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越来越了冷了,冷得渗透到人的骨髓里。刺骨的寒风中,脱不花紧了紧身上的皮袄,看了看外面今年有些反常的天气,暗暗苦笑了下。
蒙古大草原的冬季,要比这寒冷得多了,可那时候的蒙古人,谁会感觉到冷?他们会在寒风中纵马狂奔,会在漫天的风雪中兴奋地大声吆喝。
可是,自从得到了中原,来到了这花花世界,蒙古士兵身上的那股彪悍,正在温柔乡中慢慢消失,他们变得越来越怕吃苦,越来越学会了享受。当初汉人的江山就是这么丢的,难道现在要轮到蒙古人经历这一切了吗?
脱不花曾经为自己的畏惧严寒找过一千条理由,从小身子骨就瘦弱,是蒙古人中的异类;军中事物繁忙,吃不好睡不好……但到了后来,脱不花却发现其实还是自己离开大草原太久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故土的气息了。
可脱不花现在最思念的,并不是自己的故乡,而是一个身处远方,处在虎狼群里的,他所日思夜想的。在那个充满了危险的地方,在那个随时都会送掉性命的地方,那人现在过得还好吗?
他本来是不想送那人去的,可是也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这个人,才能为自己完成一项起码目前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了蒙古的利益,脱不花咬着牙,红着眼睛看着这个人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一直消失到自己的视线为止……
蒙古、大元朝的利益在他看来高于一切,为了这个政权的利益,脱不花可以牺牲一切。而这一点,也和王竞尧非常相似。而这也正是脱不花身为王竞尧的死敌,但他却一点也不记恨这位汉人的皇帝,相反还非常欣赏他的原因。
脱不花叹了口气,努力将自己的思维中混乱中调整过来,回头看了眼在寒风中还在努力训练的士兵。自从第一次北伐,蒙古军队战败之后,痛定思痛的脱不花,就下了决心,要重新训练出一支当初纵横天下的军队出来。
到现在他手里已经有了两万多让他满意的精兵。这两万人是他精心从麾下所有军队中挑选出来的,战斗力之强,在脱不花看来甚至连蒙古最强悍的怯薛军也比不上。起码有一点是怯薛军的士兵无法企及的,在脱不花的调教下,这二万人随时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去战斗,去送命……
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大元朝!
“呼呼”的训练声再度在脱不花耳朵边响起,他慢慢向训练的地方走了过去。那里全部都是真刀真枪的在厮杀,不断地有人流血、不断地有人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鸣。但其他的士兵却如同根本没有看到一样,还在红着眼的不断将手里的武器刺出,好像对面的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凶狠的敌人;这里也不是训练的地方,而是一个真实的战场……
边上的千户长、百户长不停的大声叫骂着,让那些倒在地上的伤兵重新爬起来继续战斗。而那些伤兵在长官的训斥中,也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嗷嗷”叫着,瞪大了眼睛杀向方才砍杀他们的同伴。
看到这支被自己命名为“巍野军”的部队,脱不花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这才是他想要的部队,将来征战沙场的无敌之师。只要将来再能训练出几支这样的部队,大蒙古的恢复指日可待!
