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亡了,秦王的心真正定了下来。
接下来面对的就只有齐国了,但是齐国多年来一直偏聚东海,根本不过问中原之事。秦国想要对这个几百年的老诸侯国动武,但是还真的没什么借口与对策。
根本不了解!
犹豫许久,嬴政再一次下令:公子扶苏,率队秘密考察!
……
百余人的队伍渐渐离开淮上旧楚故地,进入齐国境内。
众人行程不急,一路之上一边欣赏齐国的风光民俗,一边观察沿途地形,倒也不觉到无聊。
这一日,众人来到沂水尽头,远远地望去:一道巨大的人工长城依山傍岭拔地而起,犹若苍然的巨龙般在山领间盘旋蜿转,时隐时现,显得气势雄伟,威严无比。
扶苏心中赞叹:好雄伟的齐长城!一边信马随缰向前而行,一边惊叹的眺目远望!不知不觉间,众人来到了长城边上,官道的尽头,一座雄伟的城关赫然耸立在众人的面前。
“站住,干什么的!”雄关下守门的数十名齐兵各挺刀枪,拦住了去路!
扶苏向无心努了努嘴,韩信会意,下了马,以齐地口音对齐兵道:“诸位兄弟海涵,我家公子从楚地经商而回,正准备返回临淄,请行个方便!”说着,袖子一笼,重重地拍了拍领头的一名齐军卒长的手。
韩信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了,对付这样的事情,当然有经验。
卒长突然觉得手上一重,低头一看,一道金光闪入眼帘,不禁喜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忙缩手将财物揣入怀中。笑道:“好好,既然都是齐人,那就都过去吧!”
扶苏忽地心机一动,笑道:“这位将军大人,在下久慕长城雄伟,想亲自登上观,请将军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赵地口音接近
齐音,卒长倒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卒长闻言一愣,顿有为难之色道:“这,不太好吧。长城是我齐国军事重地,不能随便让闲人进入的!”扶苏向无心使了个眼色,韩信会意,低声道:“大人行个方便,让我家公子一偿夙愿!”说着,袖子一笼,又重重地拍了拍卒长之手。
卒长感觉到手上又是一重,迅速地将手又在怀中过了一遍,脸上立时变得热情了许多:“好好,看看也无妨吗,大家都是齐国人不是!只是人不要太多,否则被旅大夫发现,可就不好了!”
扶苏笑道:“行,我们就三个人!”说着向韩信、张良二人招了招手,二人会意,一齐下马。卒长亲热的道:“公子在城上不要乱跑,看看就回吧!”扶苏笑道:“知道,知道!多谢将军成全!木管家,你带大队先过头去,我随后就到!”“喏!”木管家便先带大队人马通过了关隘,扶苏则和张良数人在卒长的默许下登上了巨大的长城。
众人来到稍稍远离城关的一座塔台前,两名齐军兵卒正懒洋洋的躲在一旁城墙的林荫下纳凉。看见扶苏众来,也只是毫不在意打量了两眼,便眯着眼睛继续睡觉,简直连一点警觉之心都没有!
扶苏心中冷笑,和张良三人登上了塔台,纵目远眺:山岭重叠间,云雾缭绕中,巨大的长城像一条卧龙般在云雾中蜿转盘旋着,巨大的身姿让人禁不住有一种惊叹和拜服。
扶苏不禁赞叹道:“好雄伟的长城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
张良却冷笑道:“雄伟是雄伟了,只可惜是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韩信笑道:“是啊,这临淄南长城,东起琅琊山,西抵济水,将临淄城牢牢地护在其中,表面上看起来可谓是雄关百座,牢不可破。只可惜守备松懈,将无战意,兵无斗志,甚至这样的军事重地,我们这些闲人都可以随便登临窥探,能起多大防御作用在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扶苏也点头道:“是啊,一路行来,所过齐国各城,在我秦国大军已经压境之时,仍然毫无警觉之心,防备松驰,兵心散乱,看来,我秦军只需轻轻一击,齐国就会像松软的沙土一样迅速倒下!”
