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把想好,范妙菡他们已经高兴地跑了过去。随即,范妙菡便惊叫了起来,吓得面无人色。其他人也呆呆望着船上。
叶知秋急忙过去一瞧,只见木船仰面躺着一具尸体,已经大部分腐烂,尸体上爬满了白色蛆!
看样子,是这个船夫在船上发病死了,所以小船就顺河而下,漂到这芦苇丛中,被挡住了。
众人都望着叶知秋,等他示下。
叶知秋上下看了看,道:“估计不会有别的船了,只能用这条船。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把小船上的尸体倒进河里,然后把小船冲洗干净!”
太医郑祖筑皱眉道:“尸体已经把小船弄脏了,咱们还用这条小船吗?”
孙永虎道:“不用这条船,那又用什么?总不能游泳过去吧?”
郑祖筑尴尬地笑了笑,道:“游泳我是不会的。你们会吗?”
叶知秋道:“我会,而且水性还不错,不过,我可没有办法把你们一个个托着运送过去。而且这河水这么湍急,咱们还是要找船家才行,不能冒险。”
郑祖筑道:“要不然,咱们再找找吧,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船。”
孙永虎道:“天快黑了,如果我们不打算露宿野外,那就必须尽快渡河。”
叶知秋道:“不用争了,小船用河水清洗之后,应该不会感染瘟疫了。马上清洗!”
郑祖筑嘟哝了一句,便没再说什么。
叶知秋派一个人通知去上游寻找的那些人说船找到了。然后十几个男人齐动手,把小船翻转过来,将尸体倒出进河里,顺水飘走,然后把小船往上游拖了一段路,在干净的水边,在把小船倾斜沉入水中,用芦苇洗刷。
弄干净了之后,拖这小船回到了码头。
叶知秋道:“有没有会划船的?”
众人都摇头。段云逸道:“就算会,也没有船桨啊!”
船上果然没有船桨,看样子,可能是船夫死的时候,船桨坠落水中漂走了。叶知秋皱眉道:“没有船桨,这怎么过河?”
段洛熙道:“刚才我们看见有一个小木房,在上面一点的小山下面。不知道是不是船夫的住所。”
“去看看,不行咱们就拆几块木板当船桨。”
一行人来到段洛熙所说的那座木房前。这木房很简陋,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歌声,是童谣,歌声有些含糊,好象时间比较久远,歌词记不太清楚了似的,好些地方其实是在哼哼。
前面不远就有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到处都是瘟疫,这个女人居然还有心思唱歌,这让一众人都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范妙菡高声道:“这位大姐,我们要过河,请问有船家吗?”
屋里的歌声戛然而止,片刻,从里面出来一个人,皮肤有些黑,但是看着还比较年轻,只是,头发却已经花白了,眯着眼睛望着他们,却不说话。
段云逸用当地方言把范妙菡的话重复了一遍。还指了指码头方向,说船他们已经找到了。又掏出一小锭银子,说是船资。
那女子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得出来,这个女子以前应该是个姿色不错的船家女。
女子走到屋子旁边,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一言不发,也不看段云逸手里的银两,径直往码头方向走。
叶知秋他们跟着,孙永虎却落在最后,他站住了,警惕地往房子里看了看,微一沉吟,猫着腰,钻进屋里。
就一间屋子,空荡荡的,一个灶台冷冷清清,没有生火。一张东倒西歪的桌子,上面放着三个碗和三双筷子。靠里是一张木床,铺着单薄的被子。微微隆起,好象有什么东西盖在里面。
孙永虎有些好奇,抓住被子一角,慢慢掀开一看,当场差点吐了。他也是经过无数生死的人,但是这么凄惨而恶心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小小的婴儿的尸骨,大半已经腐烂,头颅已经半白骨化,两只眼睛成了两个窟窿。小小的身躯上穿着一个红肚兜,因为被子掀动而被带着翻开了,露出下面的肚子,已经整个腐烂,爬满了不停蠕动的蛆!
这个女子,竟然在一个已经大部分腐烂的孩子尸体旁边唱歌!
孙永虎不禁毛骨悚然!