看见元帅到来,负责巍野军训练的总教习阿哈巴蓍将脱不花拉到一边,悄悄的放低声音说道:“元帅,这月的军饷又没有到,我怕影响军心,没有敢和士兵们说。但这样下去可不行,现在连军粮都无法保证了,上次好不容易弄来的一点粮食,最多还能坚持两天。天气又那么冷,连战马的草料都成了大问题。元帅,得尽早想个办法解决,不然要出大问题的。”
脱不花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但却根本无法避免的问题。蒙古军队原来是没有军饷的,也没有完整的后勤补给制度,但后来从蒙哥大汗开始,就逐渐建立起了军饷制和后勤补给制度,这本来对于军队是大为有利的。
但是随着本来就混乱的元朝经济,随着阿合马的身死,以及半个中原地丢失,元朝经济进一步地恶化起来。军饷不能及时到达不说,连士兵们吃的也都成了大问题。
做为忽必烈最为器重的的脱不花军中,已经连续三个多月出现了军饷、军粮皆不能准时运到的情况,其他部队的状况更加可想而知。
这本来不是脱不花需要操心的事情,但身为三军主帅的他,却不得不亲自去了趟大都。最后在蒙古皇帝忽必烈的训斥和严令下,负责的官员这才勉强组织起了一批粮草。可为了这事,蒙古朝廷中的这些官员也算是和脱不花结下仇。这月的军需果然迟迟无法运来。脱不花也知道朝廷的困难,但他这里也实在是一筹莫展。
士兵们要训练,要打仗,可总不能让他们空着肚子做这些事情。
自从阿合马被刺杀后,蒙古总制院使桑哥推荐汉人卢世荣接班,本来卢世荣还是有点治理财政的能力的,但随后又被政敌诬告,忽必烈派人把他一身上下百多斤肥肉割下,带到御苑去喂驯养的飞禽和水獭,死得惨不忍睹。
后来推荐卢世荣的总制院使桑哥亲自掌管财政,他胡乱修改“钞法”,任意改变金银比价。更加可笑的是,他把朝廷当成了市场,官位当成了商品,卖官鬻爵,肆无忌惮。这么做短时期内的确为忽必烈聚敛了一笔财富,让忽必烈大加欣赏,将朝廷大权全部交给了他。但实际上桑哥这样的做法,使得本就行将崩溃的元朝经济,更进一步地推向了深渊。
虽然这么做的后怕后果目前还暂时暴露不出来,但带给军队的伤害却是最直接、最大的。由于钞法的改变,使得那些商人纷纷破产,即将侥幸逃过一劫的,也再不敢将粮食售于蒙古人。破产的农民、手工业者、商人大量逃往大汉帝国。加上汉军对海面和边境的严密封锁,只准进不准出的政策,在蒙古统治境内成片成片的饿死人已经不是什么希奇事了。甚至连蒙古军队里也出现了饿死人的状况,而这一切,却只隐瞒着那个深居宫中,近年来越来越懒得搭理政事的忽必烈了。
至于那些花费了大量金钱,成为元朝官员的人来,他们到了这张位置上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把用去的金钱尽快弥补回来,比如负责军粮的几位官员。
想方设法弄来,本应该优先供应军中的粮食,被他们转手高价卖出。对于下面的要粮之声,能拖就拖,实在拖不过去的,就在粮食中搀杂大量的米糠等物,弄得军中一片怨声载道……
“实在不行,我只能再去下宫中,面前大汗,把这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脱不花咬着牙齿说道:“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可那么该死的狗官,却巴不得我们全部饿死。我要不把那些人一一参倒,只怕不用汉人打来,我们就会先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他的话让阿哈巴蓍吓了一跳:“元帅,这万万不可。现在朝中大臣十之八九都是桑哥亲信,我有一位亲戚在朝中为官,略略知道一些。元帅,你不知道大汗有多信任桑哥。万一你这么做了,只怕桑哥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休说大汗会不会相信元帅的话,就算信了那又怎么样?你又没有充足的证据,这事到后来只怕还得交给桑哥处理。那桑哥肚量最小,容不得人,要是记恨元帅,只怕元帅当时就有危险。他再在朝中做神弄鬼的,到后来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啊,元帅三思!”
本来就说的是气话的脱不花自然也知道其中厉害,要想凭着自己一个军人,扳倒朝中的那些贪官,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何况,眼前军中即将断粮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汉人那想过办法没有?”脱不花皱着眉头说道。
“恩。”阿哈巴蓍点了点头:“但是咱们的控制区域里,现在那些汉人大量逃亡,而且就算没有逃的,自己都快饿死了,我们在汉人的村子里几乎就是挖地三尺,可是收效甚微。看来还得另外想办法。”
脱不花来回走了几步,心中的烦躁像块大石头一样堵着自己,忽然,他停下来脚步,走到阿哈巴蓍面前,重重地对部下说道:“去大汉帝国的地盘上购买粮食!”
