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金陵大儒贺安生可算是倒了大霉,自从他得罪了王竞尧后,王竞尧果然把他扔到了尸体聚集所,结果这位老先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没两天就染上了寒热病!
他的家人和门生弟子再三恳求,总算把他弄了出来。老先生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来天,这才把一条老命给救了回来,不过命是救过来了,可依然躺在床上无法起身。
这贺安生总算领教到了大汉帝国皇帝陛下的厉害,自己这么大的学问,这么大的声望,门生弟子遍布天下,不管换了哪个皇帝,谁不得给自己几分面子?偏偏是这个皇帝,简直一点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么长日子来,都是贺安生最得意的弟子古风湖在那没日没夜地照顾着自己,简直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贺子平还要来得孝顺。想到自己的儿子,贺安生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儿子可半分本事也没有学到自己的,每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玩乐。自己那么大的学问和一手创建的惜霞书院看来将来也只能交给古风湖了。
贺安生生平最得意的事情,除了编写了得意之作《圣人考》这本书,还有一桩就是那惜霞书院了。这书院不光是整个金陵附近士子向往之地,甚至是整个江南地区读书人仰慕的地方,简直就成为了贺安生毕生的骄傲。
惜霞书院里不光放满了各种书籍,历朝名画名字,甚至还有不少的孤本、绝本在内,不仅在经济上的价值已经无法估算,光在艺术和文学性上衡量,也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现在贺安生最怕的,就是那皇帝王竞尧动自己书院的脑筋……
正当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弟子古风湖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他进来的样子完全失去了往日自己一直教导的从容不迫。贺安生正想斥责几句,却听到古风湖喘着气说道:“老师,老师,皇帝陛下来了!”
贺安生听的一个激灵,他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皇上。上次已经几乎让他折磨得送掉了一条小命,这次来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事情。
“出去……出去告诉陛下……就说老朽身体不行了,实在难以见客……老朽改日,改日必定亲往谢罪……”贺安生嘴里也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的连声说道。
“先生莫非还在怪朕吗?”还没有等贺安生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爽朗的笑声,很快穿着便服的王竞尧就随着笑声走了进来。
一看到这位皇上,贺安生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召来古风湖,努力挣扎着想要起来为皇帝行礼。
“先生不必起来,朕就坐在床边和你说会话。”王竞尧笑着制止了古风湖的举动,接着果真坐到了贺安生的床沿边上。
对于皇帝今天的举动,贺安生和古风湖相互看了眼,都是一片茫然,皇帝现在看起来非常友善,举止里可一点恶意都没有,这让本来心存戒心的贺安生大感奇怪,这位皇帝今天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朕今天啊,是来给先生道歉了。”王竞尧坐下后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当时就听得贺安生震在当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皇帝陛下竟然给自己道歉,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王竞尧微笑着说道:“那天先生对朕提出了那么好的建议,可朕,哎,朕不仅不听,还对先生做出了那样的举动……现在想来,那天朕是因为感染了寒热病,导致思异常混乱,以至对先生如此无礼。先生何许人也,当今第一大儒,朕现在想起来,依旧心疼不已,痛心不已……朕这几日里思来想去,唯有亲自上门,向先生赔礼道歉来了……”
贺安生听的嘴唇颤抖不止,身子也抖得更加厉害起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外面,让自己所有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全部来这,让他们亲耳听听,至高无上的皇帝,对自己赔礼道歉了!古往今来,就算是孔圣人也没有过这样的荣耀啊!
“陛下…..陛下何须道歉,自古以来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贺某至今仍一白身乎?陛下这么做贺安生死罪,死罪啊……”贺安生颤抖着声音说道。
王竞尧摆了摆手:“错了就是错了,况且对先生这当世第一大儒?对了,刚才先生说到自己还是白身,那是朕的疏忽。朕已经下了御旨,封先生为政和新置,太学院编制,这是正二品的大官了。至于具体的职责嘛,我看就先主持编写本《金陵地方志》出来,等先生身体好了就可上任,朕心里牵挂得很!”
