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之道博大精深,老朽仅知皮毛,胡乱臧否,徒惹人笑耳,然,既是贤侄诚意相邀,那老朽便提两点好了,一是如此大规模之综合治水,所需调用之人力物力可谓巨矣,若仅靠朝廷拨款,恐难过得朝议一关,无他。隋炀帝治水而至天怒人怨之旧例在焉,为政者岂能无惧哉?其二,此项工程浩大非常,持续时日之久更是令人咂舌。如何一以贯之本就是难事,倘若半途出了岔子,却恐惹来无穷事端,贤侄可曾考虑周详否?”
魏征对治水之道并不擅长,他也没打算掩饰这一点,所言所述,浑然不涉及实务,也就只提出了两个最关键的问题之所在。
“回伯父的话。资金方面倒是好办,小侄手头已整出了几个民用之项目,一旦投产,所得之岁入,当足可应付治水所需之大半,朝廷每年所需拨出的款项应不至太多,而所涉及之各州只须于农闲时调动民壮参与即可,至于如何一以贯之么,小侄以为可在工部衙门下多设一河道司,以擅治水者掌总一切,再以御史台、门下省交叉监控该司之所有运作,当可确保专款专用,历数十年之经营,又何愁不能大治呢。”
论渊源,魏征乃是天然之盟友,赵文振要想再往上升一步,绝对离不开魏征的大力支持,正因为此,在解释治水策的运营时,赵文振自是不厌其烦,很是详尽地便给出了番合理的说明。
“嗯,按贤侄这么说来,此策倒也是可行,只是如此大事。疏漏恐是难免,倘若好事办成了坏事,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
赵文振这等一心为公的勇气,魏征心底里自是佩服得很,然则出于保护晚辈之心理,魏征却是不得不将话挑明了来说。
“苟利社稷生死以之!”
赵文振之所以抛出治水事宜,自然是有着他自己的小算盘的——按任期,他还有着两年的时间,个中第一年是全面展开调研以及香皂工坊的建设时间,注定只会有功劳而不会出啥岔子的,至于第二年么,又是先修筑水利设施为主。同样也只会看到功劳而不致于有啥大的岔子出现,再算上他在任以来的诸般功绩,进一步的希望无疑是极大的,到那时,后续工作就与他没太大的关碍了,成了,他首倡的功劳是断然少不了的,出了问题,那就是后任无能所致了的,换而言之,在任时,说上些冠冕堂皇的大话。还真就没啥问题来着。
“也罢,贤侄既是如此坚持,老朽自当鼎力相助!”
若是旁人在魏征面前说这等大话,魏老爷子只怕早一个耳刮子甩将过去了,可这话从一贯敢于任事的赵文振口中说出,魏征却是只有佩服而不疑有它……
“下官见过殿下。”
从魏征府上归来,都已是亥时一刻了,赵文振本想着一回府就洗洗睡了的。却不曾想李恪那货居然还在他府上等着,这就没辙了,不得已之下,赵文振也只得拐去了内院厅堂。
“文振兄如此迟了还在为国奔波,真我辈楷模也。”
李恪在赵文振面前一贯都是死皮赖脸地,哪管赵文振脸色好看不好看的,笑呵呵地便打趣了赵文振一句道。
“殿下说笑了。”
用不着问,赵文振也能猜到李恪的来意,无外乎是猫儿闻到了腥味,这是上门来谋取治水之差使了的,对此,赵文振虽是心中有数。却也懒得揭破于其,也就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即坐在了普安公主的下首位置上。
“三哥、夫君,你们聊。妾身得去看看两小家伙可曾睡安稳了。”
普安公主灵醒得很,又哪会不清楚李恪是有事要与赵文振协商的,自是不会再在这厅堂里多呆,也就只招呼了一声。便即将厅堂上所有侍候着的下人们全都带走了。
“文振兄,听说工部正酝酿着综合治水一事,不知可有此事?”
果然不出赵文振意料之外,这不,普安公主这才刚刚离去,李恪便已沉不住气地探问了一句道。
“确实如此。”
明日就要上小朝会了,这事儿自是没有隐瞒之必要,赵文振很是随意地便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治水策》,随手便丢给了李恪。
“好个综合治理之策,实是大妙也,不知小王可有参与其中之荣幸否?”
注释律法条文一事已然近了尾声,这几日便会提交朝议,在此情形下,李恪心中难免有些个患得患失,哪怕赵文振已给了他建议,可李恪还是不免担心无法将帮办之差使拿到手中。正是出自此等顾虑,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想着要跟赵文振搭个伙了的。
“此事前后须得延绵数十年,期间差池注定难免,殿下实不宜插手其中,依下官之见,所谓做生不如做熟,殿下还是设法去刑部坐镇为宜,不用多。但消能翻上一两个重大冤假错案,便足可稳坐钓鱼台焉。”
到目前为止,赵文振都没决定要登上李恪的船,又哪肯让李恪真跑来跟自己搭伙的,当然了,这话自是断然不能直说的,不过么,委婉拒绝还是绝不能少了去的。
“小王受教了,只是刑部那头怕是不太好去啊,此又当如何哉?”
若是能去刑部蹲着,李恪当然是愿意的,问题是这事儿又不是他所能做主的,实际上,就此事,他已经私下里去试探过萧瑀与杨师道两名相对较亲近的宰辅了,可惜都没能从那两位口中得到丝毫的承诺,眼下,他所能指望的也真就只有赵文振这个妹夫了的。
“无勇者之心,何堪大任?殿下既是有意,且就自请好了,以陛下之英明,当会有所决断的。”
就李恪目下这等现状,除了放手一搏之外,根本没旁的路可走,畏首畏尾压根儿就要不得,面子啥的也同样如此。
“呼……,多承指教,小王知道该如何做了。”
李恪本来是想让赵文振去提议的,可这一听赵文振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李恪也自不得不死了这么个心思,于咬牙间,斗志陡然便大起了……