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往上走了一层楼,空旷的三楼并不像楼下,堆了这么多的废木料和建材;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室内因为光线不充足而显得更加晦暗。
何诗背对着我们,不发一语的独自站在窗前。
我想,她应该完全不知道大隻佬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我们背后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听到声响的何诗和我们同时回头。
「哼!黄文进,你还知道要上来找我……」
话才说了一半,何诗就停了下来;因为来的人并不是她原本预想的那个人……
「唉呀呀……不是文进,让你很失望吗?」手上拿着点着的打火机的另一个莫忘……也就是卿卿,带着笑意的望着何诗。
「x!干你屁事!」何诗的厌恶表现得相当明显。
卿卿也不生气,平静的把手中的打火机放到了地上。
微弱、而又摇曳的火光在屋内渲染开来,把她和何诗那被拉长的影子也投射到一旁的斑驳灰墙上。
「学妹,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文进吧?」
听到对方说出这句话,何诗的脸上先是一阵惊讶,随即就换上了阴狠的微笑。
「哦?为什么……」她一面笑问着,一面缓缓走上前。
「既然管不住自己的男朋友,就转而伤害那些被他欺骗的无辜小女生,再这样下去只是恶性循环而已;况且……」卿卿轻蔑的一笑:「……黄文进怕你多过于爱你,不是吗?」
「我听你在x夭!x……」正当何诗一个箭步衝上前,准备赏人巴掌时,却看到卿卿把手一抬,指向了映着两人影子的砖墙。
我知道我和何诗的视线同时随着卿卿手指的方向移到了砖墙;我也知道,何诗和我一样,都在呆呆的看着墙上的影子。
卿卿的身子动也不动,但她映在墙上的影子却诡异的自己动了起来。
『有人告诉我的呀!这可是个秘密基地呢……你喜欢吗?』
影子开了口,娇嗲的声音立时由墙上传来,而与它相对的另一道影子--何诗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却变成了魁梧壮硕的男性影子。
只看到人影伸出双手,环住了与那壮硕影子的脖子,然后贴上了对方的胸膛。
而男人的影子则低头捧起了卿卿影子的脸,然后用着大隻佬的声音笑着回答:
『很喜欢……但我更喜欢你……』
接着,两道影子的头就接触在一起,由动作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两人正在咸湿的舌吻。
我记起了昨天早上在至德教学楼顶的情景,这两个影子很明显的重演了当时的情景。
即使是第一次看到这画面的何诗,在听到了那熟悉的男人身影用着大隻佬的声音开口后,应该也猜出是什么状况了。
果然,就算是在不够充足的摇曳光源下,还是可以看出何诗的脸上早已是一阵青一阵白了。
两道影子分开了,扮演大隻佬的何诗影子回復成它自己的外型,然后大声的喊出:
『去三楼换衣服啦!如果被我发现连行李里的衣服都湿了的话,你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一阵充满怒气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何诗的影子又变成了大隻佬。
『那……我也去二楼换衣服好了……可是……人家没带衣服耶?进……等下能不能麻烦你带你的衣服上来二楼借我穿呢?』卿卿的影子这么说。
『咕嚕!好、好……我马上拿去给你……』影子忠实的呈现了大隻佬的吞口水声,它在低头一阵摸索后直起身,手上就多了一件衣服的剪影。
只看到大隻佬的影子蹦蹦跳跳,接近了看得出正在脱衣服的卿卿身影,然后伸出了手开始在那曲线毕露的身影上游移。
『唉呀……很痒呢……』『嘻嘻……没关係,等一下就帮你止痒……』
『何诗不是在楼上吗?被她看到我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她正在生气,最少也用一个小时才会气消下楼……而且她也不会让我们两个一起殉情的……亲一个……』