这几句话好像是在贺安生脑袋边炸响了一个炸雷,巨大的幸福几乎快把贺安生震晕了。一下成为了二品大员,这可是自己的毕生追求。因祸得福,因祸得福!没有这场病,怎么换来这顶大大的官帽?王竞尧和他之间的那点恩怨,早被贺安生扔到了九霄云外……至于让一个二品的大官去编写本地方志,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贺安生哪里会去想这些……
“来呀!”王竞尧忽然站起身,对外面叫道。
随着他的话音,几个御林军士兵抬进了一块牌匾,上面拿红布遮着。正在贺安生奇怪的时候,王竞尧笑着说道:“朕听说鞑子皇帝曾经赐给你一快匾,上面写着‘江南第一儒’。那毕竟是鞑子的东西,放在先生家中甚是不雅,今天朕也送你一快牌匾!”
贺安生听到皇上提到鞑子送匾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随着王竞尧亲手将红布揭开,贺安生看到了牌匾上的两个大字,整个人都呆在了床上,连边上的古风湖也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那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大的金字——
今圣!
今圣!今日之圣人!
读书人心目中只有一个圣人,那就是孔老夫子,现在皇上居然把贺安生提到了与孔圣人相提并论的份上!皇帝就是金口玉言,得到了这两个字的评价,贺安生就算当时就死了也是带着笑死去的!
“陛下!陛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贺安生居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连磕了几个响头,等抬起头来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却抽泣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先生好生安养,朕回头就让人送一批补品来。”王竞尧也不搀扶他起来,看了地上的贺安生一眼后,淡淡地说了一声后,就带着侍卫离开了这里……
“老师,陛下已经走了。”古风湖从地上扶起了老师,轻声说道。
巍巍颤颤的贺安生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断擦抹着眼睛,心里的激动情绪始终无法平复下来。过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叫着古风湖的表字说道:“景宁,快,快去把藏在咱家后院的那快鞑子的牌匾拿出去劈了,烧了,我再也不要看到那东西!”
古风湖点点头,低低地问道:“老师,那两界先生他们组织的活动,老师还要去参加吗?”
贺安生这才想起来那个“两界先生”许文枳许两界让他参与的行动,老先生顿时勃然大怒:“糊涂,许两界糊涂啊。先前咱们都误会了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陛下那日只针对我一个人,为人臣子,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岂能反对皇上?我观陛下,英明神武,这才开创了如此局面!也是宋朝合当灭亡,既有如此明主,又还要宋朝做甚?我虽当不了开国功勋,但也要做个大汉帝国的天字第一号忠臣,尽心尽力协助陛下开创太平盛世。许两界之事以后提也休提。谁要反对陛下,那就是朝廷之罪人,就得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踏过去!”
古风湖张了张嘴,一句话又咽了回去,先生的变化也实在太快了……
……
贺安生一日之间被提拔为“政和新置,太学院编制”,并被皇上亲自赐匾封为“今圣”的消息,像阵风一样传遍了金陵,传遍了江南读书人中。那些读书人从福建处得知,这个皇帝向来和读书人过不去,但从皇帝陛下对贺安生的举动来看,果然传言大都是靠不住的。
皇帝岂只是对读书人好,简直就是对儒生们恩宠有加。
而至于贺安生当日受辱之事,当事人贺安生也铁了心的决心卫护皇上的无上权威,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这事在他嘴里说出来,变成了自己昏了头,说出了得罪陛下的话,但没有想到陛下天纵圣明,宽厚仁德,不仅赦免了自己,还给自己升了官!
