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许烟雨离开咖啡厅后,计铭如也起身走人。
她让司机把车开去医院,到了之后直接上十一楼,去了那里的特护病房。整个十一楼只有一个病人,却有无数的医生护士。他们都只为这一个人服务。计铭如走出电梯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医生,他俩一见她就停下脚步,客气地冲她微笑打招呼。
这种感觉真好。她想就算她不喜欢霍子彥,只为了这种人人敬仰的感觉,她也一定要嫁进霍家。这里的医护人员整天见她,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霍子彥的未婚妻,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她想如果不是霍家的光环只凭计家的话,或许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
霍子彥,这个注定坐在王座上睥睨天下的男人,他身边的女人就应该是自己。她绝不允许许烟雨那个穷女人抢占属于她的宝座。
计铭如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维持着最端庄得体的笑容。然后她朝病房走去,心里依旧幻想着自己是霍子彥最爱的那个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出来个人,计铭如抬眼一看是表哥莫立仁,于是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子彥。”
“工作这么忙还想着过来,看来你们感情不错。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反目成仇了。”
莫立仁双手插口袋里,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有点随兴:“想太多。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再要好的女人,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也能翻脸。可男人不会,哪怕那个女人足够好。”
这话听在计铭如耳朵里格外刺眼。什么叫足够好,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在夸许烟雨嘛。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魔力,竟把这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迷得五迷三道。明明和她长得一样啊。
莫立仁看表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知道她在心里腹腓许烟雨。有时候他也想劝她,目光不要那么狭隘,要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不要永远眼高于顶,眼里除了自己就容不下别人。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浪费唇舌,表妹活了多少年就自傲了多少年,他的那个从年轻时起就有着公主病的姑妈把女儿养成了现在这样,任谁说多少话也不可能再把她拉回来。
于是他客套地笑笑,替计铭如推开门:“进去吧,知道你来看子彥,估计还有话要说吧。”
“说什么,他还没醒呢。”
“没醒更好说,心里的那些委屈痛苦不甘心通通都倒出来,反正他也听不到。还可以趁机占点便宜,摸摸脸摸摸手。”
计铭如被他说中心事难得有点脸红,斜眤了他一眼便走了进去。房门在身后关上,“砰”地一声有点响,总让她觉得似乎哪里有点怪异。
看放眼看看病房,一切都照常。霍子彥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绑着各种仪器,仪器上的数字看起来一切正常。其他摆设也都在原位。沙发上有坐过的痕迹,大概是刚才莫立仁来的时候坐的。
想到这点计铭如又觉得自己表哥真是个重感情的傻瓜。霍子彥那么对他,抢他的女朋友,公然不给他面子,可到头来对方生病了,他竟抽时间过来看望他,还在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的病房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是不是也在跟霍子彥自说自话,像她一样说着彼此从此发生的一些事情。表哥和霍子彥认识年数不长,感情虽好能说的话却不如她多。而她就像对许烟雨说的那样,从五岁起,目光里就只剩下了这个男人。她的喜怒哀乐心情起伏全都因他而起,他看她一眼能令她心跳加速一倍,而他时常的淡漠又总令她跌入谷底。
到底怎么样才能掳获这个男人的心?
计铭如走过去,站在床头怔怔望着这个男人。霍子彥看上去就跟一般人睡着了没什么两样。身上没有外伤,医生说看报告也没有内伤,可他就是不醒。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是女的,等待着王子来将她吻醒。
而霍子彥是个男人,他又在等待什么,难道真的在等许烟雨过来将他唤醒。
计铭如心头不由冷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辈子也别想醒过来。因为许烟雨绝对踏不进这里半步。周雅言将这里布置如铁桶一般,除了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里。
用她的话说这一回她没有赶尽杀绝,让许烟雨杀了个回马枪。这一回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她要让这个诱惑她儿子的女人,永远消失在霍子彥的面前。
说这话的时候,周雅言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表情。计铭如很怕这个表情,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似的。她跟许烟雨说周雅言想让儿子永远不醒来,拿他的精子做试管婴儿,那些都只是吓唬对方而已。
但现在想想她又觉得,或许周雅言真会这么做也说不定。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能除去,儿子也不在话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计铭如有点不敢往下想。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霍子彥的脸颊:“赶紧醒过来,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你把自己变成许烟雨。你喜欢她我就变成那个样子,不仅长相一样,性格我也可以模仿。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不舍得毁掉这个男人,真心不舍得。她不像周雅言那么绝情,她是真心爱霍子彥的。可他为什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你不要怪我狠心。我要除掉许烟雨,只有让她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你才能真的安全。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这次醒来能再次忘记所有的事情就太好了。希望周医生的药能有用,只要你真的忘了,我们一定可以重新开始。到时候我们离开这里,去国外,随便去哪个地方,美国也好英国也罢,我要你的身边从此只有我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计铭如的眼里闪现出一抹凶狠的光。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这个眼神和周雅言有多么相似。都带着毫不留情的绝杀,仿佛人命在她们的眼里,就如蝼蚁一般。
说完这话计铭如转身离开,再次砰地将门关上。因为走得太急,她没看到身后那张床上,霍子彥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许烟雨在得知真相之后,沉重的心情里又夹杂了几分恐惧。那样的计铭如让她害怕。原来外表光鲜靓丽引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名门闺秀,内里竟如此污糟不堪。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竟不惜在脸上动几百刀。
那些手术后不适应甚至疼痛难忍的日子,她都在想什么,心里是否带着对霍子彥浓浓的爱意和对自己深深的恨意强撑过去?