阿哈巴蓍一下就张大了嘴,元帅这一定是发疯了。别说汉人境内戒备森严,能不能过得去还很难说,就算能过去了,那么多的粮食又怎么能够运回来?
“在我们的对面驻扎的是汉人的大将顾斌,咱们和他也算是老相识了。”脱不花沉思着说道:“我听说这人是员风流将军,没有战斗的时候最好享受,喜欢的是美酒、兵器、骏马、美女,这样的人也许是可以从他身上找到办法的……”
他不停地来回走动着,忽尔停了下来,下定决心似地说道:“就这么办,咱们准备上一批礼物,派人给顾斌秘密送去,与他谈判,放咱们过境购买粮食。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从咱们目前的状况来看,就算只有一丁点希望也要去试一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阿哈巴蓍叹了口气:“元帅,就算能够成功,咱们又拿什么去贿赂那个汉人将军?再退一步来讲,即使顾斌能够答应,军中现在根本没有买粮食的钱!”
脱不花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蒙古大军落魄到了这个地步。当年蒙古铁骑纵横天下,抢来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到了现在,居然连买粮食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他从腰间解下了一把佩刀,爱若珍宝的来回抚摸着:“这把刀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当年他拿着这把刀随着大汗南征北战,立下了无数的战功,才被大汗赐于了这把珍贵的宝刀。阿哈巴蓍,派人拿着这刀去顾斌那,还有我的那匹战马,也是举世罕见的宝马良驹,我再想办法凑一批珠宝出来,你全部给我带过去!”
阿哈巴蓍不敢接过这刀,他知道元帅对这刀和那匹宝马的喜爱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况且,这刀是元帅父亲留给他的遗物,自己怎么能够忍心接过?
见部下站在那不动,脱不花硬将刀塞到了他的手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婆婆妈妈的。至于购买粮食的费用,我已经派人将我在大都等几处的家产全部变卖了,只要汉人将军同意,应该能够我们军中吃用上几个月的。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元帅的话让素来刚强的阿哈巴蓍眼泪都几乎要下来了。为了蒙古,为了军队,这位年轻的元帅倾家荡产。可朝廷,朝廷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非要让军队分崩离析,汉人军队打到眼前,他们才会从梦中醒来吗?
“元帅,你对军队的一片心意,我代所有弟兄谢谢您了,可是……”阿哈巴蓍迟疑着说道:“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您。不经朝廷允许,就和汉人高级将领私下交易,一旦被朝中的那些大臣知道,只怕给他们找到了一条对付您的理由。到时候,就算大汗他想维护您,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的了。”
“大汗,大汗……”脱不花喃喃地念着。在他的心目中,大汗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有哪一个蒙古人能比得上他。可自从进入了中原以后,就和他的臣下一样,大汗的变化也实在太大太大了。
杀太子,崇信奸臣,迷恋后宫,沉迷于汉人的戏曲……这一切的一切,和那些个亡国的昏君有什么不一样呢?
“先去做吧。”脱不花无力地挥了挥手:“就算真的被大汗知道了,我相信他也一定能够谅解我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蒙古……”
……
几匹快马在旷野上一路奔驰,马上几个年轻的气势,脸上闪耀着青春兴奋的光彩。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汉人将军,在他的身后不远的地方,是个骑在马上的美貌姑娘,骑术非常精湛,比起那年轻将军来也不遑多让。
“顾斌,你再跑得这么快,我可就不理你啦!”那姑娘眼看前面的人越跑越快,忍不住大声叫道。
年轻的将军大笑了几声,勒住快马,笑道:“牛展儿,你这可就有点耍无赖的,说好了谁跑输了那瓶陛下赏赐的好酒就给谁喝,你怎么现在赖皮了?”