扶苏长叹一声道:“大势不却也,齐国亡定了!走吧,去临淄!”“喏!众人下了塔台,两名在荫凉下睡觉的齐兵动都不动,继续在和周公下棋!
扶苏摇了摇头,心中长叹:“齐地文风长盛,武备竟衰弱至此,真和后世的弱宋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一日,众人途经济北郡北方的泰山,扶苏对泰山仰幕已久,笑谓众人道:“泰山为五岳之首,不可不观,诸位可愿和我上顶一观?”
韩信笑道:“过泰山而不临,千古憾事也!应当登顶一游!”
张良笑道:“听闻泰山仍是圣山,登前必须淋浴更衣,斋泰一番方可,否则上帝便会震怒!”韩信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这都是胡说八道之语,泰山不过是沾了古代圣王封禅于此的一点仙气而已!它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名山罢了!不过,要登泰山必须起早,听闻早晨日出时的泰山才是最美的!”
扶苏笑道:“我也听说过,这样吧,今天我们在山下早点歇息,明天三更起床,四更开始登台,争取能在峰顶看日出!”众人称好,便早早在山下泰安小城歇息下来!次日半夜,天空尚且星光灿灿,月光如玉,扶苏众人即起了身。而此时,客栈内也早热闹起来,显然其它游人也都有共识,都准备登泰山而观日出。
四更时分,众人准备完毕,一齐驱马来到泰山之下,然后留下数人守护马匹,其余大队开始向泰山樊登。
泰山不愧是东岳名门,险峻雄伟名垂天下,众人初时尚不觉疲惫,后来越累,扶苏为了照顾他们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扶苏渐有些烦了,便对众人道:“你们在后慢慢登山,我先行登顶!”秦虎道:“公子,我还顶得住,我陪公子一起上吧!”韩信也笑道:“我也还行,也陪公子一起上吧!
“扶苏点了点头,当下三个体力最好的人离开大队,开始飞速各山顶攀爬而来。
渐渐地,扶苏因出发前只稍稍进了点稀粥和清水、肚子有些饿,但从山腰开始,被清凉的山风一吹,却感到头脑越来越清醒了。
很快,在东方的夜空中,稍稍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候,扶苏和韩信,张良一口气登上了泰山之巅!
此时的泰山顶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扶苏纵目四望处,只有一个高大的祭坛默默的守侯在泰山之颠。祭坛斑斑驳驳的十分古老,显然已经很有点年头了。
扶苏绕着祭坛走了几圈,灿烂星光下,看着脚下的层层君峰,面拂着阵阵强劲的山风,心中忽地兴起了一种威临天下的感觉。
这是不是就是孔子所说的‘登泰山而小天的’感觉呢!
扶苏笑了,心中忽地对天地起了一种敬服的感觉,不由得整了整衣襟,拜服在祭坛下。想着古代圣王多在此处登顶而封禅,扶苏心中兴起一种强烈的兴奋和渴望:“我日后能不能雄镇天下,也来到这里封禅呢!泰山啊,泰山!世上常人你有灵性,你能不能给我的未来一点启示呢!”
扶苏跪伏良久,他再睁眼看处,整个心灵为眼前的美景所吸引溶化:朝阳中,云海涛涛,无边无涯,被朝阳这么一照,更是映上了一层金边,分外壮美。
“多么壮美的景致啊!”扶苏禁不住发出真诚的感叹。
一时间,扶苏禁不住有些痴了,触景感怀之下,又累又困,也不知怎的竟然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忽地,扶苏感觉到浩翰无限的云层中有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划破天际,传入他的耳帘:“扶苏,我借你父王的手来统一宇内!你父王即将做到!而你的使命呢,你能够做到吗?”
“我有什么使命,请上天明示?”扶苏放声大呼,但怎样也盖不过这个巨大声音的余音!
“安定天下,复整河山,扬威异哉,兴我华夏!这十六个字,你做得到吗?”
“我能,我一定能!你看着吧,父王是你的骄傲,我也将是你的骄傲!”扶苏自傲地奋力狂喊!