她说的那些毁了霍子彥的话是不是真的?本来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许烟雨只想忘记这段谈话。可静下心来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觉得害怕。或许那些都是假的,只是说说而已,可她却不敢冒险。
计铭如别的先不理,有一点她说对了。自己会妥协。为了霍子彥的生命安全考虑,她已经决定要妥协了。
反正彼此间的关系这么混乱,抽身离开也好。也许一开始回来就是个错误,既然知道霍子彥没有变心,他一直爱着自己那就够了。
相爱不见得非要长相厮守,相见不如怀念也挺好。
想到这里许烟雨突然觉得应该带小哲回法国去。可是孩子在中国待久了,还会愿意回去吗?情形似乎也不受她控制。
她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放的稿纸从早上起到现在只多了一些凌乱的线条。她什么都画不出来,心里乱成一团麻,连画出来的设计稿也跟乱麻一个样。
她略懊恼地把笔一扔,双手插进了头发里。大概几分钟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烟雨揉着太阳穴接起来一听,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对方在那头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向她求救:“是许烟雨许小姐吗?你现在在哪里,周围有没有人,方不方便说话?”
这怎么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许烟雨一愣,随即答:“我现在一个人,你是哪位?”
“许小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姓江。”
姓江?许烟雨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她是有几个客户姓江,但只有一个是女的,而且听声音她显然不是那个客户。于是她又答应:“对不起,我想我不认识你。”
“是,可我认识你。我是计铭如的助理。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去见计铭如,商量那件礼服修改的事情,当时我有接待过你。”
她这么一说许烟雨倒是想了起来。那时候黎夕还活着,她去见计铭如的那一次似乎是听到她管一个助理叫小江。那姑娘给自己倒过一杯茶,长得挺清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高,也是瘦弱的那种身材。
她是计铭如的人,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
“你好江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事情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片刻后才听小江道:“许小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哦不,是救救我。”
☆、82|72|3.20|
市中心喧闹的街头,许烟雨把车停在了某商场的付费停车场里。
去搭电梯的时候她还在想,为什么计铭如的助手江雨晴会向自己求助。她在电话里说计铭如要对她不利的那些话,这会儿想起来又觉得有点扯。
幸好两个人约在最热闹的场所,她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电梯停在三楼后她走出去,迎面而来的都是面带笑容忙着购物的民众。看到这些人的笑脸再想想自己,许烟雨又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太过沮丧。
或许是太想知道关于霍子彥的事情吧,所以哪怕只是计铭如的助理,她都想见一见。也许能从她嘴里问出一些关于霍子彥的情况也说不定。
她和江雨晴约在三楼的一间甜品店,进去的时候她径直往角落走,很快就找到了缩在那里一身灰衣的江雨晴。
再次见面她的记忆立马回来了,确实是计铭如的助理,就是当初对她友好一笑的那个女生。想到她甜美的笑容,许烟雨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她在她对面坐下,江雨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又越过她的身体去看店门口走过的人影。看了大概五分钟后,她才压低声音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吧,有没有人跟在你后面?”
“应该没有。”许烟雨问侍应生要了杯白水,然后开始细细打量江雨晴。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眼皮耷拉着,眼神灰暗无光,配上她同样暗淡的衣服和裤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许烟雨关心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没关系,我不饿。”说着她咽了下口水,像是在极力伪装自己的狼狈。
许烟雨心头升起一股同情心,立马又点了好几样点心。江雨晴感激地冲她笑笑:“谢谢。”
“不客气。你约我过来是不是有话要说?”
一说起这个,江雨晴原本放松的神情立马又紧张起来。她再次检查四周,确定没有不相干的人跟着后,才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许小姐,你能不能找到霍先生?”
“霍先生,你是说霍子彥?”
“是。”
“你找他干嘛?”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情侣。我找他是想请他帮个忙。我现在有危险,我觉得只有他才有能力保护我。可我找不到他,所以才想通过你。你能帮我联系上他吗?”