这将军就是大汉皇帝陛下的爱将,武平侯、镇南将军,安徽镇守使顾斌,跟在他后面的,是他的妻子牛展儿。
自从第一次北伐胜利,顾斌被皇帝陛下命令镇守安徽前线以来,边境还算太平,虽然有些小的摩擦,但大的战斗却始终没有。这顾斌一得空闲,便于爱妻策马平原。
趁着顾斌停下的一瞬间,那牛展儿趁机一夹马腹,战马风一般地超过了顾斌,那顾斌哪想到牛展儿会来这么一手,正想追赶,却看到牛展儿已到终点,留给他的,只有牛展儿银铃一般的笑声。
看到自己中计,顾斌指着牛展儿笑骂道:“好你个牛展儿,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牛展儿“咯咯”笑道:“亏你还是个大将军,连战场上的谋略都看不出来,牛羞也不羞……”
顾斌还想说话,就看到远处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快马一到自己面前,马上骑士说道:“禀将军,文天祥大人已到军中,现正在急等着将军回去。”
“我的妈呀,我的这位老上司怎么亲自来了。”顾斌听了这话居然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愁眉苦脸地对慢慢策马过来的牛展儿说道:“越是怕上们就越来什么,我这几天拼命地躲着这一位老上司,谁想到他居然堵到我的军营来了……”
原来,现在的文天祥,简直成为了王竞尧手中的救火员,哪里出现困难,就被调往哪里。文天祥先是辖制两广,接着又总督四川。今年安徽等地歉收,蒙古人控制的地盘中,又有大量的汉人难民涌入,一时有些混乱,王竞尧急忙又将文天祥调到安徽,负责当地事物。
虽然管辖的地盘小了许多,但文天祥依旧尽心竭力做好皇帝派给的事情。但安徽一下子涌入的难民实在太多,粮食等物资供应成为了极大的问题。虽然朝廷在想方设法调用,但远水解不了近火,在这样的情况下,文天祥想到了他的老部下顾斌。
当初文天祥出任平江知府的时候,顾斌就是他的部下。文天祥知道朝廷厚待军队,汉军军营中物资储存极为丰富,应有尽有。当下他就找到顾斌,要让他设法为自己解决一批粮食物资,协助难民过冬。
顾斌念着恩师当初对自己的恩情,当下二话未说,命令军需官将文天祥要的东西一件不少的给他运了过去。谁想到这个先例一开,可就坏了事了。从此后,文天祥几乎是缺什么就派人到顾斌军中来拿什么,简直把顾斌这当成了仓库一般。
一来二去,顾斌哪里能够吃得消,自己这东西虽多,可都是为了应付大战时需要的。自己本来是看在恩师的面子上给的,可也不能这么无休无止啊。这一来,顾斌开始想着法子推托,有的时候看到实在无法拒绝,干脆带着牛展儿躲到了外边。谁想到,今天文天祥居然亲自来到了军中。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咱们找个借口,在外藏两天?等文大人走了再回去。反正现在军中也没有什么大事。”牛展儿天真的出了这么个主意。
边上亲兵掩口悄悄笑了出来,堂堂的武平侯、镇南将军,要真躲了起来,等消息传了出去,只怕会被汉军将士笑掉大牙的。
顾斌唉声叹气地说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位老上司的脾气,他要想找到你,能在那等上了多年,得了,躲是躲不过的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等堂堂的顾大将军出现在自己的军营之中,才进大帐就看到文天祥满面怒容地站在那,顾斌急忙上去,问了声好后说道:“恩师,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派人来通知一下,我会立刻赶到您那去的。”
“恩师?哼哼,文天祥可不敢当……”文天祥冷笑了几声说道:“现在你顾斌顾大将军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只怕你当我的恩师还差不多。”
顾斌硬着头皮说道:“恩师这是哪里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顾斌自问对待恩师,还是充满了感激的。”
文天祥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掏出几页纸交给了顾斌:“既然这样,你给我把这些东西准备一下,就当是我文天祥问你借的,等朝廷的物资到了之后,我自然会归还于你。”
顾斌几乎是哆哆嗦嗦地打开纸张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几页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天祥需要的东西,光是粮食,就够他的部下吃上一段时候的了。这么多东西,非把自己的军种所藏搬空一半不可。
“恩师,这,这……”顾斌一脸哭相地说道:“这实在太多了吧。恩师,我只是个带兵的将军,哪里去弄这么多东西啊。我这实在是有心无力,没有办法啊。要不这样,您再等等朝廷送来的物资……”
“顾斌!”文天祥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当这些东西是我文天祥要的?告诉你,十几万难民都在那等着要吃的、要穿的,只要饿死、冻死一个汉人百姓,我就和你把这场官司打到陛下那去。顾斌,别人治不了你,我文天祥可治得了你!”