他赶紧把被子放回原样,悄悄出来,追上的叶知秋,低声把发现的情况跟他说了。
叶知秋皱着眉看了那女子背影一眼,低声道:“她没有感染的迹象,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让大家戴好口罩,不要触碰到她。”
孙永虎便悄悄把这话转告了其他人。
船家女看见那艘船,呆了一下,纵身上船,枯黄色的长篙穿过船头甲板的窟窿,插入河中,将船钉住,也不看他们,只是望着河面下游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船太小,每次只能运五个人。孙永虎自告奋勇先过去,带着亲兵上了船。那女子抽出长篙,在岸边一撑,小船犹如一支离弦的箭,离岸而去,只见她手中长篙左右翻飞,小船在波涛急流中自由穿梭,很快,就到了对岸。
孙永虎他们下船之后,朝叶知秋挥挥手,表示一切正常。
小船很快回来了,如此反复运送了几趟之后,最后一趟,只有三个人,是叶知秋、范妙菡和雪奈。
雪奈一路上还是独来独往,不过,她的忍术也不能让她踏波过河,所以现身跟着叶知秋一起渡河。
雪奈很紧张,她武功虽然高,却不会水。尤其是这么宽阔而又湍急的河流。她坐在船中央,两手紧紧抓着船舷。也不敢看河面。
叶知秋和范妙菡坐在她的后面,瞧着她笑。正要说话,听到后面撑船的那女子突然唱起歌来:
一难留,
八字不好心里愁。
你哥和妹结下伴,
不见你哥坐船头。
二难散,
你哥说话今日翻。
刀割心肝因为你,
有口无心妹也难。
三难说,
哥要分离奈不何。
今日你哥丢了我,
妹的眼泪流成河。
…………
这山歌曲调哀伤凄婉,听得叶知秋和范妙菡心里酸酸的,范妙菡道:“大姐,是不是船家大哥抛下你走了?”
“是啊!说好了一生一世在一起,他却一个人走了。孩子也带走了,只留下我一个,孤苦伶仃……”
范妙菡勉强笑道:“船家大哥应该不是负心的人……”
“他不是?那他为什么要把我抛下?”船家女说到这里,停了长篙,两手撑着,低声抽泣,望着滔滔江水,拖长了声调,唱道:
好凄凉,
忍心看妹泪汪汪。
铁打心肠丢妹去,
留下一根断头香!
叶知秋听得心头一寒,想起刚才孙永虎告诉的事情,看见范妙菡还要再说,忙悄悄扯了她一把。范妙菡却不觉,她也听出了这船家女的丈夫可能是死了,生死相隔,难怪她这么伤心,感慨船家女的悲情。陪着流泪道:“大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难过?”船家女瞪眼看着她,“既然你们知道我难过,为什么要把他的尸体抛到河里去喂鱼虾?为什么——?!”
最后一句,声音凄厉尖锐,刺得人耳膜生痛。
叶知秋心头一凛,原来船上那具尸体,就是这个船家女的丈夫。他们不知道,把小船翻转,将尸体倒入河中了,又洗了船。这船家女看见船上没有了尸体,便猜到了这一切。
叶知秋忙赔笑道:“真是抱歉,我们不知道那是你丈夫的尸首,我们急着赶路,所以……,我们愿意赔偿,等会我们会多给你一些银钱。对不起……”
那船家女眼睛却如同冒出火来一般,只见她手中长篙在河底一撑,单脚在另一边猛地一踩,小船顿时翻了!
就在小船倾覆的瞬间,叶知秋已经一边一个分别抓住了范妙菡和雪奈,三人一起沉入河中。
二女都不会水,慌乱之下,自然而然随手抱住了身边能抓住的东西。而这东西,自然就是叶知秋。
叶知秋等于身上同时挂了两个将近两百斤的东西,而且,还是把他的手一起抱住的,叶知秋只能靠两脚踩水,自然无法支撑三个人的身体,便往水下沉。
而在这时,雪奈和范妙菡几乎同时放开了叶知秋!
她们都知道,叶知秋不可能同时救她们两个。在开始的一瞬间慌乱之后,立即都作出了一个抉择,——生的希望留给对方。
叶知秋大惊,一把抓住了范妙菡,反手要去抓雪奈,却抓了一个空水中一看,只见雪奈身体包成团,往水中沉去!
叶知秋立即明白,雪奈擅长忍术,她虽然不识水性,却能相对常人更久一些的憋气。她这个姿势,就是想让自己尽快沉如水底,不至于随波逐流漂走,以便叶知秋救了范妙菡,反过来救她的时候,能尽快地找到自己。
可是,雪奈毕竟不懂水性,她不知道,在水中抱成团,反而浮力大,会漂在水中间,而不是沉到底,会顺着水流往下漂。
雪奈立即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开始两手乱挥,这一下,身子很快便沉到了河底。
她想抓住河底的大石,抱着石头走上岸,但是,河底只有细纱,没有石头!
她只能抓住河底的水草,平心静气,等待叶知秋来救她。
叶知秋看见了雪奈沉到水底,只能先顾一头,他拉着范妙菡浮出水面,飞快地望了一眼河岸,记住了雪奈的大致位置。然后奋力将范妙的头托出水面,范妙菡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不停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