「黄文进!」已经被刺激到临界点的何诗,完全忘了那只是影子,歇斯底里的衝上前,对着大隻佬的影子就是一拳。
于是,就在一声惨叫之后,何诗抱着满是鲜血的拳头,在我们的面前打着滚。
何诗的影子又再度变回她自己,就在我以为接下来还会看到更多大隻佬的风流情史时,何诗的影子却不再变化了。
变化成大隻佬的,是卿卿的影子;而且,这次墙上还多了第三道影子:我的影子也被投到了墙上。
我的影子站在大隻佬前方不远,似乎正在低头看些什么;而在我后方的大隻佬则不停的垫着脚尖向前张望。
接下来,我的影子由地上捡起了一条长布的剪影,作了个盖在什么东西上的动作。
这动作像锐利的尖刺,瞬间刺中了我记忆里那个还没结痂的伤口:
六天前的清晨,我在梦中莫名的惊醒,总有个不祥的感觉压在心上,于是我提早到了学校。
挤进了围观人潮的最前排,就看到救护人员正把卿卿的尸体抬上救护车,忽来的一阵风,吹落了担架上,那盖着卿卿尸体的白布……
是我,亲自帮卿卿捡了起来,盖了回去……
墙上,我的影子就如同我接下来的记忆,丝毫不差,一转头,悲愤的跑开。
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沿路上撞到了谁,直到现在,我才从墙上影子们的重播知道了当天的情况:
第一个被我狠狠推开的壮硕肌肉男,就是靠在我身后的大隻佬,而第二个,则是在大隻佬身后的何诗……
(……杀人兇手,我说的……杀人兇手;小明……你千万别忘了……)
三天前,在保健室的诡异梦境在这个时候窜到了我眼前;我这时才醒悟,那时候卿卿其实是想告诉我:兇手是在我身后的大隻佬和何诗……
『那是……陈美卿!?不会吧……我、我的天呀……』大隻佬的影子这时候在墙上传来充满震惊的呻吟。
不等大隻佬悲叹完,何诗的影子就把大隻佬拉走,这动作持续了数分鐘,等似乎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何诗才放开大隻佬。
『那是、那是……死掉的那是……』『那是和你同班的那个陈美卿,我知道……』何诗帮被吓的连话都说不好的大隻佬把话接了下去,然后,它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
『她是昨晚,被我从至德教学大楼顶楼推下去的……』
亲耳听到杀人兇手坦承了罪行,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转过头,我看向何诗本人。
她的脸上一片死白,完全没了血色,瞪大的双眼充满了惊慌和恐怖。
我的耳边传来来自大隻佬影子尖叫的一声『什么!』,何诗的身影马上摀住了他的嘴:
『你是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吗?我警告你……你要是笨到敢说出来,我就会跟警察说这全都是你叫我做的!别忘了我老头是谁!看到时候警察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大隻佬的影子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无言的点点头,何诗才又继续说下去:
『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以后你要是再敢随便碰其他女的,碰一个我就宰一个,看我敢不敢……』
大隻佬的影子开始一阵扭动,开始变回了卿卿。
场景似乎再度变换,墙上开始有了阵阵飘落的雨丝影子,卿卿转过身背对何诗,何诗的身影则朝向背对着它的卿卿身影走去。
卿卿的身影转身,看到了何诗的影子,彷彿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你?』卿卿的影子吃惊的说。
『怎么……不是文进,让你很失望吗?』何诗的影子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冷笑:『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文进吧?』
听到这,我赫然一愣:好耳熟的对话,这不就是刚刚卿卿上楼时对何诗说过的话吗?