这贺安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没几日就康复,乐滋滋的顶着“政和新置,太学院编制”这一大官走马上任。不过似乎金陵衙门里对编写《金陵地方志》这一皇帝亲口交代办的事情不是非常热心,每日除了好茶好饭侍侯着老先生,老先生可什么正事都没有做成。
这当然不管皇上的事,全是这些地方官员不能很好的贯彻陛下的精神。为了不辜负皇帝的厚望,贺安生开始自己掏腰包编写着本“地方志”……
……
与此同时,王竞尧可没有功夫去搭理这些事情,他在江南儒生之间的戏已经演足了,收拾这些人是以后的事情。此刻他最关心的还是在前线的将领。第一次北伐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各线战场上的将领正在做着最后的扫尾工作。
在北伐之前帝国就已经定下了明确的目标,当以长江为界,进取四川、湖南、扬州等地,将长江以南的城池纳入大汉帝国的势力范围,和蒙古人形成隔江对峙的局面。而目前看来这一战略目标即将达成。
经过一连几次大型的浴血奋战,蒙古人在这些地方已经失去了强有力的作战部队,失去了控制,正在节节向后退缩。而各地汉人的争相起义,驱逐蒙古暴政的自发行动,也让蒙古朝廷不堪重负。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避免损失继续加大,同时为了重新整顿军队,以图日后卷土重来,忽必烈决定放弃这些地盘,将军队拉到长江以北,与大汉帝国形成隔江对峙的局面。而后一边恢复元朝元气,一边寻找机会重新再战。
但让忽必烈头疼的是,在长江以南尚有蒙古军队两万,新附军八万,色目军一万多,这些都是将来报仇的有生力量,忽必烈并不想放弃这些军队。而同样的,王竞尧也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这些军队彻底歼灭,一路穷追猛打,并在长江边上以三路包抄之势彻底包围了这些军队,用不了多少时候,这些士兵将会成为汉军的盘中美餐。
忽必烈有些坐不住了,他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凭仗血气之勇的皇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能够让自己忍受最大的屈辱,就如同当年为了争夺汗位,在蒙古大汗面前,交出了自己全部军队,并最大限度地表现出忍让和谦卑!
为了挽救自己的部队,还有那个成为俘虏的儿子,忽必烈向大汉帝国派遣了自己的秘密使者。
王竞尧知道这是另一场战斗,一场没有硝烟和刀枪的战斗,但这样的战斗,艰苦和凶险一点也不亚于在血肉横飞的战场。王竞尧并不急着就立刻谈判,他足足把蒙古使者晾在了那里半个多月也没有召见,一直等到蒙古使者逐渐丧失了所有耐心为止。
“陛下,萧龙来了!”一走进临时行宫,萧龙就直着嗓门说道。
“坐下来。”王竞尧指了指边上,开门见山地说道:“看来鞑子实在忍不住了,我看把他们也晾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谈判了。咱们的军队已经把鞑子十来万大军团团包围,随时都可以彻底歼灭之,你知道朕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谈判吗?”
“臣知道。”萧龙想也不想地就说道:“陛下的想法其一,是不想把蒙古人逼得太甚,以至于他们狗急跳墙,拼死一战;其二,这么长时间的征战,帝国也伤了元气,帝国的财政状况虽然强过鞑子,但实际上也到了强弩之末,再打下去只会得不偿失;其三,这十来万的鞑子军队,看起来一口吃掉颇为诱人,但歼灭不如不歼灭,他们士气已失,除非连续打几个大胜仗,否则等若废物一般,与其彻底消灭,不如让蒙古人重新背上这个包袱,蒙古人的财政本来就已经不堪重负,如果再多养十几万废物,嘿嘿……”
“继续把你的想法说下去。”王竞尧看萧龙打住了口,说道。
“是。”萧龙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少消灭十几万部队,对我们丝毫没有损伤。现在江南之地已经属于我们,加上我们又有强大的海外贸易支撑,只要过了两三年,帝国越强,而鞑子则愈弱。战争有的时候并不是比拼军队的强弱,而是比拼两个朝廷的综合实力!试问,就算鞑子的军队天下无敌,但人无食、马无草,军队再强又有什么用?”