“好好好!你是我的选择,我的爱子!”
云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渐渐地和雷声一
样渐行渐远!突然间,耳边猛然传来一个巨大的惊雷声,扶苏感到脸上一湿,猛然惊醒。“公子,下雨了,赶快下山吧!山上已经没人了!”不知什么时候,众人已经全部登上了山顶,都侍立在扶苏身后。原本见扶苏熟睡不敢惊醒,但现在见扶苏已醒,天色又阴暗下来,雨点纷纷飘落,不禁相劝。
扶苏挥了挥手,有些惊疑不定地道:“你们刚才听到了些什么?好像有人在跟我说话?”
张良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毛骨悚然地道:“没有啊,公子,我们一直守侯在公子身后,不敢打扰!”
扶苏不禁惊呆了,仰望着雷电轰鸣的天空,心中一时惊疑不定:“刚才难道只是幻觉,或者只是一个梦!不,不一定!也许这是华夏祖先托梦于我,希望我能够继父王一统宇内之后,能够兴我华夏!”
扶苏禁不住有些热血沸腾,仰望着浩翰无际的云海,迎着轰鸣乱闪的雷电,举起双手,怀抱天地,奋声大呼道:“华夏的祖先,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我大秦万载永长!
你们放心,今日的嘱托,我今后会以最忠诚的态度履行我的诺言!”
蒙蒙的细雨中,随着奋力狂呼的扶苏,众人只感觉到扶苏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犹若一向巨山像众人压来,直压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良心中一时惊叹道:“难道这就是王者的威严!?多么巨大而又浩然的力量啊!”
雨渐渐大了,扶苏慢慢收回双手,漆黑的雨幕中,扶苏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黑暗中的明灯一般散出着夺人心魄的自信和威严。
韩信众人跟随扶苏最久,不禁立时感觉到扶苏有些变了: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强大!扶苏打量了一下四周,山顶之上,除了扶苏一行人外,其余游人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不禁哈哈大笑道:“回吧,雨中游泰山,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众人被扶苏余威所镇,
一时竟无人说话。
扶苏也没注意,独自迎着蒙蒙的细雨,大踏步向山下行去。众人猛然醒悟,急抬起步履紧随其后!
忽然间,渐渐浓重的雨幕中传来一阵慷慨雄壮的高歌声: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有相抗
恨欲狂
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
要让四方来贺
初时,只是扶苏一个人唱,渐渐无心等人、‘狼牙’武士奋力相和,慢慢地,连韩信都会了、也热血沸腾的随后相和。一时间,轰隆隆的雷电中,阴沉沉的雨幕里,高亢的歌声和豪迈的笑声不屈不挠地泰山上奋力回荡着,留下一断不朽的回忆!
游历完泰山以后,次日一早,众人就赶往临淄而来。
这一日中午,骄阳如火,热浪灼人,连路边的花草都被晒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而扶苏众人在饥渴难耐间,也终于抵达了临淄城。
照例贿赂了一下守城的齐兵,众人便施施然入了临淄城。
扶苏四下打量着临淄,发现临淄城果然不负盛名:宽阔整齐的街道笔直的通向远方,足可并行四辆豪华马车;街道旁遍布着无数的商铺和酒楼,每一处建筑都是不一样的风采,雕梁画栋、飞檐碧瓦,建筑的精致和多采甲于天下;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真不愧是号称人口百万的雄伟大城!扶苏众人赞叹间,渐渐转过一处拐角,向秋水武馆方向前进。忽然间,街道两旁传来一阵巨大的呐喊声,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脚步声震动着大地,隆隆而来。
扶苏面色一变:“怎么回事?难道泄露了身份,被识破了不成?”急问韩信道:“怎么回事?”无心侧耳仔细听了听,笑道:“公子放心,是两帮闲人游行来着!”
“什么,游行!?”扶苏不禁愣了:“在
两千多年的古代还有游行?真是稀奇稀奇真稀奇!非好好看看热闹不成!”于是,笑道:“这般热闹不可不观,我们找个地方,一边吃饭一边看个热闹!”众人大笑,纷纷同意!
