传来猫的叫声,赶紧挂断了电话。
  猫在叫她吃饭,餐桌上已摆好盘子,比昨天素淡,一碟上海青,一碟水煮西蓝花,每个人的面前一碗蛋炒饭。
  季云衿匆匆吃完就要走,她的父母却在临出门前叫住她:“什么时候走?”
  季云衿愣了愣神,反应过来是在说去东北的旅行:“还没确定。”
  “需要送你们去机场吗?”她爸爸主动道:“拿行李不好打车。”
  “没什么行李,就去几天。”季云衿立刻回绝,如果她真的和曾悠悠去,倒没什么,但真正的同伴是楚红,即使需要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打车,她也只好如此——或者可以叫曾悠悠送她们去——曾悠悠没有回消息,季云衿掏出手机,微信的消息界面十分干净,只有学校公众号关于考试安排的推送。
  她下楼坐到车里时,银行的转账短信恰好发来,季云衿松了一口气,还好父母没有忘记打钱,否则她只能用信用卡了,用信用卡当然也没什么,但这不免让她有着做了“荷花大少”的滋味,而现在也正是冬天。
  楚红还在睡觉,挂掉季云衿的电话之后她缩在被子里空腹吃了感冒药,然后继续睡觉。出租屋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还是她离开那天的样子,其实就是昨天——才过去一天,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两只手都被占满,季云衿踩着脚跟脱下鞋子,塑料袋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她想要开口去叫楚红的名字,又感到别扭,她们同居一个月,互相不称名字,只说你、我。
  她走到床边坐下:“我回来了。”
  楚红睡得不好,因空腹吃药的缘故,胃里烧灼,开门的声音将她惊醒,想要出去看看,却爬不起身。
  季云衿见她蜷缩在被子里,毫无反应,赶紧放下了手中大大小小的餐盒,掀开被角看她。楚红脸色惨白,额头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她伸手去摸,没有发烧,季云衿松了一口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红脸上熟悉的忍痛神情让季云衿想起她的生理期就是最近,下意识地要去客厅找止痛药。
  楚红却拉住她的衣角,缓了一会儿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没事,胃疼。”
  季云衿看着床头柜上的感冒药和隔夜水,那杯水她昨天早上醒来就在床头柜上放着:“空腹吃药了?”
  楚红点头,剧烈的烧灼感再度袭来,甚至向上蔓延,冲破食道、喉咙,她掀开被子,却来不及去厕所,吐在了地上,她没有吃东西,只是胃液,黄色的,溅到季云衿的拖鞋上,吐完几近虚脱,楚红靠坐在床头柜旁,抱歉地看向季云衿。
  季云衿皱眉,迅速拉起楚红,给她穿上衣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