都说“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可顾斌现在的感觉却正好相反,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老上司?这不是明摆着打劫吗?虽说自己身为汉军统帅,并没有责任去做地方上的事情,可文天祥要认真起来,真把事情捅到了陛下那,陛下还真不好处理。当今的皇帝看到这位文天祥文大人,可还都让这几分。
“一半,一半。”顾斌咬着牙,苦着脸说道:“按照恩师单子上的,削减一半,我顾斌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为恩师凑齐。恩师,您也得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我手下还有这么多兄弟得吃饭打仗是不。饿死了百姓事大,饿死了汉军士兵那可一样也是大事啊……”
文天祥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顾斌说的都是实情。这些汉军士兵镇守着边境,维护着当地不受到鞑子的侵略,实在都是国家的有功之臣。本来自己是不该动军队物资主意的,可他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这才用上了这有些无赖的做法。
看到老上司点头,顾斌稍稍放下了心:“恩师,您也难得来一趟。自从您调到了安徽,还从来没有去过我家,好容易今天来了,无论如何去我那坐坐,吃顿便饭,顺便见见我的妻子,尝尝她的手艺。反正准备这批物资,没有几个时辰不行,现在天色又晚了,等到明天再走不迟。”
文天祥看了下外面,点头答应了下来。
到得顾斌家中天色已经大黑,早就得到文天祥要来的消息的牛展儿,精心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饭菜。自从来到安徽后,文天祥还从来没有正经地吃上过一顿饭,现在看到,也禁不住食欲大动。
顾斌两夫妻拼命地往文天祥碗里夹着菜,不停地劝着酒,等吃了个七八分饱,文天祥这才放下筷子,说道:“宋室投降之后,我可从来没吃过这么舒心的饭了。”
“恩师喜欢吃就多吃点,要不在我这多住上几天?”顾斌殷勤地说道。说实话,他对这位老上司是相当尊敬和感激的,要没有他当初将自己送到皇帝陛下那,也许今天自己也不会镇守一方,当上战功赫赫的将军。
“安徽事物繁忙,那么多人要吃饭,要过冬,我哪里有空清闲得下来。”文天祥摇了摇头,问道:“最近对面鞑子那的状况怎么样?我听说对面驻扎着的是脱不花的军队,这人在领兵打仗方面似乎很有一条,连陛下都对此人非常重视。”
顾斌表情严肃了起来:“不错,这人是个人才。我和他在浙江交过手,北伐之时也和他打过几场恶仗,是个劲敌。不过我听说最近蒙古人那也在闹粮荒,听探子回报说,蒙古军中几乎连饭都开不出了。”
“此消彼长,此消彼长。”文天祥感慨地说道:“前几年我汉人江山还几乎败亡,谁能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局势一下得到了扭转。朝廷不光光复了半壁江山,而且在对峙之中优势已经越来越了大,甚至到了高丽大闹肚腹。只是可惜陆秀夫大人已经远走他乡,张世杰大人又于抚州死难,他们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见文天祥有些伤感,顾斌夫妻正想安慰几句,忽然看到军中参谋匆匆走了进来。见到顾斌,张口说道:“将军,蒙古人那边派来了使者,要求求见将军!”