王竞尧一言不发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面上冷漠的表情让萧龙无法得知皇上在那想些什么事情。这位同样年轻的皇帝,在离开泉州进行第一次北伐的时候,看起来是那样的充满了蓬勃的朝气,甚至还显得有些鲁莽。但是,当萧龙再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却发现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皇上像是变了一个人,变的深沉了,不再像过去那样把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有的时候陛下会一个人呆呆的发愣上好久,没有人知道他的洗里面在谋划着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杀了你。”王竞尧忽然说道:“你的哥哥萧浪,在军事上有着很大的才华,而你,对于天下大势看得如此透彻。不管你和你哥哥之间有着什么不同,但你们毕竟都是亲兄弟,我在想,万一有一天你们两人联起手来谋反,朕能不能打赢了这一仗!”
萧龙却一点也不害怕:“陛下是不会杀我的,陛下反而会重用我,因为陛下知道我和我的哥哥并不是同一路人。陛下的才能并不在决战于两军之前,也不在把天下治理得风调雨顺,陛下的才能在于,用人!您知道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知道什么样的人是忠臣,什么样的人是奸臣,这从您用孔星和魏元征两人,甚至大胆地启用萧浪就可以看出。臣曾经说过,陛下可以十败,萧浪却不能一败,萧浪只要一败,将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点臣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臣不会去做谋反那么愚昧的事情!”
王竞尧微微笑了一下,是的,皇帝不必什么事情都亲历而为,只要会用人,知道用什么人,若何把这人的能力调动到最大限度就已经足够了。而萧龙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去吧。”王竞尧挥了挥手:“由你负责和蒙古人谈判,朕不想交代你什么,朕相信你能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情!”
当萧龙离开皇帝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皇帝并没有说什么重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萧龙只是觉得很怕,发自内心的害怕……
……
脱欢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自从他成为俘虏以来,汉人并没有怎么伤害他,反而是每天好酒好肉地招待着,甚至还每过几天就为他提供一个同样成为俘虏的蒙古女人,来供他随意淫乐。
但是,汉人却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他在蒙古女人寻求乐趣的时候,这些汉人总是在一旁观看。本来脱欢是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的,可是也许汉人在给自己的酒菜里下了春药,慢慢的,自己实在忍不住了,象头发情的野兽一样几把撕扯光了面前女人的衣裳……
慢慢的,脱欢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发泄兽欲的方式,他心中的耻辱感,正在一分一分地减少,有的时候,脱欢甚至惊讶地发现,他身体内那股不屈的斗志也正在流失……然而脱欢却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
酒色自古以来是最容易消磨人的斗志和勇气的毒药,有的时候它比任何酷刑都要来得可怕。王竞尧并不想让脱欢死,他需要脱欢活着,如同条狗一样活着。只有将脱欢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手里,王竞尧所谋划的一件大事才能够顺利进行。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脱欢开始习惯于这样的生活。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在这里不用整天为繁重的军务操心,不用整天为朝廷里的钩心斗角而伤脑筋,也许自己会老死在这里,但脱欢已经并不在乎这些了。
囚禁他的铁门忽然被打开了,接着一个年轻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带着这年轻人走进来的人脱欢认识,是最近一直负责照顾自己的任晓晟,大汉帝国情报处的总统制。
任晓晟对这年轻人似乎非常畏惧,一进来就为他搬来了一张干净的凳子,接着又让这里所有的人全部出去,包括脱欢身边的那个女人!
“住在这里还满意吗,镇南王?”年轻人一坐下来,就微笑着问道。
脱欢死死地盯着他:“你说谁?”
“我吗?”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就是王竞尧,大汉帝国的皇帝,你的父亲,蒙古大汗,大元朝皇帝忽必烈的死对头。”
王竞尧说的很平稳,脱欢却发出了一声近乎呻吟的哀叹。这就是王竞尧!
王竞尧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酒壶和两个杯子,他离开了椅子,就在地上坐了下来,在两个杯子里倒满了酒,微笑着对脱欢说道:“我是大汉帝国的皇帝,现在请你这个镇南王喝上一杯,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吧?”