当即众人避入一家大酒馆内,一起到二楼点了酒菜,居高临下边看边饮!
很快地,街道两旁各走来一群儒生,都举着无数白布做成的条幅,气势汹汹的急奔而来。很快,两群人对峙在了一起,开始互相喝骂。
一帮人大呼:
“非齐猪滚回鲁国去!”
“齐国不欢迎非齐猪!”
“拥护主上和后相国的和平政策!”
“惹怒强秦是惹火烧身!”
另一帮人则回应:
“非齐人、齐人都是齐国人!”
“非齐人完粮纳税,为何不算齐人!”
“打倒后胜的缩头乌龟政策!”
“只有拼命才能保命!”
这明显是两个意见不一的阵营在互相喝骂。扶苏听着众人的喝骂,看着条幅上写得与骂语一般无二的口号,不禁哑然失笑,对无心低声道:“如今我大秦重兵压境,随时可能来犯,这时齐人竟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搞内部分裂!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韩信苦笑道:“这些人已经闹了几十年了,齐国本地人看不起后来并入齐国的鲁人等新齐人,两帮人时常争吵,后来渐渐发展成两个学派,互相争吵,甚至械斗!这要求驱逐非齐人、保持与秦友好关系的是齐国本土人;要求齐人待遇、要求对秦作战的是鲁国等外来人口!”
扶苏惊讶道:“难道齐国政府不管?要是在秦国,刚发生打斗,人早就被抓走了,那会造成如此野火燎原之势。”
韩信苦笑道:“齐国文风最盛,讲究给老百姓说话的权利,所以政府很少管这闲事。更何况城卒们平日里专事包娼包赌,吃喝玩乐,有事还要临时凑人,常常半天都集合不拢。城尉大夫却也振振有辞地道:这些闲人吃饱饭没事干,用打架来做消遣,那就让他们打个痛快。”
扶苏愕然:“天下还有这等荒唐事,这齐人还真是闲得大发了!”忽地想起‘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句话,扶苏心中对儒生的看法便更加恶劣了,心中不禁陡起杀机!就在此时,两帮闲人吵嘴吵得乏了,一拥而上,开始厮打!双方你来我往,什么石块,木棒条帆,劈头盖脸一阵乱殴。街道两旁店铺和酒馆都早早关上了门,以免遭受池鱼之殃,里面的人都从窗户或楼上一起伸出脑袋来,看着热闹!
慢慢地打斗越发激烈了,似乎临淄全城都在暴动一样,连远处也发现了怒吼打门声。
就在此时,忽听四面八方车轮滚滚、马蹄隆隆。身着红色和黄色盔甲的齐兵们飞驰而来。他们盔甲鲜明,旌旗飘扬,看起来是威风八面,但是手中使用的兵器却是几十年前的旧青铜兵器。这不禁让扶苏暗暗好笑:要知道这可是在盐铁之利甲天下的齐国啊!
虽然如此,这些齐兵却似乎对些这些街头的暴动很有一手。他们将战马和战车并排着,不留一点空隙,然向密密的向中间推进。
那些儒生们见状大骇,逃无可逃处,渐渐地被齐兵们逼到市中心。虽然有不少人意图用手中的‘武器’脱围,但是却被齐兵们劈头盖脸一阵暴打。在闪亮的青铜兵器威逼下,大批的儒生们被驱赶到了包围中,又惊又怕之下,不禁鬼哭狼嚎地乱叫着求饶!
“哈哈……...!”楼上的齐人们看得大乐,笑成一团,完全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扶苏也苦笑不已,问韩信道:“最后这些人一般什么结果?”
“投降吧,全抓回去!”
“投降后怎么处理?”
“看病的看病,放回的放回,有少数带头的可能会被判处轻微的徒刑!”
“难怪下次还会闹事,秦国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齐国仍然这样麻木不仁的乱下去,覆灭就太容易了!”扶苏感叹地道。
韩信等对齐国也颇有感情,一时也不禁默然!他想到了他的韩就是这么灭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