“蒙古人的使者?他们这么晚了来我军中做什么?”顾斌怔了一下,随即说道:“让他就到这里来,正好文大人也在。”
过了小半个时辰,参谋领来个汉人装束的人,那人一见到顾斌,就跪来说道:“元朝元帅帐下,高上元叩见顾斌顾大将军。”
顾斌让牛展儿回避,让这叫高上元的使者站起,询问他来的目的。高上元看了眼边上的文天祥,却不敢说。顾斌告诉他但说无妨之后,高上元这才将脱不花请求与汉军交易的目的说了一遍。
这话直让顾斌听得目瞪口呆,这鞑子元帅是不是真的饿得发疯了,居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自己巴不得看着蒙古鞑子全部饿死,就算他们肯出再大的价钱,也别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颗粮食。
“将军,我们元帅让我给您带句话,两军阵前一决生死,谁输谁赢那都没有可以怨恨的地方。可是将军要是这么赢了,只怕有点不太光彩。而且,为了表达我们元帅的诚意。”高上元说着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一口刀,恭恭敬敬地放到了顾斌面前:“为了表达我们元帅的诚意,特意献上宝刀一口,,希世骏马一匹,明珠十斟,请顾将军笑纳。”
顾斌随手抽出那刀,刀上的一阵寒气让他和边上的文天祥几乎打了个寒战。这刀刀芒吞吐不定,刀锋闪烁和凛冽的寒光,果然是一口绝世宝刀。虽然还不及当今皇上的铁血宝刀,可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会,外面传来了战马的“咴咴”之声,身经百战的顾斌光从声音上来分析,已经判断出门外那匹战马的价值,只怕不会逊色于这口宝刀。看来脱不花为这次当真是下足了本钱。
顾斌忽然愣愣地怔在了那里,好像想到了什么。高上元站在下面,一声也不敢发出。只是满心期盼顾斌能够答应,自己也不辜负了脱不花元帅对自己的一片期待。
“你先下去吧,这事实在太大,我得好好考虑考虑。”顾斌忽然不紧不慢地说道,见高上元还想说话,顾斌打断了他道:“明日午时,我就会给你答复的。”
“大事成矣!”等高上元一走,还没有等满脸不悦的文天祥开口质问自己为何要考虑蒙古人的请求时,顾斌放声大笑道:“遍观鞑子军中,唯脱不花真帅才也,实乃我军二次北伐之大敌,余者皆不可惧。今日他自己寻上门来要送死,实是皇天佑我大汉,脱不花此次是他自寻思路,就算不死,也必然被忽必烈罢免了官职。好,好!”
文天祥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正想问时,却被顾斌拉着一口喝了几杯酒,顾斌这才笑着说道:
“恩师,脱不花这次必然是实在被逼无奈这才出此下策。他肯定是私自行为,而不经蒙古人朝廷允许,私下与我军交易,传到鞑子耳中,死罪也!我答应他的要求,他要多少粮食,我就卖给他多少粮食。而后,我会请求陛下派出任晓晟手下的那批人,将这事传到忽必烈的耳朵之中,我看他脱不花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就算是忽必烈想维护他,那些蒙古大臣将领们恐怕也不肯答应。嘿嘿,脱不花,你以为我顾斌不屑做这种事吗?这次为了除掉你,我就做这么一次!”
文天祥这才明白顾斌为什么那么开心,但他不放心地问了句:“万一忽必烈顶着压力,放过了脱不花,咱们岂不是反而帮了鞑子的大忙?况且,不卖粮食给鞑子,让他们活活饿死,岂不是更加好?”