脱欢怔了一下,接着犹豫着在王竞尧面前席地而坐,他端起酒闷头喝了下去,什么话也没说。他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王竞尧对自己说什么,自己也都绝对不会开口。
“你有几个老婆?”王竞尧忽然问道。
脱欢没有想到王竞尧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他迟疑了下终于说道:“十一个。”
王竞尧笑了出来:“你比我强,我才只有四个,那么儿女呢,有几个?”
“八个!”脱欢狐疑地看着对面的这个人,完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又比我强。”王竞尧摇了摇头:“我才只有一个。我时常听人说,镇南王脱欢是蒙古有名的勇士,能够拉动只有他才能拉开的铁弓,还有次在征服克撒族的战斗中,你被几百个敌人包围,结果硬生生的砍掉了敌人主将的脑袋,使那次战斗反败为胜,是这样子的吗?”
脱欢傲然点了点头,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次战斗。那一年,特才只有十八岁,跟着父亲去讨伐叛乱的克撒族,结果中了敌人的埋伏。就在最危险的时候,他用手里的弓杀死了十九个克撒族敌人,接着冲到了敌人大将的面前,一刀就把他的头砍了下来,结果不光救了忽必烈的一条性命,还成功平息了克撒人的叛乱!
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忽必烈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夸奖自己:“你真是我忽必烈的好儿子,是蒙古人里的第一勇士,我以后要成了蒙古大汗,一定要立你当我的继承人!”
可是,最后不知道忽必烈是怎么想的,放弃了自己的诺言,而选择了懦弱无能的真金!
王竞尧叹息着说道:“我就不行了啊,我连十几个敌人都打不过。你女人比我多,儿女比我多,在战场上也比我勇敢。可是,我却当上了皇帝,你连个镇南王的位置也没有保住,究竟是我的运气比你好,还是你失去了忽必烈的宠爱?”
脱欢明明知道这是敌人的挑拨,可王竞尧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脱欢心里郁闷到了极点,恨恨地把一口酒灌了下去。接着不用王竞尧动手,自己又抢过酒壶满满地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下去。
“我听说忽必烈在真金死后,最近重新立了铁穆耳为皇太子。”王竞尧有意无意地说了句。
脱欢闻言手中抖动了下,杯中的酒也泼洒出了大半。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死了。本来真金死后,皇太子的地位理应传给自己,现在自己虽然成为了汉人的俘虏,但是大汗为什么在自己生死未知的情况下,就这么急着把皇太子的位置给了铁穆耳?铁穆耳的母亲阔阔真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在自己的母亲察必还活着的时候,就和母亲争风吃醋,如果不是大汗宠着察必,只怕那女人的阴谋就要得逞了。可是现在阔阔真终于还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让儿子铁穆耳继承了大汗的位置……
“我们做个交易吧,脱欢。”王竞尧似乎不经意地说道。
脱欢马上从自怨自艾中醒了过来,他一双眼睛警觉地盯向了王竞尧。
“不用那么紧张。”王竞尧笑了一下:“我不会让你做任何背叛你的父亲的事。相反,我还会把你放回去,然后再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扶持上大元皇帝的位置!”
脱欢睁大了眼睛,理智告诉他世上绝对不会有那么好的事情。
王竞尧淡淡地说道:“其实你也知道,就算我现在把你放回去了,你也当不上皇太子,当不上大元的皇帝。阔阔真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和我都知道。你的存在对于他和铁穆耳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她必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你除去。我帮你设想过了,你想要保住性命的唯一办法就是回到漠北去,那里是你的老家,拥护你的人还是不少的。忽必烈早晚都会死,当他死后,只要你手中拥有了兵权,阔阔真和铁穆耳就不敢对你怎么样。而我在这个时候,会进行再一次北伐,你们的朝廷必定疲于应名。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脱欢,你就有机可趁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派人在大都散布流言,说忽必烈其实是想立你为太子的,只是被那对母子篡改了遗诏!”