许烟雨的心一下子变得苦涩起来。好像很多人都知道她和霍子彥的关系,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她竟联系不到对方。他们曾两度恋爱,发生亲密的关系,可一旦霍子彥不来找她,她就没办法找到对方。
她无奈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也找不到他。”
“是吗?那我怎么办。我听说霍先生住院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
“完了,如果找不到霍先生,我就真的死定了。”
许烟雨不由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江雨晴眼皮一盖,抿着唇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我约你出来也是想和你说这个事情的。我知道你和宋嘉玲是朋友对不对?”
“你认识她?”
“不算认识,应该说我一直在留意她,但她没发现我的存在。”
“所以说,你在暗中跟踪她?”
江雨晴有点不好意思,撩了下头发道:“是计铭如让我这么做的。算了反正也说了,我就索性什么都告诉你好了。许小姐你还记得吗,前一段时间有人跟踪你的事情。”
“我记得。”
“那个人也是计铭如派出去的。她嫉妒你跟霍子彥的关系,所以派人跟踪你,掌握你的行踪。后来这个人被霍子彥发现了,计董事长为了保护她就说这个人是他派出去的。但自从那天之后,计董事长就架空了计铭如的权力,计氏的人不再听她的话去做这种事情。所以她只能让我去做。跟踪宋嘉玲就成了我的工作。”
“她为什么让你跟踪她?”
“她们两个背地里有些交易。”江雨晴看一眼许烟雨,用手点点她,“是和你有关的。宋嘉玲跟你是朋友,计铭如就向她打听你的事情。她本来是想看看你在法国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想到你做风很好,一点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她却惹上了麻烦,那个宋嘉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大概猜出来计铭如冒充你的事情,就用这个威胁她。她们两个人表面看起来关系不错,实际上早就互相防着了。所以计铭如让我去跟踪宋嘉玲。可我真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事情。”
看到对方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许烟雨一下子就猜到了:“你看到谁杀了宋嘉玲,是不是?”
两个人说话声音都极轻,可就算这样,身处热闹的商场她们还是同时打了个寒颤。杀人不是小事情,更何况还是跟自己身边人有关的杀人案。说起来就让人后背发凉。
尤其是江雨晴,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不愿意再去回想当天的情景。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显得十分害怕。许烟雨也不能追问得太过分,只能等她自己慢慢缓过神来。
这时候侍应生送来了甜点,许烟雨便把东西都往对方面前推,借着催她吃东西来缓解紧张的气氛。江雨晴看上去是真饿了,叉起碟子里的蛋糕就吃了起来。她一连吃了三块,喝了一大杯奶茶,脸上这才有了点血色,人似乎也活了过来。
她斟酌了一下语气,这才道:“那天晚上我一直跟着宋嘉玲,因为她刚刚见过霍子彥,我怕她会做什么,更担心她去找你跟你说点什么。所以我就一直跟着她,没想到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
“什么人杀了她,你看清楚了吗?”
“是一个男人,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我可以肯定不是霍先生。我听说警方有怀疑霍子彥,所以我才想找到他,希望他能保护我。我可以出来替他做证,洗清他的嫌疑。”
许烟雨终于明白,计铭如口中所说的那个知道真相的人是谁。原来竟是她的助理。其实想想也很合理,计铭如能派人跟踪自己,自然也会派人跟踪lerasa。可惜就算这样,也没能救回她的命。
江雨晴见她不说话,便又添了一句:“对不起,我没能救宋嘉玲。当时我太害怕了,只知道赶紧跑,生怕对方发现我。如果我早一点出声,可能宋嘉玲也不会死。”
“这不怪你。如果你不跑,可能死的就是两个人了。没有人会怪你。”
“谢谢你许小姐。我现在该怎么办。本来这件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了计铭如。她说会替我想办法的,要我先躲起来别出声。可我躲藏的这几天越想越害怕,我觉得她有点奇怪。她要真喜欢霍子彥,怎么不让我出来做证,为什么反而让我别说话呢?她是不是在打别的主意。她这个女人太可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实在不敢再跟在她身边,所以我就悄悄跑了出来。真希望她永远不要找到我。”
“你有想过去警局说明情况吗?”
“我想过,可我不知道说明情况之后我能怎么办。警察也不能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如果那个人知道我举报了他,会不会来找我麻烦。最关键的是,我这次这么一跑,等于是跟计铭如闹翻了。她这个人心狠手辣,我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她一定不会留我。搞不好,她会杀我……灭口。”
江雨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那几个字几乎听不见。许烟雨轻轻握住了她搁在桌上的手,想给她一些安慰:“你要我怎么做,带你去见什么人吗?我认识霍子彥的朋友莫立仁,他可能有办法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