顾斌失声笑了出来,自己的这位老上司什么都好,可就是过于迂腐了一点,办事不懂得拐弯去考虑问题:“恩师,你没有看到过情报处那些人的力量,给他们一根绳子,他们就能爬上天去,脱不花这次肯定使死定了。而且,让鞑子士兵饿死也不太现实。真把他们逼急了,什么办法都能想出。士兵再多,缺少一个好的统帅,那也是一盘散沙。”
文天祥逐渐明白了过来,不过他却想到,这么做于顾斌的名声未免有损。文天祥是一个正统的读书人,对名声历来相当看重,这事换成自己,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看着顾斌兴高采烈的样子,文天祥把话吞了回去。不管怎么样,能除掉鞑子的一个元帅,不管对汉军还是汉人,都是大大有利的,就随他去做吧……
当夜顾斌就派出快骑,星夜飞奔至泉州,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皇上。第二天他又亲自单独召见了高上元,答应了脱不花的请求,只不过开出的价格,比正常的价格高出了三倍都不止。
高上元也知道这是汉人将军在趁机敲诈,但蒙古军中急需粮食,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对顾斌的要求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最后两人约定,于三天后的深夜,在安徽边境进行交易。等兴冲冲的高上元走后,顾斌也来不及等到泉州的指示,着手布置起来,为脱不花挖掘这个大大的陷阱。
文天祥也相当协助顾斌的工作,他要的那批物资中的粮食一部分,都为顾斌留了下来。
三日后的深夜,一辆辆满载着粮食的大车,从汉军军营中起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顾斌亲自带着两千汉军士兵,一路护送过去。
等到了约定的地方,他看到脱不花早带着士兵那等候。高上元远远地看到了顾斌,急忙快马迎上,满脸带笑地说道:“顾大将军果然守信用,我家元帅也亲自来了,就在前面等候。”
顾斌挥手让粮车停下,自己单枪匹马上前百步,大声说道:“请脱不花元帅前来相见。”
不多久,对面慢慢过来一骑,,马上坐着个看起来比顾斌还年轻的鞑子将军,见到顾斌抱了抱拳说道:“当日在战场上久见将军英姿,不想今日又在此相见。脱不花感念将军的卖粮之恩。”
其实这时的脱不花心中相当心疼,顾斌的狮子大开口,让他千方百计凑起来的钱,只够买计划中一半的粮食。但这时自己是被逼到了绝境,也只能忍受顾斌近乎敲诈的价格。
顾斌笑着说道:“哪里,顾斌还得感谢元帅的赠刀送马。他日在战场之上,顾斌必然骑着元帅赠的马,挥舞着送元帅送的刀,鞑子军中往来冲杀,一显我汉人英勇!”
脱不花勉强笑了下,心中却对顾斌记恨不已,想着总有一天要夺回这些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两人不再闲聊,商定了粮食换银子的计划。最后约定顾斌每送过去一车粮食,脱不花就送来相应的银子。夜色已经很深,两人都不想耽搁,对部下吩咐了几句,交换正式开始。
当运粮的大车过来之后,细心的脱不花特意选取一袋打开一看,里面颗颗都是饱满的粮食。脱不花心中有些哀叹,现在的汉军看起来,简直有着吃不完的粮食。若是自己军中也是如此,又何苦遭受这样的屈辱?
借着月光,顾斌默默打量着脱不花的表情。这人为了部下,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只是这次交换粮食之后,要不了多久,只怕自己在战场上再也见不到这个对手了。
“脱不花,这样打下去,鞑子必败的。”顾斌忽然说道:“如此交换粮食,一次两次可行,长此以往的话,只怕元帅的荷包中也吃不消吧。我看元帅还年轻,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投奔到我汉军大营,我汉军之中可也有蒙古人的军队。”
“你汉人中有为国死难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蒙古人中又何尝没有?”脱不花这时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蒙古军队是不可能被打败的,就算现在我们落了下风,但败的早晚都是你们汉人。况且,就算我们真的失败了,我也唯有一死殉国而已。”
顾斌不再说话,不管眼前的这个敌人有多么可恨,但某些地方还是值得自己尊敬的。是啊,敌人中也有忠诚的人。只是他们来错了地方,他们本应该呆在自己的大草原上,中原,不是任由他们随意欺凌的地方!
眼看着大车全部运完,脱不花抱拳道:“将军,就此别过,他日战场上再见,我向你保证,脱不花决不会因为今夜之事而手下留情的。”
顾斌微微笑道:“元帅,一路走好。他日战场上再见,顾斌必以你之刀取你首级!”说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纵身大笑,一夹胯下战马,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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