这些话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利剑一样刺中了脱欢的心。脱欢无论怎样也不肯背叛自己的父亲,但对于阔阔真和铁穆耳,若是有必要的话,就算杀了他们自己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况且王竞尧说的对,父亲死后,那个下贱的女人一定会对自己动手的。
他相信王竞尧有能力把自己弄到漠北去,大都曾经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王竞尧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如果他的计划真的能够实现,那么,自己当上元朝皇帝,蒙古大汗绝对不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你呢,那么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脱欢眯起了眼睛,问道。他不相信王竞尧会这么无条件地帮助自己,人和人之间永远只可能存在着利益。
“我当然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王竞尧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来:“第一,我要求你在登上皇帝的宝座后,与我的朝廷签署永久性停战协议,我累了,不想再打仗了,但我又需要和平,否则我的子民不会答应的。第二,我要求你向我的朝廷称臣,并且每年必须交纳贡品,至于贡品的多少,我们完全可以协商着解决,甚至当你将贡品交纳完毕后,我可以通过某种秘密的方法再返还给你。你知道,我们汉人想着的就是打败你们蒙古人,一旦你向我称臣,这样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脱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终于明白了王竞尧的真实想法。汉人就是这样的,当取得了一些胜利之后,他们就满足了,就不思进取了,他们将开始享受胜利果实。而一些面子上的东西,汉人是非做不可的,这样也可以给自己的臣民一些交代。
这个死要面子的民族啊,宁可暗地里吃亏,也要保证自己所谓的“威严”。他原本对王竞尧的尊敬在这时已经散发得无影无踪。这样的人,只要自己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早晚有天会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你说的话都算数吗?”脱欢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冷静一些。
“我已经厌烦了战争。”王竞尧叹息着说道:“所以我对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况且,我把你放出去后,你的一切我都已经无法控制,就算我反悔了又能怎样呢?难道我还能到漠北去千里追杀你吗?”
脱欢沉默着,然后他向王竞尧伸出了自己的手……
……
当一个多时辰后王竞尧从关押脱欢的牢房里出来之后,他的神色显得非常疲惫。当在门外等候已久的任晓晟迎了上去,王竞尧低声说道:
“‘乱崖计划’,开始!”
任晓晟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从自己跟随着陛下开始,一直到帝国诞生,再到这次北伐,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一个又一个的计划中悄然发生,一切都进行得水到渠成。这些看起来简单的事,没有人多少人会知道,陛下和这些情报人员为之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陛下,臣已查明,江南士子,无锡人许文枳,字朝风,号两界先生。此人对陛下建立新朝颇多不满,此前联络贺安生等人,准备散尽家资,召集对陛下心存不满之徒,联结起事。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秘密招募了有千余人马,都隐藏在无锡马山一带。只是由于贺安生态度的突然间转变,才使得这个计划暂时搁浅。并且……”任晓晟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道:“臣有确凿无疑的证据可表明,陆秀夫等人也参与到了这个计划当中。当许文枳在江南起事,汉军疲于应命之时,张世杰在福建造反,形成遥相呼应之势!”
王竞尧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他忽然问了任晓晟一句:“晓晟,你跟随朕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说朕是一个好皇帝,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吗?”
任晓晟什么也不敢回答,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朕知道你不会说的。”王竞尧笑了下,谁也不知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朕一门心思想着的只是如何驱逐鞑子,恢复我汉人的江山,这皇帝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想做,听了很可笑是吧?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已经当上了皇帝了,偏偏还说出这么矫情的话来。可是,这都是我的真心话。咱们汉人中有的是优秀的人才,不怕死的英雄,比如那个什么许文枳就不怕死,陆秀夫也是的。要是他们都能和我一条心,鞑子早被赶回大草原去了。这次,朕还是不杀,一个也不想杀,毕竟他们都是汉人。”
“但是。”王竞尧忽然把脸沉了下来:“这个问题必须到了解决的时候了,晓晟,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动手,把帝国的一切隐患,全部给我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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