墙上,卿卿的影子低头沉默不语。看到对方不出声的何诗,越说越得意:
『论长相、论背景、论有钱,你哪点比得上我,死心吧……文进对你只是玩玩而以,一时的新鲜过了后,他就没了兴趣了……』
『至少,我有一样你绝对没有的……』墙上的卿卿终于抬起头来,坚定的开口:『我是他孩子的妈妈,你不是!』
卿卿一说完,何诗突然爆出了一阵大笑。
她的影子笑到抱住了肚子,而且一笑就是将近一分鐘,终于,卿卿忍不住高声打断她的笑: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你真的……哈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耶……哈哈……』何诗笑的直不起身:『从我认识文进以来,每年都会有几个女的跟我说她们有了文进的孩子,结果后来呢?我猜……文进这么爱你,他一定不会叫你拿掉的,对不对?哈哈……』
这番话说得卿卿再度默然,知道自己再度佔了上风的何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果然很没脑!如果文进真的爱你,那为什么在你跟他说了怀孕这件事后,他就不再接你电话、不再理你了?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以为把孩子生下来他就会要你吗?别白痴了!你对他根本就只是个不用花钱的妓……』
『……呵……』
突然,由卿卿的影子传来了笑声,而且越笑越高兴:『……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笑什么!?』轮到何诗厉声打断卿卿。
『呵呵……抱歉,只是想起文进对你的评语,越想越好笑,所以才……呵呵……』不等何诗询问,卿卿就自己回答了:
『他常跟我说,和你在一起,根本就是种折磨;你不但个性糟到可以,长的丑又没自觉……要不是因为要巴结你爸,他连和你说话觉得噁心……而且他还说……还说……哈哈……』
『他说什么!?』何诗已经气到拔高了声音。
『他还说……你在床上,根本就只把他当成电动按摩棒;你自己爽了,就不管按摩棒了,他自己打手枪都比和你上床爽……哈哈哈……也难怪你不用担心会怀孕,你可能从来没发现文进的高潮根本是假装的吧……』
卿卿还没说完,何诗就像发疯般,尖叫着往卿卿衝了过去,一眨眼,两道影子就扭打在一起。
何诗一把扯住了卿卿的头发,卿卿则猛力的挥出了一巴掌,把何诗打得连连后退。
然后,在何诗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道栅栏的剪影,撞到栅栏的何诗像是失去了平衡,挥舞着双手开始往后倾倒。
曾经亲身经歷过这种状况的我,马上就意识到这场景就是至德教学大楼顶楼,也马上联想到,这是卿卿身亡的那一晚。
『啊啊啊!』就在何诗的刺耳尖叫声中,卿卿的身影却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何诗。
稳住身体的何诗趴在地上不断喘着气,卿卿的影子站在她身前低头看着她。
『你觉得你还要跟我抢文进吗?』卿卿冷冷的说。
『……算了、算了……』何诗摇着手,由地上爬了起来:『你要就拿去吧!我要回去了,而且刚刚下面已经有人有人看到我们打架了……』
听到这句话的卿卿下意识的把头探出护栏,我却有了不祥的预感:
刚刚那一瞬间,面临生死关头的何诗不可能还有时间和精神去注意到一楼有没有人。
『什么也没……啊!』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何诗的黑影就突如其来的急转身,用力的把卿卿往外推了出去。
『救我……』卿卿的影子立刻向前跌了出去,在墙上消失,只剩下一隻抓住栏杆的手,和仓皇的呼救声。
不断喘着气的何诗低头看着那隻手,冷笑了一声,猛然一脚踹向了栏杆。
栏杆一阵剧烈的摇晃,紧抓着栏的那隻手也在这时候松开,彻底消失。
『……啊啊啊啊……!』
卿卿的惨叫声让我停止了呼吸,而在尖叫声中,何诗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我的耳朵:
『哼!妈的,臭婊子……』
眼前忽然一黑,卿卿绝望的哀号在我耳边化成了轰然巨响……让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翻涌、震盪、漩涡、绞碎
肾上腺素似乎在呼应着狂乱的心跳,开始猛然向上飆升。
我无法思考,但我还能清楚的感觉到血液快速的往我的脑袋冲。
就在这一瞬间,炽烈的、兇猛的、名为『业火』的暗黑色火燄从我的心中猛然爆发。
「何诗!你这个畜牲!!!」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这个天杀的、该死的女人!
我发狂般的衝向何诗本人,一把抓向了她的脖子,我要折断她的脖子、我要扭碎她全身的骨头、我要活生生把的心脏挖出来!
