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七百绿林盗匪公然攻打巨野县,妄图杀害朝廷大员,这无疑是桩巨案来着,消息一经传开,天下为之震动,太宗更是震怒不已,第一时间就下了严惩之诏书,并诏令刑部下发海捕公文,举国缉拿在逃的绿林巨擎黄飙与霍同等人。
严惩不严惩的,其实真没啥大的区别,没旁的,概因在巨野一战中。来犯的绿林盗匪大多已横死当场,被俘以及后续抓捕到的江湖客拢共也不到六十人,个中大多数还都是被朝廷通缉已久的绿林惯匪,数罪并罚之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罪难逃,最终也就只有十数名罪责较轻的被判数年到十数年苦役不等,其余四十余人尽皆被判斩立决。
巨野一案虽说不是赵文振主审,可毕竟他是受害者,加之又是山东地面上级别最高的官员,显然是无法置身事外的,这一拖就足足拖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方才得以脱身,结果么,他都还没离开巨野呢,京里就传来了消息——普安公主于四月二十九日生了,又是个男孩,太宗再度越殂代疱地赐名赵康,封翼城县男爵。
男爵在爵位排序中,虽说只是最后一档,可能有就不错了,没见朝中多少公主的儿女如今都还是白身么?赵家这都已是一门三爵了,又哪能不知足的,当然了,上本请辞一下还是要的,尽管只是表面工作,但却万万不能少了去的,就这么着,赵文振连上三本请求太宗收回成命,自言功薄不敢承重赏,而太宗则连下三道诏书,以示恩宠,最终,赵文振又第四次上了本章,在隆重谢恩之余,惶恐地表示将为国尽忠。万死不辞云云。
翁婿俩这套路演起来当真是精彩至极,一个表现出了自己的实诚任事与谦逊之为人,另一个则好生表演了一下体恤下情与赏罚分明,最终的结果么,当然是一个得了实惠,另一个则得了名声,无疑是皆大欢喜来着。
贞观十三年六月初五,离京已八个来月的赵文振终于在吴镇与乔铭的护送下,回到了京师,这一入了城,第一时间便按朝规赶到了宫外求见,在牌子递上去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已被轮值宦官带到了两仪殿书房中。
“微臣叩见陛下。”
这一见得高坐在龙案后头的太宗,赵文振自是不敢有丁点的轻忽,疾步便抢上了前去,恭恭敬敬地便是深深一躬。
“免了,免了,爱卿且自平身罢。”
太宗本就是个感性之人,这一见赵文振那明显黑了也廋了的脸庞,眼圈顿时便是微微一红。
“谢陛下隆恩。”
尽管太宗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是和煦与体贴,可赵文振却并无一丝一毫的持宠而娇,有的只是一贯的谦虚谨慎。
“嗯,卿此番的差使都办得不错,尤其是登州盐场之革新。更是为朝廷建功颇巨,朕心甚慰啊。”
于太宗来说,破获登州私盐大案以及巨野大破绿林一事固然都算得上奇功,可相较于盐场革新成功的功勋而论,那显然又算不得甚了,无他,在这年月,盐与钱基本上就是一个概念来着。盐多了,那就意味着朝廷的岁入也就多了——食盐产量提升后,国内的盐价固然会下跌不少,可与此同时,百姓用盐的量也会跟着急剧放大,总体来说,朝廷的岁入还是会增加不少的,但这并不是大头,真正的大头在于朝廷可以用多出来的盐去跟草原各部落交易牛羊马匹,从长远来看,这一块的获利无疑将是极其之惊人的。
“此微臣之本分尔,实不敢当得陛下谬赞若此。微臣惶恐。”
晒盐法的成功乃是必然之事,赵文振一点都不觉得有啥可稀罕的,当然了,内心里还是不免有那么些小得意的。
“唯本分最是难得。爱卿忠勇可嘉,朕一向是知道的。”
能有赵文振这么个允文允武还谦逊有加的女婿,太宗当真是老怀大慰不已。
“陛下过誉了,微臣此番之所以能平安归来。上有赖陛下洪福庇护,下靠将士们搏命厮杀,此外,吴镇与乔铭两位侠士慷慨相助亦是关键,现如今微臣已将两位侠士请回了京师,还请陛下明示。”
谦逊话语必须说,但却断不能过了,否则的话,那就难免有虚伪之嫌,这么个低级错误,赵文振自是不会去犯。
“嗯,此二人既是有功,那自是得赏,若有仕途之心,且就安排进刑部或是大理寺便好,若无意。卿且看着安排了去也就是了。”
吴、乔二人仗义相助赵文振一事,太宗早就已从奏报中得知,但却并不是太在意,也就只随口给了个安排了事。
“陛下圣明。”
吴、乔二人都是江湖中一流乃至顶尖的高手,若是可能的话,赵文振当然是希望能留在身边听用的,只可惜这与朝规明显有悖,而今能得太宗如此许诺。已属极其难得之事了的,赵文振自是不会有啥异议的。
“巨野一案爆发后,玄成(魏征的字)曾上本于朕,言曰:侠屡以武犯禁,于绥靖地方实有大不利,建议朕于民间抑武,爱卿以为可行否?”
公事既毕,赵文振本都已打算请辞了的,却不曾想太宗突然谈起了民间禁武一事。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魏大人所虑虽是出于公心,只是于微臣看来,此议却是差矣,治国靠文不假,然,安邦却是缺不得武,重文轻武,或可安内,却恐惹来边患无穷,重武轻文,又恐有穷兵黩武之虞,是故,微臣以为文武之道皆治国之要也,万不可因噎而废食。”
儒家治国就这点很是要命,总以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重文轻武之思想根深蒂固,妄图将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全部扼杀,结果自然是民风孱弱已极,不遇外敌倒也还能勉强维持,一旦周边有游牧民族做大,社稷立马便是风雨飘摇,对此,有着前世记忆在身的赵文振自是比谁都清楚,君不见宋、明之衰败不就是重文轻武之结果么。
“唔……,卿之所虑不无道理,只是江湖纷争不断,却恐地方难安,此又当如何哉?”
太宗本就是马背上的皇帝,对武事上也一直很是重视,只是架不住魏征、唐俭等文官屡屡宣扬重文轻武的思想,太宗心下里难免有些个迷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