但我的手却只能穿透她的身体,什么也碰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嘶喊,疯狂的攻击着我触碰不到的目标。
但直到我完全榨乾了体内所有的力气,再也不剩一丝一毫,我还是没能碰着何诗。
这一刻,我哭了;为了卿卿所受的委屈、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但我连哭出声的力气也没了,只能躺在地上,像个废物一样的躺在地上。
「你到底……你到底是谁!?」
终于,一旁的何诗本人扯着远超过八度的高音尖叫,她那破音的问句中透露出完全的恐惧。
我挣扎着爬起身,努力擦乾了眼泪,因为我要亲眼见证卿卿对何诗的报仇!
「呵……你不认得我了吗?你不认得被你亲手杀死的人了吗?」
泪眼一抹乾,正好就看见在不断摇曳的光影中,卿卿褪下了莫忘的脸,露出了她苍白的面孔。
「……我、我……你、你……」看清楚了眼前的那张脸,何诗的全身开始抖了起来。
卿卿开始缓步的走向何诗。
何诗瞪大了眼睛和嘴巴,伸手指着卿卿,面部表情扭曲着,胀红着一张脸,喉咙不断发出咯咯声。
终于,就在一阵努力之后,何诗终于可以顺利说出话。
原本以为,她会像大隻佬一样,向卿卿道歉,但没想到结果却完全相反:
「x!」她突然大骂了一声,哑着嗓子指着卿卿:「我没有错!错的是你这个专抢人老公的死小三!」
我不敢相信我耳朵听见的、眼睛看到的……错的人不是她,而是卿卿?这是她的想法?
对于她的指责,卿卿没有任何反应,只用着漠然的表情看着她。
「我只不过是在保护我的爱情,我错了吗?难道这样的我错了吗?你还有那个脸来找我报仇?哈哈……!你妈到底有没有生脑袋给你呀!x!你这个脑残小三!哈哈哈哈!」
「唉……」
何诗越骂越高兴,越笑越疯狂。相反的,卿卿只是幽幽的叹口气,慢慢的走向窗边。
「或许吧……错的人真的是我,我也的确笨到像是没脑袋……」她一脸感叹的望着窗外,目光似乎放在很遥远的地方:
「我错在误以为可以找到对的人共享爱情……我笨的分不清楚什么是甜言蜜语、什么是真心话……呵呵……你说的真对……呵呵……」
卿卿虽然在笑着,但她的眼里、声音里,却有着浓到让人窒息的凄苦酸涩。
即使明知道卿卿没办法感觉到我,但我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想走到她身边安慰她。
完全想像不到的事就在我站起来的这一秒发生:何诗突然一面狂笑着,一面衝向了卿卿。
「去死!!」她高喊着,伸出了双手推向了窗边的卿卿……
但卿卿并没有被她推出窗外,因为就像我刚刚扑向何诗时,完全碰不到她一样,她的身体直接穿越了卿卿,直接摔出了窗外。
就在我瞠目结舌,怀疑卿卿的復仇就这么简单的结束时,却听到窗外传来何诗微弱的求救声:
「救、救我……」她的一双手,正巧攀住了窗户边缘。
遥望远方的卿卿终于收回了视线,她看着那双手,苍白的脸上勾起了冷冷的一弯笑。
「我忘了,我还做错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她用着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何诗其中一隻手的食指,然后轻轻一撕……
一条白色细长的条状物就这么从何诗的那隻食指上被撕了下来。
何诗指上被撕开的地方,瞬间渗出了血珠,瞬间被鲜血染红。
「啊啊啊啊啊!」随着一声尖厉惨叫,何诗同时松开了两隻手,跌下了楼。
我这才惊觉,那捏在卿卿两指间的白色物体,竟然是何诗的食指皮肤!
「那就是当初选择救你……」
此时的卿卿,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卿卿:她的眼神冷,冷得没有任何情绪;她的声音冷,冷得没有任何起伏。
就连她脸上的笑容,也冷得那么……那么让人浑身发麻。
就在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卿卿时,我们身后的楼梯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我回过头,吃惊的看着从楼下踏着楼梯……「走」上来的身影……
说「走」似乎不全然正确,因为何诗的身体几乎全支离破碎了:除了那不断淌出白色脑浆的头颅、由胸腔刺出体外的断裂肋骨、还有弯成诡异角度的双手外,她的右脚也完全扭曲到另外一个方向;左脚整个由膝关节的部位断裂,只留下一小截皮肤连着断裂的左小腿。
每踏上一级阶梯,就可以看见她右小腿那隻锐利的断骨由皮肤中刺出,再不然,就是用着左脚仅馀的那一截断骨,「咕咚、咕咚」的、一级阶梯一级阶梯的蹬上来。
但最恐怖的,是在她那完全不成人形的躯体,在正式踏上这一层楼后,就像影片倒带般,重新恢復成完整不缺。
「这、这……」满脸泪痕、狂颤身子的何诗吃惊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但只来得及看上一眼,她又在一声尖叫中自己衝向了窗边,再度用着那抓住窗沿的双手,支撑自己悬空的身体不往下掉。
「唉呀呀……真不好意思,我刚刚忘了告诉你……」卿卿用着甜腻的嗓音,低头笑望着窗外的何诗:
「你每摔下去一次,这楼层就会以等比级数增加高度;你刚刚第一次摔下去的高度,我帮你调到了十二楼,如果这次再摔下去的话……」
卿卿屈指算了一下,然后用着夸张的语调嚷了起来:「十二的二次方……哇!那就是一百四十四层楼了耶!」
说完,她的手指又捏上了何诗的食指,然后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的撕开她的手指皮肤。
何诗这次虽然还是杀猪般惨叫,但她并没有立刻松开手。
「要撑住喔……松开了手,就是一百四十四层喔……」撕开了食指,卿卿意犹未尽的捏向了中指。
当中指的皮肤也被撕下后,何诗再也支持不下去,放手让自己坠下楼。
「哇……真佩服她的勇气,那第三次会变成多高?可惜我数学不好,又没有带计算机;呵呵……真等不及想看到从一百四十四层楼掉到地上的身体,会变成怎么样……哈哈哈……」
我哑然无语的旁观着这一切,尤其是当那一摊混着毛发和血水的肉泥由楼梯口滑上来,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听着卿卿那充满着恶意的笑声,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持续撞击着我的内心。
「求求你……让我死了吧?拜託你……」
何诗重新被组合完成后,她痛哭着对卿卿哀求。
卿卿没有理会她。
就在何诗第三次摔下去后,我的头一晕,再也压不下的胃部翻腾让我身体一软,一张口就止不住的呕吐了。
彷彿……要把我体内所有的器官、所有的体液、所有的念头一口气吐光般,一大堆不明的固体、液体、浓稠的流体,没有停歇的从我嘴巴里吐了出来。
(求求你……让我死了吧?拜託你……)
何诗的痛哭哀求,持续绕在我耳边,不断的重复、不断的重复……
一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后,那种感觉仍旧强烈的催眠着我,要我继续吐、继续吐,直到把我自己的灵魂也吐光之前,我还是要继续吐……
就在这个时候,一隻柔软的手贴到了我的胸口,另一股让人无比舒畅的暖流开始从我的胸口,缓缓的流窜到我全身。
我闻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甜甜的香味,这种似乎深藏在我记忆最深处、让我一时间想不起来的香味,渐渐抵消了我的那种反胃感。
张开眼,贴在我胸口的,是莫忘那正发出淡淡光芒的手;为了搀扶我,她的脸就贴在我的脸颊旁,她的发丝轻轻的搔着我的鼻子。
「好点了吗?」她眨着澄澈的眼,眼底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异魔力:「我们下楼去吧?别待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